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章 嫁闺女
对于蒙古诸部给自己请上的尊号，朱由校从内心上还是有那么一点抵触的，倒不是他不在乎这个能成为名义上草原共主的机会，实在是这群蒙古王公太缺乏创造性，这博格达彻辰汗的尊号本来就是他们献给黄台吉这奴酋的，再加上历史上本就有“天可汗”这等听起来就威武霸气的尊号在那摆着，前段日子的察哈尔牧民们更是在城外冲着朱由校喊了出来，这怎么你们这群蒙古王公们就这么不懂事呢？
可当朱由校明确表示自己的才德并不足以号令各部，又搬出辽东仍有女真虎视眈眈为由拒绝时，这群各部部长和台吉们却以为大明天子是在和自己玩儿中原那套“三辞三请”的把戏。
于是由博鲁温牵头，再加上新上任的察哈尔王额哲附和，各部是连起名来轮番上表，坚请大明天子能够上承天心下合民意，以草原各部和大明万民福祉着想，承下这草原万民为圣天子所上的尊号。
折腾到最后，蒙古各部的活佛、喇嘛们也都掺和了进来，前前后后别说三辞三请，接连二十几天下来，朱由校驳回的各部表章都已经超过了二百多本。
“西宁汗，您素来有大明通的美誉，您来说说，当今皇上为什么就是不同意咱们为他老人家所上的尊号？”
作为大明扶植起来的新一代顺义王，那木儿跟博鲁温可都是既得利益者，对于给朱由校上大汗尊号的事也一向表现得最为积极。
两根手指轻轻捻了捻胡须，博鲁温自是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略想了一下，这才嘿嘿一笑，扫视了屋内诸人一圈后这才缓缓道：“依本汗所见，这原因嘛，无非有二！”
“喔？”
奇了一声，那木儿挠了挠后脑道：“西宁汗过去就是我土默特有名的智者，如今之计关乎我蒙古各部的利益，您老就别卖关子了！”
向那木儿抱了抱拳，博鲁温继续道：“顺义王莫要见怪，本汗这也是个猜测，至于对与不对，还得咱们大家共同商议！”
又端起桌上美酒饮了一口，博鲁温清了清嗓子，尽量叫自己的声音能传进帐内每个人的耳中。
“诸位王公、台吉、贝勒贝子们请了，依着本汗所见，天子之所以迟迟不给我等答复，这其中之一，便是青海的顾实汗与藏地的战事还没有个结果，再加上和硕特和卫拉特盘踞西北多年，势力更是盘根错节，顾实汗前番虽对大明表现臣服，可一旦其击败藏巴汗，其部势力便会一统整个青藏，若其再生变故，这大汗尊号保不准还会给顾实汗落下口实。”
此言一出，帐内各部首领皆是连连点头，毕竟这顾实汗若从根儿上论也是铁打的黄金家族后裔，其势力膨胀之下，倒还真就难保不会对汉人皇帝上草原大汗尊号而心生不满。
看着众人各自的表情，博鲁温已经觉察出有人已经出现了动摇，心中叹了一声，想着这群人还真是个合格的墙头草，这还没怎么招那，自己仅这么一说，竟立马开始摇摆不定了起来，看来这草原再想与大明争夺天下，只怕是难喽！
将手向下按了按，见骚动的众人暂时安定了下来，博鲁温这才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诸位，本汗提醒大家一句，咱们聚集于此，本就是为求大明天子在继汗位后能确保我各部于草原上的利益。你们怎么不好好想想，若是顾实汗入主草原……呵呵，且不说仅凭一个小小的和硕特部能为咱们带来多少财富，只怕到时战端再起，就连咱们刚刚攒下的那点家底儿也得配个精光。这何去何从，大家都是聪明人，就不用本汗多言了吧！”
与其他各部相比，博鲁温、那木儿、额哲还有科尔沁的布和，那可都是被大明一手扶植上位的。额哲还好，他老子虽说死于天花，但好歹也算寿终正寝后承继的汗位，他们这些人要是没了大明的扶植，只怕很快就会被眼红的其余各部瓜分殆尽。所以对于奉朱由校为草原各部可汗，进而重新分配草原各部利益这件事上，也是他们这几部表现得最为积极。
见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自打来到察罕浩特便低调不语的布和整理了一下衣袍，缓缓起身道：“大家且先静静，方才西宁汗也说了，天子的顾虑有二，如今才说了一条，不如咱们稍安勿躁，先听西宁汗把话说完如何？”
说罢布和又向博鲁温、那木儿跟额哲分别投去了一个友善的眼神，表示自己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博鲁温面带微笑，来回走了一圈，看他的表情，似是有些不好出口。
