第49章 发卖
阿离微微一愣，苍白着脸，恭敬的跪地行礼道：“给郡主请安。”
柔幻只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阿离拖着病体给她行礼，丝毫要阻拦的意思都没有，看着她跪在冰冷的地上，也不叫起身，只笑着道：“妹妹病了一场，这是好点儿了？”
“郡主，一个不要脸的贱婢，哪能得郡主称呼一声妹妹呢？”一旁的香竹不屑的说道。
“嗳！话不能这样说，她好歹救了烈王哥哥一命呢？”柔幻笑着说道，抬起柔荑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姿态慵懒。
“嘁，王爷现在都不愿见她，嫌她脏！”香竹不屑的翻着白眼。
柔幻状似有些为难的说道：“也是，烈王哥哥现在死活都不见你呢，阿离，我可为你说尽了好话，可烈王哥哥就是厌恶至极，连仇隐莫忘都不许他们提起你，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阿离仍跪在冰凉的地面上，柔幻未叫起，她也不敢贸然起身，可这主仆二人一字一句皆如刀子一般生生扎在她的心口上，令她本就苍白的脸色一寸寸的更白了，终一片惨淡。
柔幻似很欣赏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笑着道：“阿离啊，按照府中规矩呢，犯了大错的丫头是要被发卖出去的，烈王哥哥也是这个意思，这可为难我了啊！”
阿离心口一痛，险些支撑不住虚软的身子瘫倒在地，硬撑着才不至于失态。
她怎会不知，从宅院中被赶出府的丫头，皆是犯了大错处，主子们怕他们出了宅院乱嚼舌根，大部分都会发卖给人牙子，再经手发卖到下等勾栏。
那是什么去处，自不必说，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阿离不敢相信，萧烨当真会将自己送到那种地方去吗？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
还没等阿离说什么，端着药碗刚回来的杨嬷嬷一惊，手中的药碗砸在地上，急忙冲进房中，扑倒在地，跪求柔幻道：“求郡主开恩啊！”
柔幻不认得杨嬷嬷，对直愣愣冲进来的仆妇皱起了眉心。
香竹在一旁解释道：“郡主，这是后厨的杨嬷嬷，就是她将阿离养大的。”
柔幻挑了挑眉梢，笑道：“哦？是吗？杨嬷嬷也是府中的老嬷嬷了吧？对府中的规矩应该清楚。”
杨嬷嬷跪地不起，叩头道：“老奴知道，还请郡主开恩，阿离年纪还小，不懂事，求郡主饶过她，让她回后厨吧！老奴保证，让她安分的待在后厨，再不出现在主子们的眼前！”
杨嬷嬷活到这把年纪，活得通透，她不敢明说再不让萧烨见到阿离的话，好似阿离有多重要一般，又无端引得柔幻嫉恨，只能隐晦的提及，她宁愿将阿离永远藏起来，也不愿她再出现在人前。
柔幻抬手，轻掩唇角，娇笑了两声道：“嬷嬷说笑了，我呢，还是挺喜欢阿离的，这样灵巧的丫头，发卖了也是可惜，这样吧，阿离啊，你可愿留在我身边？伺候我，总比被发卖到那种地方好吧？”
杨嬷嬷心中一“咯噔”，她深知这是柔幻变相的威胁。
不伺候她，便要被发卖出府，眼下哪还有的选？
可伺候柔幻？又岂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阿离一脸苍白的坐在地上，仍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柔幻的话，她慢慢的抬起头，声音略带嘶哑的问道：“奴婢还有的选吗？”
柔幻的眼中划过一道阴鸷，这丫头落魄至此却依然一身傲骨，不哭不闹不求饶，让她无端的厌恶！
香竹愤愤不平的声音传来：“你一个下贱的奴婢，让你伺候郡主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敢犹豫！？怎么？你以为你还能回到王爷身边，伺候他吗？呸！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就你这种爬主子床想要攀龙附凤的贱人，王爷嫌你脏！被云王殿下破了身子，连他都不稀得要你，你就想巴着烈王殿下不放？别以为你摘了个破雪莲回来就了不得了，这偌大的烈王府能为烈王殿下赴汤蹈火的人有的是，你又算得了老几！？”
声声不堪入耳的辱骂如一片片锋利的刀刃扎入阿离的心口，疼得她微微发颤。
杨嬷嬷听不得有人如此羞辱阿离，但又碍于柔幻在，香竹又是她的贴身侍婢，她只能忍下这口气。
眼下也只有退一步，才能保全了阿离，否则，阿离真的就毁了！
杨嬷嬷赶忙替阿离应下，叩头在地道：“郡主，阿离没有不愿意，她自然乐意伺候郡主，谢郡主开恩，给阿离一条生路！”
柔幻满意的笑道：“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看在你病还未好的份上，许你再多休息两天，后日到我院中来便是。”
说罢，便扶着香竹的手转身离开了。
“郡主真是好心肠，那么个下贱的丫头，还留着她，就该将她发卖给人牙子，让她到那勾栏院去！”
“唉，谁让本郡主心善呢！”
主仆二人相携而去，远远的还能听到交谈声。
杨嬷嬷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床边将瘫坐在地上的阿离扶起来，轻声道：“先起来，地上凉。”
阿离娇软瘦弱的身子倚靠在杨嬷嬷的怀里，茫然道：“嬷嬷，他当真要将我卖了吗？”
看着阿离苍白的面容，通红的眼眶，魂不守舍的模样，杨嬷嬷心中一疼，差点掉下泪来，死死咬着牙，用棉被将阿离裹起来，就如小时候一样，将她拥入怀中，佯装生气道：“你个死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些没用的！”
阿离轻轻的靠着杨嬷嬷的胸口，有些哽咽道：“我只是不敢相信。”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一路西行，他曾为她挡过一刀，手臂上那道伤口在哪里她还清楚的记得。
他总是将她护在身边，他将贴身的玉佩给她，他说过会许她一个身份……
怎么这些美得如梦似幻的诺言在一夕之间都没了呢？
他连听她一句解释都不肯了吗？
可是，她又要如何辩解呢？
阿离无力的阖上双眼，挡住眼中滚烫的酸涩。
杨嬷嬷轻轻拍打着阿离的后背，如她幼时一般，嘶哑着声音道：“你听嬷嬷的，暂时先在郡主那里伺候着，凡事忍一忍，莫要再想王爷了，王爷身份贵重，你只是一个低贱的烧火丫头，嬷嬷从未想要你攀什么高枝，咱们就平平安安的就好，等嬷嬷告老还乡的时候，就带你离开这里，你再忍忍。”
阿离将一张小脸埋进杨嬷嬷的怀中，一双藕臂环住了她的腰，终还是没忍住，流下了泪。
杨嬷嬷感受到胸前的温热，眼眶泛了红，心头细细密密的疼，生气的拍打着阿离的后背，呵斥道：“死丫头！早知道有今日，嬷嬷我先教你什么叫不要动情了！我警告你，不许你再想他了，听到了没有！”
说着说着，杨嬷嬷的声音便带上了一丝哽咽，虽是生气的拍打，却又忍不住抱紧了阿离。
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啊，看着她一点点的长大，倾注了她所有的心力，虽平日里总是对她凶巴巴的，可总是打心眼里疼爱着的孩子，又怎舍得她受一点委屈呢？
可那方小小的后厨小院，终归没能困得住她。
她是否真如她的名字一般，终有一天是要振翅高飞的？
杨嬷嬷慢慢闭上眼，心底一声无奈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