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章 暗算多没意思
当侍卫终于觉察到了异样，那名神秘的黑衣人早就带着象征土默特至高权利的金印和兵符消失在了一片夜幕之中。
且不论土默特王宫和归化城在发现金印和兵符失窃后陷入了怎样的混乱，此时漆黑一片的敕勒川上，一阵微风吹过，半人高的草浪随风起伏，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和着风吹传遍了四野。
笼罩月光的乌云慢慢散开，草丛间摆动却越加显得凌乱，数不清的人头慢慢自田垄和草丛中显现，竟是一支人数庞大的蒙古军队正在这无边的旷野中悄悄潜行……
而得知兵符和金印失窃的卜矢图瞬间就陷入了暴怒之中，数不清的土默特王庭士卒被将领们自卧榻上拽起，整个归化城中更是响起了密集的警示号角，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将士纷纷走上街头，把各个路口和城门全都封锁得密不透风。
“大汗，末将已经派人封锁了全城，大汗放心，就是一只耗子，也别想溜出城去！”
一名全身披甲的蒙古将领抱拳昂首，正向卜矢图汇报着城中的最新状况。
“大汗！”
没等阴沉着脸的卜矢图说话，一旁沉默许久的博鲁温忙上前了半步，赶紧出言劝道：“大汗明鉴，若是这般大张旗鼓地大索全城，一旦兵符金印失窃的消息传出，臣恐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双眼闪过一抹寒芒，卜矢图把脸向边上一歪，语气低沉地说道：“那你说！眼下该怎么办？”
“大汗，依老臣所见，莫如外松内紧，封闭各个要道城门，只要这人还在归化城，那咱们便还有机会！”
眉毛向上一挑，卜矢图又问到：“以你所见，这事情最有可能是谁做下的？明人……”
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博鲁温正色道：“大汗明鉴，一则大明使团今夜尽数皆在宫中饮宴，其间更无一人外出；二则即便明人得到我部金印兵符，却又能拿来做何文章？以臣愚见，这事情，怕是还出在我土默特内部……”
沉吟半晌，卜矢图冷哼一声，“说下去！”
“大汗！为今之计，未免我土默特十二部再度陷入混乱，臣请大汗暂缓聚兵抗明之计，至于大明，大汗可择选良臣为使，对明人皇帝虚与委蛇，尽量把事情拖上一拖。如此不仅可以麻痹明人，还可为我部创造时间……”
微闭双目思虑良久，心绪大乱的卜矢图也只能点头道：“好，既然这事是你提的，这出使大明的差事便由你去做好了！至于明使，哼！就算出城，也要仔细检查清楚了才是！”
“大汗圣明！”
……
在一夜的紧张和喧闹过后，土默特王庭的将士并未能顺利抓到那名所谓的“刺客”。
而当一个个全都喝得酩酊大醉的大明使团成员按着头疼欲裂的脑袋挣扎着爬起来时，他们屋内被翻动成了一个底朝天的物件也都一件一件地尽数被人恢复成了原样。
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马祥麟和呼延震知道计划已经成了，当下各自扶着脑袋摇摇晃晃地起身，又大呼小叫地叫唤起了口渴。
一名宫女赶忙端上温茶，马祥麟还好，呼延震却是端起茶壶直接对嘴灌了起来，末了，还探出两根粗长的手指，将壶内的茶叶全都夹出送到了口中。
“阿茹娜！你的眼睛怎么肿成了桃子？是哪个混球欺负你了不成？”
毫不忌讳口中喷吐出来的茶叶沫子，呼延震明知故问地问向了身边的侍女。
泪水一下就从阿茹娜的眼中夺眶而出，可她还是哽咽道：“大人请用茶，阿茹娜没事……”
“呼延副使，你还是收起那份心思吧！阿茹娜可是好人家的闺女，断然不会给你做第六房小妾的……”
马祥麟揶揄的话还没落地，却听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呼延天使若是看上了阿茹娜，这可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老夫虽说是个外臣，这点事还是能替大汗做主的。”
来人正是博鲁温，马祥麟和呼延震虽然知道朝廷在土默特高层埋有眼线，但万想不到竟是眼前这位卜矢图身边的老臣。
马祥麟也是哈哈大笑着向博鲁温行了一个草原礼节，这才睁着惺忪的睡眼道：“博鲁温大人切莫取笑，就呼延这个性子，阿茹娜若是跟了他岂不是白白糟蹋了。”
“哎…马大哥，俺咋记得你都讨了七房小妾哩？还有哎，俺啥性子？咋就糟蹋阿茹娜了嘛！”
呼延震自是一脸不忿，博鲁温听后却又大笑道：“哈哈哈哈！呼延大人性格直率豪爽，还真有些像我们草原汉子！”
互相寒暄过后，博鲁温这才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二位天使，大汗昨夜与我等议到深夜，我土默特世受大明皇帝册封，对天子所命，自是不敢违背，可我土默特毕竟部众几十万，这内迁之事的诸般细节，还是要与大明朝廷细细商量才对！所以我家大汗已经传下汗令，下臣将作为我土默特部特使，随二位天使同去京师。”
