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章 认祖归宗
在李永贞的解释下，朱由校这才发现还真是冤枉了自己的这位大管家。
在他看来，李永贞必是知道了杨榴儿突然有了身孕而自己又一直没有给她名分，这才揣了讨好淑侪这位皇贵妃的心思，想要瞒着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她们母子不利。
可在李永贞的叙述和方正化的证实下，他这才知道昨天的值守御医便已发现杨榴儿这是害了喜。
但当时自己正忙着处置几个要紧的公务，杨榴儿又不想因为自己耽搁行程，便强令众人不得将此事告诉自己。
不过李永贞这一夜却是辗转难眠，按他的说法，皇帝身边有着一位江南名妓相伴的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他李大总管在一众读书人和御史言官的口中更是成了进献美色迷惑君王的佞臣。一旦此时杨榴儿有孕的消息再传到朝堂，先不说淑侪对他会不会心生芥蒂，这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和文官集团的借题发挥便能扒了他的一层皮肉。
事情解释清楚，朱由校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思忖良久，朱由校问向方正化道：“杨涟还有后人在吧？”
方正化略一躬身，“回皇爷，杨涟的夫人和其子杨之易、杨之赋均在其老家应山！”
轻轻点了点头，朱由校只是用手指不停敲打着椅子扶手，仿佛正在思量着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
朱由校不是没想过给杨涟平反再顺带着叫杨榴儿认祖归宗以正名分。可杨涟一案所牵甚广，办案的主使魏忠贤此时仍主持内廷庶务，执行者许显纯更是倍受重用，一旦给杨涟等人翻案，就算魏忠贤和许显纯不敢扎刺，但心中的芥蒂绝对难免。
朝堂上的文官集团虽然蛰伏许久，可一旦自己想给杨榴儿正式的名分，那么无论顶着江南名妓还是犯官之后的名分都是不妥的。到时别说自己这边乱不乱，这群早就盼着皇帝出错的家伙不趁机发挥一下那都怪了。
再加上淑侪这丫头，若是杨榴儿生下的是个闺女也就罢了，一旦是男婴，先不说这孩子的母亲是何身份，这孩子在大义上上便占着皇室长子的名分，今后的皇位争夺上也就具备天然的优势。就算淑侪严守妇道对此不言不语，可她的身后毕竟站着整个察哈尔部。还有一直盯着大明对各部政策和态度的其他草原各部，一个处置不妥便会对大明和整个草原产生无法修复的裂痕。
而且因为淑侪的到来，朝廷和军中还有许多出身草原和边塞的蒙古族大臣将领都自觉或不自觉地对这位出身黄金家族的蒙古王女有着天然亲近，据各方情报所述，这些人对淑侪的忠心和敬仰并不比对自己差。虽然自己有绝对的把握控制住局面，但在朝廷最需要稳定环境的情况下朱由校也不想出现任何未知的局面出现。
还有杨涟，别管杨榴儿对这位父亲有没有亲情存在，血脉上她就是杨涟的女儿，她的孩子就是杨涟的外孙。
只要这个孩子降生，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在他的身边都会有形无形地汇聚起一股政治力量。可以这么说，这个还在母体内孕育的小生命还未出生，便已经注定他的一生绝对不会充满平静。
“他娘的，别管你这小东西是男是女，你这还没出来就给你老子出了个大难题哟！”
轻轻嘀咕了一句，朱由校却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方卿，即刻修书至京师，着内廷为于西苑以江南楼阁亭台形制修建一处别苑。永贞，内官监即刻于江南各地挑选百名以上宫人进行择选，为节省时间，这择选之事便在行辕进行就是。”
方正化和李永贞互相对视，都明白皇帝这是下定决心要正式纳杨榴儿为妃了。
李永贞迟疑了一下，虽然皇帝一旦纳杨榴儿为妃势必会为杨涟平反，这对魏忠贤一系的打击也不可谓不大，但他还是上前轻声问了一句，“皇爷，是否知会魏公公……”
