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够狠
朱存枢和朱求桂笑得开心，两个得意至极的家伙都没注意到，一直垂首站在二人背后那名太监的嘴角处此时已经勾起了一抹十分残忍的微笑……
就在此时，前厅正门处传来了一个年轻太监的声音，“禀王爷，孙传庭在府外求见。”
朱存枢闻言一怔，与朱求桂两个对视一下赶忙问道：“他带了多少人马？”
“回王爷，不过几十名随从！”
长出了一口气，朱存枢冷哼了一下说道：“哼，这厮必是又来催着本王来缴税款的，不用理他就是！”
朱求桂却疑惑道：“这孙传庭也忒不像话，大晚上的就敢来藩王府中催缴，他这简直就没将我等藩王放在眼里！”
朱存枢闻言，脸上顿时更不好看，颇有些气恼地说道：“晋王有所不知，为了那点税银，这厮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个时辰来我府中算个甚事，你是没见前阵子他帐下的两营兵痞专门在子夜时分于我府门前大搞什么‘演习’！本王遣人质问，这厮居然说为防盗匪滋扰王府，自该于夜间操演护卫阵法才可应对万全！日他娘的，你听听，这厮说的这是人话吗？老子的王府在西安城，这城高壕深的，有个甚的盗匪敢来滋扰！”
知道了孙传庭不是突然地登门搞事，朱求桂这才稍稍安心，但还是对朱存枢说道：“此时乃是非常时期，我等行事自该小心为上，若是不去见他，是否会令他疑心？”
朱存枢把手一摆，“无妨无妨，孤染疾之事，这西安城中早就尽人皆知，他孙传庭算个什么东西，孤派下几个小厮便给他打发了！”
朱求桂点了点头，也对，他们这群藩王哪个会把朝廷的封疆大吏放在眼里，左右都是他朱家的奴才，派人打发走了也就是了。
当下，朱存枢拿手点指传话的太监道：“汝去告诉那孙传庭，就说孤王染疾未愈，有甚地事，都叫他等孤好了之后再议。”
有了主子撑腰，这小太监一转身便没了那唯唯诺诺的表情，当下点了几个家丁护院，各抄家伙便冲到了门口。
秦王府大门外，孙传庭借着火把的光亮正认真欣赏着脚下石板上的精美浮雕。这几个月里，他孙总督虽说没少给秦王府添乐子，但天地良心，那些损到家的主意可全都是李凤翔那个太监出的，事情都是李过和李鸿基叔侄两个带人做下的，他最多就是默许而已。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十几个秦王府中的家丁奴仆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飞扬跋扈地就冲了出来。见这架势，孙传庭先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身后跟着的几十名护卫，然后看向这领头太监的眼神中便充满了怜悯。
而这小太监明显还不知道已是身处绝地，只见他背着双手，那头脸仿佛都要拽到了天上，一步三摇的晃荡到了孙传庭的面前，撇着嘴亮开公鸭嗓道：“孙总督，这可不是咱家说你，你也不抬眼瞧瞧，这儿都什么时辰了，就是天大塌下来，你也不能这时辰来打扰王爷静养吧！”
孙传庭今天来可不是为跟个奴才磨牙，要不是不能确定晋王是否就在秦王府中，他连这敲门的程序也都省了。加上他早在三边杀了一个人头滚滚，这该有的威势又岂是一个太监可比的。
当下，他也是面色一沉，眼中厉芒直射在这小太监的脸上，语气森冷地说道：“孙某此刻前来，自是有要事与王爷相商，汝算个什么东西，王爷在与不在，汝传话便是，再敢如此阴阳怪气，可休怪孙某不知礼数！”
被孙传庭一瞪，这小太监也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但一想到有主子跟晋王撑腰，当下又提起了十二分的勇气。“好啊！好啊！咱家好声与你说话，你却拿话挤兑咱家，你这贼坯，哪里是给咱家脸子，分明就是没把秦王府放在眼里。反了，反了，你这乱臣贼子这是要反了，咱家不妨告诉你，我家王爷正在接待贵人，此刻就是不想见你，咱家倒要看看，你这狗官又能将我等怎地？左右，将这目无天家的东西给乱棍轰出，只要不出人命，这官司就是打到皇帝那里，我秦王府可也不惧！”
两旁执棍而立的小厮闻言，顿时就狐假虎威了起来，乱哄哄地往前一冲，举着棍棒就要往孙传庭的身上招呼。
“贼子敢尔！”
随着一声怒喝，两个身影瞬间就挡在了孙传庭的身前，两柄西北明军的制式斩马刀挥下，还没等在场众人看清，冲在最前的两个小厮连个动静都没发出便直接躺在了血泊中。
“杀人了！”
秦王府的群狗腿子们几时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当下便舍了手中棍棒，轰地一声便向着府内逃去。
“动手！”
既然已经见了血，孙传庭也就不用再去遮掩什么，当下便拔出腰间佩剑，直接就搭在了对面小太监的脖颈上。
