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闫展明的新职务（一）
又扶着围栏吐了半天，好容易稳住身形的闫展明这才慢慢地靠着围栏坐在了甲板上。作为鸿胪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寺卿，头一遭出海就叫他这九尺大汉深刻领教到了大海的威力。
接过身旁随从递过来的水壶猛灌了一口，清凉的玉泉山水仿佛瞬间充斥进了五脏六腑，整个人也瞬间精神了许多。
小心地扣好盖子，这水看起来普通，但却实实在在的乃是皇家御用，闫展明也是临行前向皇贵妃求的；可就是这样，魏忠贤依旧是抠抠搜搜地只给了他十桶，就刚才灌下去这一口，闫展明现在想想都还心疼不已。
五天前，闫展明突然就接到了皇帝诏书，只给他两天时间安顿家眷和交接公务，便要他立刻动身前往天津，乘坐天津造船局最新造出来的十艘军舰火速赶至杭州。
诏书里虽未言明他此行的任务，但那宣诏的太监倒是给他闫寺卿详细说明了皇帝急召他的目地和要他准备下来的人手，听着皇帝对自己随行人员提出的奇葩要求，闫展明只觉得这趟出使泰西绝对不会一番平静。
因时间紧迫，他鸿胪寺卿闫展明闫大人也就没功夫对寺中人员去细细挑选，当下竟把官袍一扒，鸣钟召集全寺在值官员全都集合到了府衙内的广场上。
看着几百号身着各色官服的同僚，闫展明也懒得废话，把手一挥道：“诸位，陛下急诏，要闫某从在京五品以下文官中选出十个能打的随闫某去泰西办差！泰西你们都知道吧！就是那些红毛番黄毛番的老家，去干什么不知道，去多久也不知道，去了能不能回来老子更不知道……”
“轰！”
一听寺卿大人如此说，鸿胪寺的一众大小官员瞬间就炸了锅。别人不知道，身为鸿胪寺官员的他们可是清楚的很，泰西诸国距大明何止万里，就算听荷兰人和葡萄牙人讲，这一来一回没个一年半载的绝对下不来，这陛下又抽什么疯，非得去那等蕞尔小国干嘛！
“静静！都安静！”
闫展明好似洪钟的声音竟一下就压住了几百人的喧哗，再加上他平日在寺中处事好似军营里的铁腕手段和他天子宠臣的地位，众人还真就没一个敢再出声的。
“尔等肯定要问，寺卿大人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召大伙来为了个什么！好，老子就明说了吧！皇爷可是说了，只要咱们这趟差事办的漂亮，咱鸿胪寺以后就会另成一部——外交部……”
见众人又要交头接耳，闫展明赶紧大声道：“还有，哪个能接下这趟差事，皇爷可是许下了十个县伯的爵位，至于世与不世，那还得看差事办的漂亮还是不漂亮！”
“轰！”
闫展明的话一说完，这下连他也压制不住场中官员的激动情绪，几个曾跟他深入草原的鸿胪寺官员更是仗着胳膊粗力气大，已经在原地默默挽起了袖子。
“大人，为什么是六品以下官员，我等拳拳报国之心日月可鉴，属下自愿降为寺中引奏，只求能与诸位同僚一竞高下！”
“大人，老夫虽年过七旬，却也甘心为国效死，还请大人全了老夫报国之志……”
“大人，您就说，怎么个比法，是只拼拳脚还是刀枪棍棒……”
……
闫展明只觉被众人嗡嗡的头大，可见下属官员们竟是一片赤诚的报国之情，当下还是有些欣慰的。
也不怪这些鸿胪寺的大小官员们如此激动，鸿胪寺虽说掌管着外宾、礼仪典章诸事，但其官员想要升迁却是难上加难，再加上大明定制：“凡爵非社稷军功不得封，封号非特旨不得予"，如今好大一张封伯的馅饼在头上悬着，任谁他都想争上一争才是。
拍了拍巴掌，闫展明好不容易才另众人消停下来，紧接着他笑眯眯地对方才那名高声出言的年老官员说道：“我说张大人啊！您老这身子骨还跟着掺和什么！这一去泰西不远万里也就不说了，且说这拳脚无眼的，您老有个闪失又该如何是好！”