眉头微皱，朱由校深深看了李永贞一眼，紧接着轻叹道：“永贞啊！知道朕为什么能把内官监这么大的摊子托付给你吗？”
茫然地看向皇帝，李永贞轻轻摇头道：“皇爷，请恕奴婢愚钝！”
笑了一下，朱由校道：“适才你能为朕提出成立议会的点子，这是你在政事上的才干！你虽然帮着榴儿隐瞒，但也能及时向朕言明，这是你的忠！可这朝堂内外有能力又忠心的人也是不少，但你明知朕已决意收纳榴儿为妃则必为杨涟平反，却能秉承公心出言劝谏。仅此一点，你便胜过魏伴伴许多，也正因这颗公心，朕才会倚重于你！”
扑通一声跪下，李永贞此时已经泪流满面，“皇爷……”
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朱由校笑着继续道：“记着朕的话，无论何时，都要守住你的这颗公心；有这颗公心在，只要你李永贞不去谋反，朕便不会为难与你。”
天威难测！
这便是天威难测！
刚才还对自己喊打喊杀，现在又是这样一副君臣相得的模样，李永贞这一天的心情就跟天上地下来回翻腾了几遍一样。
可不管怎么说，看样子自家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好了，既然榴儿是你与方卿进献给朕的，那她与腹中孩儿的安危朕便托付与你二人，若是个女娃也就罢了。若是男丁……朕希望你二人能如同护卫朕一般护佑于他！”
说罢，朱由校竟略一躬身，向方李二人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抱拳礼。
方正化和李永贞哪敢受皇帝一礼，李永贞跪在地上就砰砰磕起了头，方正化也是赶紧跪伏在地，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没法子啊！朱由校这个倒霉蛋实在是够倒霉，虽然前前后后生了几个儿子，但不是莫名其妙地夭折就是遭了天灾人祸。虽说现在自己对内廷的控制力度足够，可毕竟是暗箭难防，现在的朱由校可不想叫自己的孩子不明不白地就遭了他人毒手。
而有了西厂和内官监的两位大佬护佑，以西厂的武力和内官监的财力，只要他们二人能够尽心，只要这个孩子不受什么天灾，遭受人祸的概率也会无限趋近于零。
还有一句话朱由校没说，虽然自己叫杨榴儿怀上了孩子，但一直怀疑原本的朱由校生育能力有问题的他也真怕这个孩子就是自己所能得到的唯一子嗣。就算自己对老朱元璋的朱家没什么感情，可现在这点家业，说是他拎着脑袋扛下来的倒也不为过，这既然是自己打下的江山，不交给自己的儿子还能交给谁！
又想了一下，朱由校对方正化道：“选几个能说会道的去应山，将朕的旨意告与杨涟遗孀，朕能给杨涟平反，但也只能给杨涟平反。只要杨家能够接纳榴儿，朕不仅会给杨家一个清白，还会给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出身，但杨家必须识时务，切莫受了他人蛊惑才是！”
杨涟一案牵扯的人极多，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有着同一个身份那就是东林党。而魏忠贤和许显纯给杨涟扣上的帽子居然是杨涟、左光斗曾受辽东经略熊廷弼贿赂，可朱由校现在连给熊廷弼平反的心思都没有，又怎么会因为想给杨榴儿认祖归宗就把其他人也一并平反来打自己的脸。
“魏伴伴那里，朕自会找人与他分说，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取舍！”
既然不能打自己的脸，那么总该有人为这场平反来背锅才是。
“皇爷，若是杨家遗孀并不领情……”
摆了摆手，朱由校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若是杨家母子一意孤行，那榴儿也就不用认什么祖宗了！江南杨姓世家多得很，随便找个没落的世家，就说家道中落将族中女儿遗落民间就是。”
冷哼了一声，朱由校语气冰冷地继续说道：“若不是怕委屈了榴儿，朕还真不想认下杨涟这个又臭又硬的石头来当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