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谋定而后动

    总算明白了皇帝和李永贞所谓的“互惠贸易”究竟是怎么个章程，郑芝龙已经听得额前挂满了汗珠。

    这阉人果然歹毒，不仅把西洋人算计了进去，更是把南洋的大明藩国全都算计了个遍。最可悲的还是这些藩国的国主和权贵，按照皇爷的意思，就算西洋人想要留下几个傀儡，估计着厂卫也会从中作梗，不把他们全都坑死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至于南洋的百姓，西洋人无论怎么说都是外族，当这些向大明称臣纳贡多年的藩国臣民在大明扯起吊民伐罪的大旗帮他们赶跑侵略者后，又怎么好意思把救民于水火中的大明爸爸给撵走。到时只需皇帝一句“怜其臣民素受西夷之苦，准其内附！”。再由那些被大明收买扶植起来的权贵摇旗呐喊一番，只怕这些人还会对大明天子感恩戴德才是。

    可是与西洋人打了多年交道的郑芝龙对此还是深感忧虑，荷兰人也好，西班牙人或葡萄牙人也罢，这些西夷在郑芝龙的眼里就没一个好相与的。

    就算是跟大明做贸易，这些黄毛番红毛番也是诡计百出，尤其是那荷兰的商人和总督们，依仗着在海上横行无忌的霸权，不仅一再压榨各类大宗商品的收购价格，还通过大明和西夷不同的金银兑换比例来赚取差价。

    更有甚者更是私自豢养了数支海盗队伍，专行劫掠对手商船之事，以上种种，早就叫郑芝龙对这些白皮杂毛的西夷看不顺眼；对朱由校的计划更是表达出了自己的担忧，深怕这些西夷在南洋成了气候终会成尾大不掉之势。

    点了点头，朱由校还是十分认可郑芝龙的看法。欧洲人都是什么个鸟样，在座的只怕没人比他小朱皇帝还要清楚，可众人不知道的是，按照现在的历史发展趋势，无论是已经没落的葡萄牙和已显疲态的西班牙还是现在横行海上的荷兰人，其最终都会败在那个欧洲岛国的手里。

    而葡萄牙之所以能够在大航海时代的初期称霸海洋，靠的就是对海图的垄断，正是靠着垄断海图，葡萄牙人在大航海时代早期就在西非占据了大片土地，而缺乏海图的其他国家却根本无法到达那片区域。

    可荷兰人除了战争手段，却是靠着共享海图而一举取代葡萄牙和西班牙成为“海上马车夫”的。现在的荷兰，仅东印度公司就控制着数家专门绘制海图的专门机构，其绘制海图人员的薪水和职业化程度在各国中更是高出了一大截。

    朱由校的想法，则是跟历史上的英国人一样，由郑芝龙这位海上老手牵头，以皇家的名义在福建、广东、浙江这三个海贸发达的省份建立起几个直属于内廷的海上水文机构，专门从事收购各国海图和测量、绘制海图的工作。

    既然大航海时代早期的班车大明没有赶上，这最后一班车大明说什么也不应该再错过才是。

    至于这些机构绘制出来的海图，除了少部分军用，大明都会定期向本国和他国商人进行售卖，之所以如此去做，朱由校要的就是在各国间形成一个高效的海洋贸易市场，以大明逐渐步入工业化的海量商品在各国间形成快速周转来提高利润，并通过这种海上贸易巨额利润的刺激将大明强行带进海上强国之列。

    也只有这种带着大家一起玩的做法，在提高各国海洋力量的同时，才会逐步形成一个以大明为中心的，高效率的全球市场，最后形成一个大明需要什么，周边小国就来生产什么，等大明再以金融手段完全掌控住几个主要海外国家的经济，就算这些国家名义上仍旧是独立的，但其经济文化上也只能以大明马首是瞻，最终只会沦为大明的附庸。

    大明周边诸国，对朝鲜的蚕食已经进行了一半，后金在军事上的接连失利实质上已经对大明构不成威胁，之所以留着不动，一是朱由校并不想在对后金的战争中损失过重，二来也是留着这匹饿狼好叫大明有足够的理由在朝鲜驻军。

    至于倭国，朱由校还是倾向于叫他内部先打生打死，再加上还有硕托这枚棋子，就算倭国是铁板，大明也会怂恿着他硕托贝勒在上面钻几个窟窿出来。

    再加上这次算计进来的南洋诸藩，后世所谓的“第一岛链”只会成为护佑大明本土的海上屏藩，也只有在确保海上安全的前提下，大明才能通过海贸创造出来的财富来支撑起整个国家的工业化进程。

