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召见
如果说静塞军、神策军和白杆兵叫江南大大小小的利益团体见识到了什么才是一支令行禁止的铁军；那么这三艘出自天津造船厂的新式战舰则令众人真正领略到了什么才是灭国利器。
因装备了后装线膛炮和大量的开花弹，三艘战舰一次侧弦齐射直接就把河道上事先预设好的几十艘各式靶船轰成了碎渣。
而这一幕，也叫郑芝龙内心最后的那道防线终于彻底崩塌，虽然他不知道朝廷现在下水了多少艘这样的战舰，但经过他的仔细盘算，只需二十艘就能将他麾下的舟师尽数歼灭。
猛地抬起了头，郑芝龙似是觉察到有人正在注视着自己，却恰好看到了李永贞眯着一双阴鸷无比的眼睛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这边。
尴尬地向着左右看了看，又见李永贞向自己招了招手，郑芝龙只好把心一横，硬着头皮向着那边挤了过去。
不等秘营供奉上前查验身份，只见李永贞眯眼笑着走过来说道：“几位，郑大人是皇爷点名要见的，皇爷说了，郑大人是国朝的忠臣良将，这些规矩，就先放在一边儿好了！”
见此，郑芝龙还是主动解下了腰间佩剑，向着李永贞施了一礼道：“下臣谢过李公公！”
咦了一声，李永贞奇道：“怎么？郑大人认得咱家？”
摇了下头，郑芝龙再拜道：“下臣不曾见过公公，但公公的威名与风采却早已蜚声宇内，这才唐突妄测，还请公公勿怪！”
虽然不认得李永贞，但只看他的服色和站在皇帝身边的位置，他也明白这个位太监在宫中的地位必然不低。
仔细分辨一下年龄，再与传闻中皇帝身边的几大太监互相对照，李永贞这位红的发紫的内官监大总管的身份自是不难猜出。
咯咯笑了几声，李永贞很是轻柔的拍了一下郑芝龙宽厚的肩膀道：“哟！这话说的叫人喜欢，啧啧！不愧是皇爷器重的人，您郑大人虽说生了一副猛将的样貌，却还是个粗中有细的细致人儿。好说好说，咱家正是李永贞，蒙皇爷错爱，舔居内官监总管之职。这细说起来，本总管那个不成器的属下许心素，倒还与您郑大人是故交哩！”
听李永贞提到了死对头，郑芝龙的心也不由得往下一沉，可此次他不过带来百十名手下，眼下又不在身边，就算在，且看李永贞这副脚步扎实，呼吸吐纳皆有节奏的做派也能猜到这位太监绝对是个藏而不漏的高手。再加上传闻中那位深不可测的方公公，仅凭这二位，想留下自己兄弟二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任由额头上的冷汗滴落，郑芝龙陪上一个笑脸道：“李大总管说得是，许先生与我义父李旦乃是故交，昔年在倭国确是与许先生有过数面之缘！”
许心素与大海盗走私商李旦乃是结拜兄弟，当年李旦本于吕宋经商，后来因与西班牙殖民者产生不合，这才辗转到了日本九州岛定居并逐渐成为当地的华侨领袖。
而通晓闽南语、南京官话、日文、荷兰文、西班牙文、葡萄牙文的“语言专家”郑芝龙在发迹前就曾担任李旦的翻译。
如天启四年爆发的澎湖之战，大明水师驱逐荷兰东印度公司离开澎湖，荷兰人也因此转至台湾，而中荷双方的协调人就是李旦，居中担任翻译的便是还没改名的郑一官。
也正因郑芝龙所具备的语言优势，很快，郑芝龙便凭借早年跟随跟随舅舅黄程锻炼出来的的商业头脑，再加上其过人的胆识和勇武，很快就在海上贸易上为李旦争夺到了巨大利益。
而郑芝龙不仅经商是把好手，在海战上一途上更是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
因李旦早年被西班牙殖民者狠狠地侮辱过，为了雪耻，更为了保护自己海盗走私集团的利益，李旦麾下组建了数支舰队专门用来打击西班牙商船，而这里面表现最突出，战果最辉煌的就是郑芝龙管辖的这一支舰队。
