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好奴才
而此时，远在釜山的硕托日子却过得不那么顺心，朝鲜的军队虽然畏惧八旗军的凶悍不敢主动挑衅，但朝军已经沿着釜山城的外围挖掘出了数条纵横交错的壕沟来防备八旗铁骑的冲锋。
得到大批明军淘汰火器的朝军统帅更是不惜民力地在各条堑壕后面修筑起了长长的围墙，不下八万的朝军和数万民夫就躲在堑壕和长垒后面时刻监视着硕托大军的一举一动。
就算他硕托贝勒神威天降地突破了朝军围堵，这战损暂且不说，北面虎视眈眈的毛文龙立刻就会挥军南下，真到那时，他硕托贝勒就真是活路没有，死路一条了。
可以说，硕托这几万人马现在除了乘船出海的一条路可走，其在陆上的一切行动几乎全被掐死。
而朝鲜提供的舰船，全都是民船加了几门火炮改装的，运载能力倒是足够，但机动性和航速几乎就可以忽略不计。
这也叫原本对征伐虾夷信心满满的硕托贝勒对自己前番的决定产生了深深的忧虑，对佟普汉这个出主意的家伙近来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可事已至此，要是几万人还在釜山干耗，别说朝鲜会不会继续按照约定提供粮草，就是憋也能给硕托憋屈死。于是硕托也是连连行动，派出了几波密使向毛文龙和袁可立两边都送去了大笔贿赂，一来是想叫毛文龙继续向朝鲜施压，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断了他大军粮道，二来是想看看能否在袁可立那里开个口子行个方便，哪怕买来几条大明水师淘汰下的战舰作为护卫也好。
不过大明这两位行军大都督收钱收得都是十分痛快，事情办的就显得拖拖拉拉，数月过去，两边连个响屁都没崩出来一个，要不是朝鲜依旧定期送来补给，硕托都想拼个鱼死网破，带着麾下将士跟朝鲜人死磕了。
这天，硕托正一个人关在房中喝着闷酒，心里郁闷的他借着酒劲，冲着对面墙壁把刘兴祚、毛文龙、袁可立还有明朝皇帝们的祖宗十八代挨个臭骂了好几遍，捎带脚地连着黄台吉跟自己的老子代善也没少跟着吃瓜落，只不过都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这骂起来不是那么爽快罢了。
“咚咚咚！”
三声沉闷的敲门声传来，硕托没好气地冲着门外喊道：“滚进来！”
随着一阵开门声，只见一脸潮红的佟普汉自门外闪身进来，恭恭敬敬地冲着硕托施礼道：“贝勒爷，大喜，大喜事啊！”
啪地一声把手中的酒盏掷于桌上，硕托冷哼道：“好事，好你娘个腿，本贝勒于此坐困愁城，就是听了你这狗奴才的撺掇，好事，是那朝鲜王死了？还是毛文龙跟刘兴祚被蛮子狗皇帝砍了？除此之外，都他娘的算不得好事！”
佟普汉闻言面露尴尬，他现在倒是无所谓，毕竟他已经暗中投靠到了大明，与其跟着硕托去征讨那鸟不拉屎的虾夷岛，他觉得在这耗尽了大军精力再由大明前来接收来得更是实在。
至于他佟家跟大明的杀父之仇，呵呵，反正只要他觉得无所谓，这高官厚禄的在明金那边去做又有什么所谓。
讪笑一下，佟普汉再度施礼道：“贝勒爷，当真是大好事，登莱那边来人了！”
腾地一下站起身，因动作幅度太大，硕托竟直接带翻了身后的椅子，上前一步拎起地上的佟普汉道：“你说的是真的？”
佟普汉连连点头道：“千真万确，还不止一个，据奴才看，其中还有两个明显就是宫中之人！”
“什么？宫中？大明皇帝身边的人？”
一听大明这边不仅派出了使者，更是有内宫之人跟随，硕托的心脏猛地抽搐几下，却还是惊疑地问到。
佟普汉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嘴角更是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只不过硕托尚在惊疑之中，并未发现他面上的变化。
随着硕托的手慢慢松开，佟普汉不紧不慢地答道：“回贝勒爷，那二人一看便是内宫中的公公，试问天下间除了皇帝身边，哪个会用这群阉人！您看……”
慢慢走回桌案前，硕托想了一下问向佟普汉：“你说，为今之计，咱们该是怎么个章程，这大明皇帝派来的人，咱们是见，还是不见！”