    而与西方妄图占据整个世界的地盘不同，朱由校压根就没有占据整个世界的野心；一来后世的历史经验已经告诉他这条路不好走也走不通，二来是大明现在无论从人口还是实力上根本不具备这样的实力。

    但称霸是必须要称霸的，大明现在的周边诸国无论从经济、文明程度还是军事水平上跟大明都不在一个量级；就算后金和蒙古这两大对头，其实只要大明自己不乱，这两个游猎游牧民族其实根本奈何不了大明这个庞然大物。

    再加上朱由校一直在思考封藩的问题，封藩建国以为中央屏藩的政策其实并非一无是处，大明的体量就算再大，周围还是需要有一些小国作为缓冲区和外藩。

    可若是这些藩国掌握在外族之手，大明本土的周边安全还是得不到应有的保障。

    他的想法，大明中央政权最好能够完全掌控住西起帕米尔高原北至贝加尔湖，东到库页岛的全部陆上领土；西南则以喜马拉雅山南麓为线，将南洋诸国包括吕宋牢牢掌握在中央政府的手里。

    至于广袤、寒冷但资源极其丰富的西伯利亚，朱由校决定将这片地方的开发权全都交给大明商人和蒙古人，只要利益跟的上，随着时间推移，这里早晚都会成为大明的“固有领土”。

    如此大明就能以极小的代价将走在崛起路上的沙俄赶回乌拉尔山以西，这也是他全力支持内官监在漠北建立护军，并承认大明承袭蒙元，并迎娶淑侪的原因。

    也只有这样，蒙古诸部才会在情感和法理上认同大明对诸部的统辖，大明更可以打着承袭蒙元故土的大旗，名正言顺地恢复昔日蒙古人在西伯利亚和中亚地区建立起的各个汗国。

    虽然整个西伯利亚在现在的大明人甚至蒙古人看来都是不毛之地，但朱由校深知这片地方蕴藏着怎样巨量的资源。

    后世的毛熊被整个西方抵制制裁，但就是靠着祖上这份余荫，愣是靠着卖资源硬吊着这口气不散。就算为了子孙后代能多败几年家，朱由校也会穷极手段把这里牢牢占据住，只要名义上能奉大明为宗主，哪怕是恢复蒙古几大汗国他也是在所不惜。

    至于其他地方，印度，现在的莫卧儿在他看来就是天然分封子孙后代的好地方，一是这片地皮足够大，二是只要大明充分尊重这里人的信仰和风俗，这片地方的人简直太好统治。

    再加上随着各个藩国子孙后代不断增加，在推恩令的政策下，印度恐怕永远也不会出现一个强有力的统一政权；再加上有喜马拉雅山阻隔，这里的藩国对中央政府几乎就没有一点威胁。

    还有澳洲和美洲，这些地方，大明就算不能全部占据，可外迁出几十家藩王上去建国也不是不可能，再加上中华文明强大的融合力，只要大明自己不作死，这些外藩就是大明本土最好的商品销售市场和原料提供地。

    滔滔不绝地说出了自己“宏伟”计划，别说人群里还算见多识广的郑芝龙，就连方正化、李永贞等几个阉人也是听得热血上涌。

    开疆拓土，建不世之功；封妻荫子，裂土而锡爵。

    这些听着就叫人血脉喷张的话语在皇帝口中说出来是多么具有鼓动人心的魔力。

    远迈汉唐，图霸世界；这等功勋，即便只是参与进来，都叫每一个人为之着魔。

    尤其是皇帝说了，这等功勋，凡是参与进来的臣子，哪怕是方正化李永贞这样的阉人，那也是有机会分得一片土地永为大明之屏的。

    这也叫屋内的大小太监的眼里全都齐齐闪烁出了奇异的光彩；裂土锡爵啊！什么金子银子，什么权倾一世，跟这相比起来简直就是粪土。

    很满意自己画大饼的能力又上了一个台阶，朱由校命人收起地上那副被他画了个乱七八糟的万国堪舆图，笑了一下对众人说道：“朕的想法，都已经告诉了诸卿，说句掏心窝子的，今天堂内的诸位，都是朕倚重的肱骨之臣，朕也希望诸卿能够与朕一道，为我大明创下万世不灭之基，也希望诸卿的子孙后代都能因卿等的奋进而分封上一片属于自己的藩国！万事开头难，这第一件事，还得劳烦郑爱卿了！”

    正沉浸在裂土建国美梦中的郑芝龙闻言一怔，旋即收回自己的心神躬身领命道：“皇爷放心，老郑我这就回去叫小的们把那些善于勘察海情和制作海图的匠人全都‘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