“咦”了一声，马祥麟颇有些狐疑道：“这……呵呵！博鲁温大人，本官一向敬重您是敦厚长者，这大汗前个儿还喊打喊杀的，怎么这才过了一夜，这态度就能变得这么快？这里面……是不是有何不可言说之事？”
博鲁温一听，忙连连摆手道：“额，哈哈，大人说笑了，说笑了……我家大汗也是仰慕二位久矣，一时没忍住，这才命我部勇士向二位天使发起了挑战，二位天使神威盖世，大汗自是省得……”
没等他把话说完，呼延震那粗壮的胳膊一把就揽在了博鲁温的肩头，博鲁温只觉得好似肩上扛着一头壮牛，被他压得连喘气都感到吃力。
“老头儿，既然你是这特使，那你便跟某一起走好了，你放心，你家大汗要是敢有半点异动，老子第一个就拧下你的脑袋……”
汗水瞬间就湿透了衣背，博鲁温早在心里把面前这尊瘟神骂上了七八十遍，可脸上还是陪笑道：“大人说笑了，说笑了！”
“好！既然大汗已经传下令谕，那我们哥俩也就不耽搁时辰了，有劳博鲁温大人向大汗通禀，待我等收拾好行囊，咱们便立刻出发，不知博鲁温大人意下如何？”
“额，这……敢问二位天使，为何如此急切，可是我土默特部有何招待不周之处吗？”
王国兴只交代他要将那名细作和卜矢图藏兵符和金印的地方交代清楚，至于事成之后的计划，王国兴却只说叫他等候指令就是。
由他出使大明虽在计划之中，可毕竟用不着这般急切，马祥麟这一问，倒还真把他给问懵了。
“哈哈哈！博鲁温大人这是说得哪里话，我等在此那是吃得好睡得香，只是身负皇命，不敢有所耽搁！还请大人体谅一二。”
见此，博鲁温也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又跟二人扯了两句闲白，见这二位大明天使句句都贴不到正题上，他也只好暂时应下。毕竟那位大明侯爷的计划里也是没提这二位天使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两个时辰之后，卜矢图再三确认了大明使团中确实无人藏匿丢失的金印兵符之后，当下就把矛头对准了归化城中的所有大明商队。
就在归化城再度鸡飞狗跳起来之时，马祥麟带领着大明使团尽数换好了官服甲胄，全都整装待发地齐聚城门，正与前来送行的土默特王公们一一道别。
“哈哈哈！叫二位天使见笑，这归化城中近来颇不太平，我那宫中更是潜进来了几个宵小，既然事情已经定下，又为二位安全计，还得有劳二位天使向陛下禀明城中情势，以免为奸人所误！”
谁都不是傻子，虽然使节团队之中并没有所发现，可这一桩桩事情毕竟都是大明使团来了之后才发生的，并不甘心的卜矢图还是拿话试探着马祥麟的口风。
“哈哈哈！大汗言重了，些许几个蟊贼，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且看大汗麾下武士悍勇三军用命，想来不日就能有个结果！”
马祥麟还是一副“老子喝多了、屁都不知道”的表情，眼睛倒是在卜矢图送上的几大箱金银珠宝上来回打转。
见这大明正使一副贪财的样子，身后那个人高马大的猛将副使更是直勾勾瞪着豹眼在自己身后侍女的胸脯上来回扫视，卜矢图也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戒心。
“哈哈哈！好，既如此，小王便祝二位天使一路顺畅，些许财帛，二位可与众兄弟买些酒水，陛下那里，小王亦有些许心意奉上！”
又寒暄扯皮了半晌，两支打着不同旗号的队伍这才缓缓行出了归化，直到再也看不见城墙，一直闷声没说话的博鲁温再也忍不住，当下一提马缰脱离了本队，快速追上了行在前面的马祥麟二人。
“二位天使，二位天使！”
见喊住了二人，博鲁温上前讪讪一笑道：“二位天使，不知二位可认得新城侯？”
互相对视一眼，马祥麟嘿嘿一笑道：“本将方才还在想，这新城侯所说的内应究竟是谁，可本将还真是没想到啊！这人竟是你博鲁温大人，既然如此，大人也就别藏着掖着了，就把那兵符金印都拿出来吧！”
一头雾水地看向马祥麟，博鲁温上哪儿知道这兵符金印在哪，当下只好拱手道：“二位天使明鉴！外臣属实不知这金印兵符究竟在哪，新城侯只说叫我等候指令，可自打全城戒严，侯爷所在商馆外人根本无法进入……呀！二位天使，若是这物件还在侯爷那里，一旦有那宵小之辈暗算侯爷，这岂不……”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却听他身后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道：“暗算？嘿嘿！这暗算都没意思，本侯一向喜欢真刀真枪的明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