扑通一声跪倒地上，佟普汉连施大礼道：“贝勒爷明鉴，咱们眼下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除了按着大明皇帝划出的道道，咱们又能怎样！不过……”
见他言语迟疑，硕托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好了，都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本贝勒不信你的却还能信谁！”
佟普汉闻言，立马就摆出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大义模样，语气中更是夹杂着哭腔道：“贝勒爷，您的大恩，奴才就是赔上这条命也难报万一。奴才想说的是，咱们虽说要按着明人皇帝划出来的道走，但也不能什么条件都不提，若是那样，岂不叫那蛮子皇帝轻视了我等！”
见硕托点了点头，似是认可了自己的说法，佟普汉起身正色道：“贝勒爷，您老人家好好想想，咱们此去征伐虾夷，必是九死一生，即便占了那地方，咱们也不过偏安一隅。可咱这军中将士的家眷尽在辽东，那虾夷女子又尽是蛮妇，想来弟兄们也是瞧不上眼的。要是再算上明人跟朝鲜人答应下来的上万工匠，这大军在外，本就困苦艰难，若是将士们思想心切，这军心必会不稳！”
闻言，硕托的面色顿时就沉了下去，这一关节，他不是没有想过，虾夷岛本就孤悬海外，岛上虽说尽是本岛土人，可岛上也是诸藩林立，历届的日本幕府不是没打过这里的主意，不过因为国内争斗太过激烈，虾夷岛的位置又太过偏远，这才躲过了各个大名的觊觎。
轻轻点了下头，硕托道：“嗯……说下去！”
佟普汉面露兴奋继续说道：“贝勒爷，以奴才之见，既然这虾夷曾向大明朝廷臣服并请求册封，那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倒向大明朝廷算了！既然辽东回不去，明人又不信任咱们，咱们干脆就在虾夷岛上自立门户就是。”
“可仅有大明的册封还不够，咱们还得要人，只要是征伐，那就没有不死人的。据奴才所知，大明现在缺的就是能挖矿修路的奴隶，那咱们就拿抓来的虾夷人去跟明人换，跟朝鲜人换，换工匠、换女人、换青壮，总之只要能帮着咱们建邦立国，这勾当咱便做得！”
“也不仅是大明，南面的倭人咱们也要尽量交好，毕竟咱们不能事事都依赖着大明。还有朝鲜，毛大都督虽然应下了福寿膏的买卖，可朝鲜君臣那是一点好处都没捞到，虽说咱们在岛上只能制出那臭烘烘、黑漆漆的鸦片膏子，但这怎么说也是能换金银火器的好玩意，奴才就不信他朝鲜人不动心。咱们只需把向大明转运鸦片的买卖全都交给朝鲜人去干，这群棒子就跟咱们捆到了一块！”
“到那时，大明来收，朝鲜往来转运，咱们再把毛帅精炼出的福寿膏卖给倭人，嘿嘿！这几方的利益就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捆绑到了一块，咱们只需十年生聚，不出二十年，咱们就算面上臣服于大明，可这海深皇帝远的，大明又岂会顾得上咱们。到那时，往小了说，以贝勒爷之才，引兵渡海南下占了整个倭国又有何难。往大了讲，咱们亦可用倭岛为基业，反攻回大明亦无不可，贝勒爷，这朝鲜与大明，那也不见得就是铁板一块哟！”
佟普汉的这番话，那还真是有真有假，真的是他对各方势力的分析倒是没错，大明、朝鲜、硕托、倭人，这几方势力不过就是为了利益而捆绑到了一起，互坑互算的倒也平常。
假的是，他佟普汉压根就没认为硕托具备攻下日本全境或者反攻大明的实力，就像他说的，硕托麾下的将士那是死一个少一个，要是没了兵源补充，早早晚晚自己就能把自己玩儿死。
他撺掇着去要女人、要工匠的主意看起来是为硕托割据一方着想，可一旦这群将士们在虾夷岛上安家落户，再加上在这虾夷岛上种种罂粟、割割鸦片膏子就能活的滋润，谁又会再度撇家舍业地跟着硕托去干那死人的买卖。
不过脑子本就不太够用的硕托听了他这一番话却是大受感动，当下上前扶着佟普汉的肩膀道：“好好，佟普汉，好奴才！好，你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本贝勒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