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狗咬一口，不吃一顿
深夜，在多尔济达尔罕和一众蒙古将领惊愕的目光中，换上了一身大明将校紫花罩甲的牛金星腰玄宝剑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见众人这副样子看着自己，牛金星先是往自己周身上下看了一下，见并无不妥之处，这才笑着问道：“诺颜大人，可是牛某这身甲胄有何不妥？”
摇了摇头，多尔济达尔罕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牛先生，我若没有记错，先生乃是文士，怎么这大明文士也能上阵杀敌了吗？”
闻言哈哈大笑几声，牛金星拱手道：“牛某虽然不才，但拳拳报国之心还是有的。更何况我大明天子最尚刚猛勇烈，现今在我大明，虽是十岁孩童，在学馆中亦会有拳师教授刺杀搏击之术，牛某虽比不得我大明猛将可敌万军，但些许保命的手段还是有的！”
又上前一步，将身子凑近些，牛金星继续说道：“诺颜大人明鉴，某虽有功名在身，但毕竟是锦衣卫麾下，我大明天子万金之躯都能上阵杀敌，某既为天子亲军，又岂能丢了皇爷的脸面。何况这计策是牛某出的，察哈尔本部之中又有几人能如某这般熟悉我大明诸卫的行军布阵，所以这一遭，某是无论如何都要走上一遭的。”
话说的不多，可即便是多尔济达尔罕听来，此时都直想为牛金星鼓掌叫好。他的心里更是叹息，若现在的大明文臣都敢上阵去与女真人拼命，别说此时的后金大军不过三万，就是三十万，又能拿大明怎么样。
“格斯尔！”
多尔济达尔罕冲着身后喊了一声，只见一名铁塔似的蒙古汉子立刻拎着一柄大号狼牙棒便站在了他的面前。
拿手指了一下牛金星，多尔济达尔罕吩咐道：“我以大蒙古诺颜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更换大明甲胄，随牛先生出城！切记，你要时刻守在牛先生的身边，若是先生有个三场两短，我便挖了你的心肝！”
“是！”
格斯尔躬身领命，便赶紧退下去更换衣甲。
看着面前的队伍，牛金星的心里也是颇有些感慨，就这三百副大明边军的制式衣甲，翻遍了察哈尔部也就堪堪凑齐。
至于这些士卒身前后背背着的各式各样的火器，整个察哈尔守军就一千多杆能勉强使用。
又解下腰间佩刀，多尔济达尔罕先是把刀递到牛金星的面前，又扭头对着院中将士们喊道：“此番出城袭敌，牛先生的话，便是本诺颜的话，尔等若敢不遵先生号令，先生便可取了尔等人狗命！”
有了多尔济达尔罕这位诺颜撑腰，牛金星的腰杆都向上直了几分，此时他更是深感自己放弃功名而投身锦衣卫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若不是这样，只怕他还窝在家中，每天皓首穷经地去为了那个举人老爷身份而苦读圣贤书哪！
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又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自己这边供下的火候也足够用，牛金星这才翻身上马。
“出发！”
随着牛金星的一声大喊，三百察哈尔部精挑细选出来的悍卒背起地上早已准备好的火器和锹镐，趁着夜色，缓缓向着城门外行去。
与以往袭营不同的是，这支察哈尔军只有牛金星和少数几个将领是骑马而行，其他士卒却只牵着马缰跟在自家主将的后面，马背上则一左一右驮着两个大号的口袋不知装着何物。
待出了城门，牛金星远望着灯火通明的后金大营也不由暗赞了一句黄台吉治军的严整。
与其他大明文人只知埋头八股不同，牛金星自幼便通晓天官、风角及孙、吴兵法，对行军布阵之道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家中有些田产，再加上平日设馆授徒，小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直到去年朝廷下令清查富户田亩，牛金星因与王姓亲戚起衅，被其诬以抗欠田税，本欲在来年乡试的他被县衙革去了秀才功名，全家都被锁拿下狱。
本以为难逃一劫的牛金星却在入狱一个月后迎来了他人生中的重大转机，在朱由校的一力推动下，督察院、锦衣卫和各地方按察司开始清理自天启元年以来的全部冤案。很快，牛金星被诬蒙冤的事情便被翻了出来，已经押解在充军路上的牛金星便以这种颇具戏剧性的方式洗刷掉了冤屈。