不等那名官员答话，闫展明把手一挥道：“诸位，你们也都听到了，皇爷是要老闫从全体在京官员里挑，可咱左思右想的，凭啥这好事还得让着他们。今天咱也不怕有人串闲话，老子当着宣诏公公的面就把这事儿定了，寺中四十岁以下官员皆可报名竞争，这条件也很简单，咱就把够条件的分成十组，只拼拳脚，哪个最后能站着，哪个就跟咱去上这一遭！没选上的，不够条件的也别摆出那副嘴脸，等咱鸿胪寺真成了外交部，尔等不仅人人脸上有光，这品秩自然也就上去了！这是大好事，都给老子精神起来！”
看了一眼宣诏太监，见这位年轻太监只是冲自己笑了笑，明显是默许了自己没将这场文官殴斗扩大到整个朝堂的行为，闫展明这才转身吩咐道：“来人，去取花名册来，按照老子说的，把人都分派下去！只许动用拳脚，可别打到最后都折胳膊断腿的也是没法交差！”
就这样，就在闫展明接到诏书的当天下午，凡是路过大明鸿胪寺府衙的百姓全都听到了鸿胪寺院内传出来的阵阵叫骂和一声声惨叫。虽有几个好事的想去探个究竟，却全都被门口和四周的士卒们驱赶开了，倒叫百姓们也是议论纷纷，都猜测这鸿胪寺是改了厂卫刑场，还是换成了刑部大狱……
鸿胪寺的年轻官员们也是真不含糊，为了爵位和外交部的前程也都拼出了真火，最后还能在场中站着的十个人浑身上下全都拼得没了一块好肉，那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就连闫展明都得仔细分辨一下才能瞧出这人到底是谁！
见终于挑选完毕，抬头看了看已经渐黑的天色，那名宣诏太监这才自怀中摸出了另一份诏书。
朱由校不仅给参与选拔的官员都赐下了每人各五百两的赏银，还给鸿胪寺全体官员都涨了一级，更是对没能参与进来的官员各赏了二百两银子和不少绸缎粮食作为抚慰，顺带着，还在诏书里痛骂了闫展明以权谋私的行为，然后又不疼不痒地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
“啧啧！皇爷真是圣明烛照，隔着这么老远，都能猜到咱老闫定会把这便宜留在自家……”
内心感慨的闫展明哪里知道，这宣诏太监的怀里可是还揣着另一份封赏全体官员的诏书，朱由校也不是神仙，不过是耍了点小聪明，叫臣子们觉得他圣明睿智罢了！
第二天清晨，闫展明就在宣诏太监的带领下和十个鼻青脸肿但气势十足的属下到西苑向监国皇贵妃交了旨。
淑侪虽然觉得丈夫的行为有点胡闹，但看着十个肿着脸的熊猫眼还是颇有些忍俊不禁；当下又额外赏赐了众人，又吩咐魏忠贤务必要照顾好众官员的家眷。
闫展明带头谢过了皇贵妃，又请了旄节，这才在一众朝臣羡慕的眼神中，骑着高头大马神气十足地走出了西苑大门。
一到天津，闫展明先是被港口林立的船桅和足以蔽日般的白帆所震惊，再有就是码头上各式各样的西洋白皮番子正往来穿梭在街道两边的店铺之间，看他们熟络地跟各家商铺老板讨价还价的模样，估计来大明的时间应该也不短。
单就热闹程度来说，天津码头两边的街市就连京城都要逊色不少。闫展明这才想起京中好多勋贵纷纷在天津港买房置业的传闻，听说朝廷还专门颁下法令，严禁地官员在各港口城市周边百里内购置土地，仅可去买百姓家的现房进行翻盖。
见识到了天津港的繁荣，又见识到了天津造船局那种特大号的水利锻机，等闫展明在见到那一排十艘正在装配肋骨的高大战舰之时，他已经不再觉得有什么稀奇了。
当得知自己众人就是要乘坐这种新式战舰远赴泰西之时，闫展明挑选十来的十名鸿胪寺年轻官员都觉得自己这顿拼斗挨的还真是值得。
“啧啧！皇爷可是说了，咱大明自三宝太监下西洋之后，这造船的手段倒是一天一天的不如西洋番子了！唉！可惜了三宝太监他老人家的一番苦心喽……”
此番入京负责宣诏的大太监李光一直都在谨守着他该有的本分拿，可一看到这高大的再造战舰，他便想起来皇爷感叹大明宝船之雄奇，心里既为能有郑和这么一个牛逼闪闪的前辈自豪，又十分不齿大明文官烧掉宝船图纸的短视行为。于是一边拿眼斜楞着闫展明等人，一边阴阳怪气地表明只有自己这些中官才是最为忠于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