见郑芝龙也算“文武全才”，李旦对他更加器重也更加喜欢，于是就把郑芝龙收为了义子。
自打好兄弟李旦去世后，许心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起来，所以他才主动以重金贿赂了福建总兵俞咨皋，但也不过谋得了一个水师把总的位置。
朱由校命内官监总领皇家对外海贸后，李永贞第一个挖来的“人才”就是许心素，有了内官监作为靠山，许心素积极从中联络，更是倾尽所能地配合朝廷大力打击其他走私商人跟海盗。
许心素在李永贞的指示下，采取各种手段已经逐渐垄断了大明跟荷兰人的生丝贸易。他还发动家族力量，同时为东西二厂和锦衣卫培训出了大量翻译人才，并打着贸易的旗号向台湾、日本输送出了一批又一批的谍报人员。
也正因为许心素在海贸、打私和剿灭海盗上的突出贡献，李永贞这才适时出言提醒了一下郑芝龙，省的这位胆大包天的家伙哪天动了什么歪心思。
要说对许心素，郑芝龙原本可是动了杀心的，无他，这个可恶的老家伙已经动了他的蛋糕。
可好巧不巧的是，正在郑芝龙算计许心素时，西厂奉命给他送来了一份大礼——鸦片。
郑芝龙很快就从鸦片生意里攫取了巨额财富来填补明荷贸易缺失掉的利益，也因为忙着将鸦片种植扩散到吕宋，一时间也就没功夫再去搭理许心素。
随着朝廷对海贸控制逐渐加强和水师建设逐步走向正轨，他郑芝龙更不认为自己还有去挑战朝廷的本事。
相及于此，郑芝龙又挂起了一个笑脸，从怀里摸索了一番，拿出一个比巴掌略大一点的小盒笑着说道：“下臣与许先生自该通力合作报效朝廷，以后还需仰仗李总管，些许心意，还望总管万勿推辞才是！”
打开小盒，只见一枚大如鹅卵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着流光溢彩就这样呈现在了李永贞的面前。
笑着把盒子扣上，李永贞又将其推回到郑芝龙的手里，“郑大人的心意咱家领了就是，这无论是做臣子，还是咱家这做奴婢的，只要时时刻刻都想着尽忠皇爷也就是了。这该争的还是要争的，可这不该争的，咱们就别给皇爷添堵才是！啧啧！不是咱家说，这珠子，怕不是您郑大人想要献给皇爷的吧！皇爷大婚不久便离了京师，这小玩意，您还是亲自献给皇爷去哄贵妃娘娘开心吧！”
说罢，李永贞笑着拉了一下有些呆愣的郑芝龙，转身向着朱由校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启禀皇爷！郑大人到了！”
不等朱由校答话，郑芝龙赶紧双膝跪地拜道：“下臣郑芝龙，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险些没笑出声，朱由校佯怒道：“起来起来！朕早就废掉了军中跪礼，你是朕亲封的将军，怎么连这规矩都忘了？还是说，你郑大人想改行去做文官？”
郑芝龙闻言更是磕头如捣蒜一般，“陛下恕罪，下臣出身草莽，承蒙天子不弃，又委以重任，已是邀天之幸，今蒙陛下召见，初见天颜之下，心中更是诚惶诚恐，这才忘了身份！”
郑芝龙现在最怕的就是皇帝寻个由头就把他给砍了，虽说这么多年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但皇权的压迫感和今日天子亲军所带来的的震撼已经在他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迹。
怪不得曾经不可一世的东林党被这小皇帝打压得七零八落，怪不得嚣张跋扈的阉党被他调理的服服帖帖。还有草原、辽东，更是被这位年轻皇帝搅合得天翻地覆。
朱由校摆了下手道：“郑总兵威名在外，又何须在朕面前故作此态！先起来说话！来人，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