遭此横祸之后，牛金星原本对锦衣卫的印象一下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而就在他恢复功名的当天，宝丰县的锦衣卫百户更是将诬陷他的王家家财的三成装车造册送到了他的家中；乡里更是在他家门口敲锣打鼓地大搞阵仗，借以彰显大明司法之公正。
交谈之中，牛金星听出了宝丰县锦衣卫百户很是看重他的才学和名望，再加上锦衣卫乃是军籍，已经看出朝廷正在逐步提高军人优抚的牛金星便这样一头扎进了锦衣卫的门墙之内。
因他本就有秀才的功名，这等“学历”在锦衣卫里已经算是难得的“人才”，牛金星很快便被举荐到了京师。又因牛父曾任鲁王府纪善，“根正苗红”又举止不凡的他又得了田尔耕的赏识，认真调教了他一段时间，便命他化身商贾，潜伏到了察罕浩特。
满打满算到了今天，牛金星在察罕浩特也不过呆了四个月的时间，不知是上天眷顾还是老天爷捉弄他，黄台吉的后金军主力不仅舍弃了林丹汗这块肥肉，还九战九胜以闪电般的突进速度直接就打到了察罕浩特城下。
后金军大兵压境，牛金星不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更是对自己的命运产生了深刻的担忧。
按照女真人的德性，一旦破城，他大明商人的身份不仅不能保住性命，没准还会成了他的催命符。这对有着远大抱负的牛金星来说无疑所不愿见到的，所以，无论于公于私，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帮着察哈尔人击退女真人的大军。可思来想去，他都没想出什么好主意能守住城池，直到他的一名手下无意中提起前阵子内官监转运来的大批火药等物资还积压在城内运不出去，牛金星这才眼珠一转，想出了一条能各咬女真人和察哈尔部一口的毒计。
到达的预计好的地方，牛金星先是派人仔细探查了一下周边有无可疑，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便一挥手，三百察哈尔士卒便挥动起了锹镐，借着月光开始在地面上忙活了起来。
“那个……牛先生，咱们不去捣他黄台吉的大营，反倒再此刨土挖坑的却是作何？”
格斯尔身上的明军铠甲明显小了一号，许多连接处都是用牛筋捆着才不至于散开。
笑了一下，牛金星扶了一下头盔，拱了拱手，用一口还算流利的蒙语反问道：“将军以为，仅凭咱们这三百兵勇，能对女真大军造成多大战损？”
愣了一下，格斯尔还是怏怏道：“就算没多大用，可咱们在这刨坑就能吓退黄台吉的大军？先生莫不是要给黄台吉挖个坟坑，再施展一下巫术咒死他吧！”
回头看了一下正在刨坑的士卒，又认真分辨了一下已经挖好的土坑上用白灰涂抹上的记号，牛金星嘴角微微上扬道：“嗯，也差不多了，某这便告诉将军咱们是来做什么的。”
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一百人扔下锹镐去解马背上的包袱，十来个随牛金星出来的仆役则小心呵斥着众人一定小心，等翻出了袋子里的东西，格斯尔这才看清，袋子里全都是一个个西瓜大小的黑铁疙瘩。
“先生，这是什么物事？”
一开始，格斯尔还以为这东西是炮弹，可看来看去也没发现自己这边有一门火炮，当下便向牛金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自犯钢轮火！”
牛金星缓缓说出了这东西的名字，却见格斯尔更是有些懵圈地望向自己这边。
笑了一下，牛金星又拍了一下脑袋道：“不对不对，现在应该叫地雷才是！将军放心，只要有这个宝贝，咱们今夜便能狠狠教训一下女真人。”
格斯尔愣愣看着满地的地雷一阵，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么个铁疙瘩怎么就能教训女真人。
这时却听牛金星又开口道：“这后金大军就好比是头巨大无比的猎物，以咱们现有实力，想跟猛虎狮子那样一口将其吞下是绝无可能，但只要如鬣狗一样，瞅准机会便咬上一口，就算他是头大象，也终会因失血过多而轰然倒地，将军稍安勿躁，看牛某如何给他黄台吉做出这道开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