见自己领来的人几乎片刻间就被孙传庭带来的护卫斩杀当场，这小太监再也没了方才的跋扈模样，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向着孙传庭跪了下去。
“孙大人……不，孙爷爷，孙祖宗，您老大人大量，莫与奴婢计较，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去给您老人家传话！”
毫不理会于他，见已经控制住了府门，孙传庭手上发力，锋利的剑刃已经在皮肉上割开了一条细缝，就在这小太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只听孙传庭语气森冷地问道：“汝方才说，秦王正在接待贵客，某且问你这贵客是何许人？”
见这厮眼神犹豫，孙传庭目光一寒，握着剑柄的手上又加上了几分力道。
感受到了冰寒的剑刃正在割开皮肉，这小太监再也无法自制，屎尿一下子就顺着裤管淌了出来，人更是瘫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回孙爷爷的话，是晋王，是晋王到了……”
晋王二字一出口，孙传庭带来的护卫里立刻有人打了几声呼哨，很快地，随着一阵甲叶摩擦之声响起，只见原本漆黑一片的秦王府周围呼啦啦地涌出了大批明军士卒，一支支的火把更是将王府四周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即刻封锁王府四门，里面若是走了一个，尔等便提头来见！”
长剑一挥，孙传庭直接将这小太监斩杀当场，随着他的命令，虎狼般的秦军将士便向着王府内冲了进去，顿时，秦王府的前院便传出了数声惨叫。
前院的嘈杂立刻就惊动了整个秦王府，朱存枢也在一众王府护卫的保护下怒气冲冲地冲到了前院，可一见院中情形，他的心也逐渐沉了下去。
“孙，孙大人，不知孙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又为何纵容手下伤我家奴，此间之事，还望孙大人能给本王一个解释！”
听完朱存枢的话，孙传庭却只是淡淡一笑，他先是向着朱存枢的身后扫了几眼，当看到秦王身后的贴身太监向自己传递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后，这才向朱存枢略一拱手道：“秦王爷，孙某也就不与王爷客气了，晋王爷既然来了，那便出来答话可好？”
见已经被人识破，朱求桂当下也是把心一横，分开人群上前道：“孙大人，孙总督，本王确实是到了西安，不过本王只是惦记秦王兄的病情，所说此举有违祖制，但也算有情可原。你孙大人再怎么说也是我朱明臣子，如此在藩王府邸行凶，你就不怕皇帝怪罪下来吗？”
笑了一下，孙传庭却并没答话，只是一个闪身站到了一侧。在他身后，一个明显是中官打扮之人嘿嘿一笑，等到身旁随从摆好了香案，这才上前几步，拿眼扫了朱存枢和朱求桂一下说道：“二位王爷，有旨意到，接旨吧！”
朱存枢和朱求桂对视一下，这等局势下，二人只好上前几步，领着身后众人呼啦啦的跪了下去。
宣旨太监见状，冷笑一下从身后随从的托盘里恭恭敬敬的请出圣旨，慢慢展开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王存枢、晋王求桂密结私党，阴谋乱政，今奸行已败，其在京党徒已尽数伏法，二王之行，上悖天道，下逆人君，其心可诛，其行可杀，着三边大都督孙传庭即刻擒拿二王一体锁拿回京，交由宗人府论罪。秦、晋二王府属官未尽人臣之责，着杖毙；除二王王府王妃、世子、郡主外，其余人等，皆有从逆之嫌，论罪皆斩；其余党羽逆众，剐……”
随着一道道杀气腾腾的旨意下来，一众秦军将士更是没等王府之人反应，一把把大刀直接就砍向了王府中人，朱存枢和朱求桂此时也是心道必死，一时间竟也呆愣在了原地。
突然，朱存枢哀嚎一声，直接从地上窜起，指着那宣旨太监骂道：“混蛋，定是尔等蒙蔽了皇帝，我秦王府和晋王几时阴谋造反了？定是尔等栽赃下来的！”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只见跪在他身后的贴身太监缓缓站直了身子，先笑吟吟的冲着宣旨太监和孙传庭施了一礼，又转身对着朱存枢说道：“王爷，事已至此，咱家也就不再瞒着您了，奴婢自万历四十一年起便入了王府，可奴婢实打实的乃是东厂秘谍，您跟晋王那点勾当，奴婢早就传回了京师！不然您二位觉得，就算以西安和大同两地的锦衣卫，你们两家那点私下的勾当又怎能瞒过朝廷的耳目？”
扑通一声瘫坐到地上，朱求桂直到此时才想明白，为什么一向把他们这群藩王当狗看着的锦衣卫居然在他这里就失了灵，感情小皇帝这是早就给自己这群人挖好了坑就等着自己去跳啊！不用问，自己埋伏在城外跟派去京师的人马肯定也没啥好下场。狠，真狠，这小皇帝，果然够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