“至于这第二件……”
“哎！我说西宁汗，有啥话你直说就是，这还吞吞吐吐的作甚！”
那木儿可不管这么多，他的驻牧地离就在宣府的边墙外几十里，别说与大明互市和跟罗刹国的贸易所获，仅靠着往来行商上缴的“过路税”，都足够他顺义王世代维持穷奢极欲的腐化生活；他可是巴不得朱由校能兼领蒙古可汗的汗位，对博鲁温磕磕巴巴的也就表现得很不耐烦。
先向布和的方向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目光，老狐狸般的布和几乎瞬间便猜到了博鲁温要说什么，略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只见他轻轻点了点头，叫博鲁温不必有所顾虑。
得到了正主的肯定，博鲁温也就不再客气，又抿了一口杯中美酒润了润嗓子，他便继续道：“诸位，无论何种因由，我蒙古各部与辽东女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别的不说，这自老奴努尔哈赤始，女真的后宫和诸皇子贝勒的亲眷便有多少女子出于我诸部之中，若论起这亲疏远近，大家觉得是我蒙古诸部与女真近亲？还是与大明亲近？说句大不敬的话，无论诸位哪个在当今天子的位子上，诸位又会如何去想？”
唰！
布和几乎瞬间就觉察到了几十双眼睛盯向了自己这边，不过这也不怪大家，毕竟说起向后金嫁女人，这哪一部也比不过他科尔沁部一分啊！再加上他布和的妹妹哲哲和亲闺女布木布泰姑侄共事黄台吉一夫的事儿，即便是在草原各部，那也是各部族人茶余饭后的一桩“美谈”。
这下，除了布和混了个大红脸，那些没嫁过女子给女真的各部台吉们都不自觉的挺了挺腰杆子，尤其是额哲这厮，本来因为年龄太小、威望不够而一直在这场会议中没啥存在感的他更是极力在座位上拔直了身子，毕竟这各部之中，也只有他察哈尔部的贵女明媒正娶地嫁给了大明皇帝。
好巧不巧地，布和恰好瞥见了额哲这个小崽子的做派，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个应对，只听座下便有人站出来在火上又淋了一点热油。
“哈哈哈！西宁汗，这可不是顺义王说你磨叽，你还不如直接就点了布和宰桑的名字好了，毕竟，咱们这些人可没把妹子跟闺女嫁给八旗子弟。更没有闺女那般不知规矩，竟敢私自潜逃出京……”
说话的，乃是察哈尔部的图巴济农，作为察哈尔老臣，他自然是瞧不上一向与察哈尔不怎么对付的科尔沁人，再加上额哲这位察哈尔王实在是太过低调，眼见有机会找找场子，他又怎会客气，当下便出言揶揄起了布和。
自打布和举科尔沁部来投，朱由校也是封了布和汗位的，但图巴的嘴就是损，对布和的称呼还是宰桑，摆明了就是向众人挑明了他布和不仅出卖自家女子，得来的汗位更是显得有那么点名不正言不顺的味道。
这下，别说布和被噎了个大红脸，那木儿跟博鲁温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不过图巴摆明了就是给他布和难堪的，再加上他察哈尔部可是上面有人，压根就不在乎博鲁温跟那木儿会是个什么感受。
“要我说，倒不如你科尔沁部向天子卖个诚心，把草场族人分与咱们，毕竟你布和与黄台吉可是亲上加亲的妹夫与翁婿，天子没灭了尔等，便已是皇恩浩荡了！”
“哈哈哈哈！”
图巴的话，一下就让帐内众人笑成了一片，还有几个与科尔沁接壤又素来都有矛盾的王公已经开始眼神闪烁地不知道在盘算起了什么。
“哼！”
重重捶了一下椅子扶手，布和五官都显得有些扭曲，死死盯着图巴好一阵，只听他突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图巴济农，若不是你提醒，本汗倒是忘了还有海兰珠这个闺女了！你说得没错，哲哲和布木布泰是嫁给了黄台吉，但这都是奥巴逼我这么做的，我科尔沁部如今即向腾格里盟誓来奉大明天子为草原共主，那哲哲和布木布泰便与我科尔沁部再无关系！不过你既然说了，本汗愿以三千户奉于北庭大都督府以为天子上汗位之贺……至于海兰珠，呵呵！为明蒙万世和睦计，本汗会亲自送她入京，即便只为天子婢女，我科尔沁部也是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