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鸡犬都不留,何况人乎?
淑侪在京师里杀人立威杀得痛快,朱由校这一路上收买人心收买的更是酣畅淋漓。
这趟山东之行,朱由校除了大军火器带得足,用来收买人心的钱粮更是没少装。也是多亏查抄藩王们狠赚一笔,他小朱皇帝这一路每过一处州府,大笔一挥就自掏腰包免了农户们的税赋。
皇帝自掏腰包免税,其实就是左兜装右兜的事儿,无非就是内帑跟国库之间行个手续,把银子从朱由校的口袋里掏出来在填进国库。
歪着身子骑在马上,这道不是朱由校故意,实在是曹文诏死活不肯跟他并马而行,他又正与曹文诏议论着前面的马祥麟跟额哲谁的骑术更好,也只能保持这么一个不太体面的姿势。
林丹汗的这个宝贝儿子实在是太能惹事,在国子监学了没两天,除了几个老夫子他没下得去手,几乎就把好好的一座国子监给折腾了个底儿掉。
碍于他皇帝大舅子的身份,国子监的一众学谕自是不敢过多管教于他。最后,还是刘宗周这位被朱由校强拉硬拽才再度出山的国子监祭酒向皇帝告了御状,朱由校这才将他从国子监给提溜了出来。
既然叫老夫子们教育额哲的路子失败,朱由校也担心额哲的安全,索性就把他丢给到了方正化的手里。
老方又哪儿有功夫来伺候这位爷,眼珠一转,就把可怜的额哲给塞进了南书房这个专门教授太监读书识字的地方。
在刻意的安排下,西厂的十几个武艺高强、心肠歹毒的年轻太监每日里开始陪着额哲上课,短短三天就挨了七顿好揍的蒙古小王子也终于被这群阉人给收拾了个服服帖帖,每天的课业也都由西厂的几个太监专门进行考校。
等淑侪再见到额哲时,这位蒙古小王子除了黑了点,从里到外、举手投足间完完全全就是个标准的大明儒生。要不是他眉眼间还有淤青未消,淑侪几乎就信了额哲是因为仰慕汉家文化,这才脱胎换骨的鬼话。
所以朱由校一要离开京师,淑侪也怕自己的哥哥又会生事,这里毕竟不是草原,没有皇帝的护佑,她也怕额哲会遭了别有用心之人的毒手,便开口求着丈夫将哥哥带上。
朱由校想了一下,也觉得淑侪的担心很有道理,额哲一旦有了闪失,大明跟察哈尔部的结盟肯定会受到极大影响。于是也没犹豫,直接就带上大舅哥一起出征了。
憋了好些天的额哲自是求之不得,跟朱由校讨了一套看起来就十分欠揍的金盔金甲,立马就带上自己的亲卫,跟着大军就出发了。
因为扯旗造反的白莲首领都是厂卫的人,这一路上,朱由校对厂卫此番的布置还是比较满意的。
这群白莲教徒虽然趁着各地州县兵力空虚之际攻城略地,可多数抢的还是这些地方的富家大户,虽说也烧毁了不少官舍,但百姓的损失在刻意控制下已经降到了最低。
再加上徐六如这几日来刻意收缩起了人马,虽然美其名曰是要聚集力量对抗朝廷,可同时也将众多的白莲教徒全都聚集到了兖州跟曲阜这两个地方。
在这样的一番骚操作下,朝廷的平叛大军这一路上消灭掉的盗匪团伙倒是不少,而这群家伙明显就是趁机作乱的,传说中的大股叛军压根就没遇到过。
大军将兖州城团团围住后,朱由校对“徐六如”的布置更是满意,这位“金翅大鹏王”借口防备朝廷奸细,不仅将城内百姓全都撵到了城外,还以弥勒佛降下法旨的名义,向城外的百姓散发了足够的口粮。
一向以收买人心为此生追求的朱由校不仅第一时间派人妥善安置了城外百姓,更是在大军驻扎完毕后先宣布了一下今天全军加上一道肉食的决定。
于是这支平叛大军的营地内全都爆发出了阵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搞得曹文诏、马祥麟、周遇吉等统兵将领们都暗暗发起了愁来。
上辈子的朱由校与他那个时代大多数小男孩一样,自打懂事起就无数次幻想过混上一身帅气的橄榄绿,最好是能咔咔咔地从天安门广场前踢上一遍正步,那可是足够吹一辈子牛逼的资本。
可朱由校上辈子那散光加弱视的眼睛直接把他儿时的梦想砸了个细碎,但勉强算半个军迷的他对军营一直都充满了幻想。
这辈子稀里糊涂的成了皇帝,但有幸能领着大明这群兵痞出去砍人,朱由校多多少少也算弥补上了上辈子的缺憾。
所以,一向秉承中华家爱兵如子优良传统的朱由校也很是喜欢跟大明这群丘八们厮混在一起,只要进了军营,尤其是临战前,他小朱皇帝都会赶在饭点前端着大碗跟将士们坐在一起吃着一个锅里的饭菜。
看着一边嘻嘻哈哈跟普通士卒侃大山,又一边扒拉着肉酱跟糙米饭的年轻皇帝,曹文诏几个对视了一眼,也只能学着皇帝的样子盘腿坐在了地上,各自端着大碗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见曹文诏等人这副样子,朱由校也是不由暗暗发笑,快速将碗里的一片鸡胸肉划拉进嘴,又赶忙用糙米把下边的肉片给挡了个严实。
他小朱皇帝的饭食自然是秘营早就“特殊”安排好了的,虽说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安全考虑,但奴才们给主子开开小灶,想来也没人有胆子敢去看皇帝的碗里究竟吃得什么玩意。
吞咽下最后一口糙米,朱由校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啧啧!还是这军中饭菜吃得香甜,在宫里坐得久了,还真就不如在军营里与将士们多多抻练一番!”
听到皇帝如此说,周围的士卒们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而一向鲁直的周遇吉更是抹了一把胡须上的米粒,嘿嘿憨笑着接下了话头。
“陛下说得极是,俺老周要是在家里呆的久了,这浑身上下就不自在,还得是咱大明的军营呆得舒坦,就算吃麋饼噎菜团子,那也比在家里吃山珍海味来得自在!”
周遇吉的话引得众人皆是大笑出声,曹文诏更是笑骂道:“格姥姥滴!你周大人的俸禄可也不少,怎就比那山西老抠还要抠上三分!”
笑了笑,朱由校倒是想到,现在这大明军中的伙食只能说是足量,平日里别说吃肉,就连这肉酱都很难供应充足,日后还真得想个法子解决一下。
就在朱由校即将放飞思绪之时,方正化上前躬身施礼道:“皇爷,时辰差不多了!”
喔了一声,朱由校唤过曹文诏上前轻声说道:“西门留个口子出来!”
曹文诏一怔,旋即躬身领命,自去安排一切……
回到大帐,朱由校以需要休息为借口将闲杂人都打发了出去,并在账外五十步布下了大批高手,除非得到他本人允许或方正化领着,其余任何人只要接近大帐五十步,斩!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直到日头西垂,方正化的声音才在账外响起,“皇爷,该更衣了!”
放下手里的书册,朱由校应了一声,帐帘一挑,随着方正化的身影,一名护卫打扮,身材十分高大的汉子端着一张大号托盘紧跟老方就进了大帐。
进得帐内,这大汉直接把托盘放在身侧的桌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着朱由校拜道:“锦衣卫百户胡文捷,给皇爷请安!”
言罢,竟又砰砰砰地磕起了头!
他的嗓音本就十分沙哑,又因情绪有些激动,声音更是有些变调。
起身来到胡文捷身前,一把将他扶起,看着他那明显是被火燎而毁去的面容,朱由校也颇感激动地说道:“胡爱卿,你受苦了!”
胡文捷又要再拜,朱由校却将他按到椅子上说道:“事情紧急,爱卿的功劳朕自不会忘,这些,全是孔家犯下的罪证,如何做,方卿都会交代与你!”
胡文捷收起心绪,再次施礼道:“陛下,孔家的人……”
朱由校这次倒没接话,方正化先咯咯阴笑两声,语气不带半点情感的说道:“胡大人,这鸡犬都不留,何况是人哪!”
再次跪地施过大礼,胡文捷双目含泪道:“皇爷,奴才心知必死,只求皇爷能善待奴才的发妻幼子,如此,奴才无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