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心力交瘁的努尔哈赤

    纵观世界历史，瘟疫和流行病一直都是人类生命健康的巨大威胁，大规模的瘟疫爆发，甚至可以摧毁掉一个国家或者一个文明，在有史可查记录中，曾辉煌一时的古罗马文明从帝国初期直至灭亡，大大小小的瘟疫便一直如影随形，足有一百三十余次古罗马人关于瘟疫的痛苦记忆被记录了下来。

    而本就生产力低下，又没有科技文明加持的情况下，古人在面对重大疫情来袭时，很容易造成大规模的扩散，并造成人们的恐慌。要是再加上一些流言蜚语和出于安抚百姓的目地，总有那么几个或者一群的倒霉蛋会被推出来充当替罪羊。

    正如欧洲在黑死病爆发后，四处经商又无根无萍的犹太人就顺理成章地成了背锅者，那时的欧洲掀起了一波又一波迫害犹太人的浪潮，多数犹太人不是死于黑死病就是死在了火刑架上。

    而后金的统治者在得知瘟疫已经蔓延的消息后，大大小小的八旗贵胄率先想到的根本不是如何限制疫情进一步扩散，也是要寻一批替罪羊出来顶雷。

    于是，刚消停了几天，还以为一到后金便会有好日子过的辽东世家跟豪绅地主们很快就领教到了女真人和辽地百姓的冷血和残忍。

    许多染上瘟疫的人不分老幼，直接就被虎狼般的八旗士卒就地坑杀，上面再被战马踏上两遍，任谁都没法看出来了。

    暂时还没染病的世家地主们也很是恐惧，在有心人暗中的推波助澜下，当地的土著也更乐意接受“疫鬼”就是由这群人放出来的说法。

    于是，根本不用八旗将士们动手，群情激愤的百姓们就把这些新迁徙到自家周边的人家全都给围了起来。而这些世家豪绅又岂是好相与的，一开始是吃了没有准备的亏，等到得了风声，本就同气连枝的几家立马就将家族青壮跟全部家丁聚集在了一起，气势汹汹地跟百姓们搞起了对峙。

    本就对这群新冒出来的世家豪绅心存不满，再加上有人挑唆，短短几日间，辽北一带的后金各个村镇就爆发了大大小小几十场规模不小的械斗，而这等大规模人员聚集又加速了瘟疫的传播速度，如此一来，后金政权应对和化解大规模瘟疫应对能力不足的短板一下就彻底的暴露了出来。

    除了少数几个地方的地方官员尚能尽职尽责，更多的地方那就是依靠个人的身体素质在硬抗。更有甚者，有的八旗官员在面对汹涌而来的瘟疫时想的居然不是求医问药，反而搞起了斋戒祭天，萨满请神的这套把戏，硬是将抗击瘟疫给搞成了一出出的闹剧。

    此时不要说其他地方，沈阳城的周边也已经开挖起了大坑，数不清的死人尸体就这样被推到了坑内，只等着在上面铺上一层一层的石灰来进行最后的焚烧填埋。

    沈瑜跟解雨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幕的人间惨剧，此时别说沈十三，就连心如铁石般的解三爷也直将头脸扭往他处去看。

    “三哥……”

    突然唤了一声，沈瑜欲言又止地将后面想说的话硬給憋了回去，因为用棉布遮住了口鼻，沈瑜爷看不到解雨臣的表情，见他没有搭话的意思，只好又低着头紧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解雨臣只是紧锁着双眉，指挥着跟在身后的后金士卒往已经填满人尸的坑内一罐接一罐地倒着火油，除了这些焚尸坑，还有许多坑里装的都是这些死人生前接触到的全部物品。

    挥手示意了一下，一众后金士卒纷纷朝着各个大坑内就丢下了引火之物……

    短短二十几天的时间，沈阳、抚顺、铁岭、开原和后金老寨（赫图阿拉）全都出现了大规模的瘟疫，以后金相对滞后的统计来看，眼下已经有十几万人感染了瘟疫，并且全都集中在了几个人口相对集中的城镇周边，其中又以沈阳、铁岭两地最为严重。有鉴于此，老奴顾不得沈瑜还在养伤，见他能够下地，便强令他跟解雨臣领着全部的医官，在阿敏的配合下，先控住沈阳周边的瘟疫扩散。

    在解雨臣的建议下，阿敏亲自率人在沈阳城的周边修筑病坊十七座，并依据患病程度，将病患全部进行隔离。

    对这些没有抢救必要的病患，一众镶蓝旗将士也毫不手软，三天时间里就屠杀掉了三千七百多人并将尸体全部焚化，这才堪堪迟滞了一些瘟疫传播的速度。

    与此同时，沈阳城中的各大药铺全被虎狼般的八旗将士洗劫一空，沈瑜领着几十个医官和城中的全部郎中连夜挑选药材、熬制汤药。

    老奴见沈瑜等人的做法取得了一定效果，就在他想着将之推广到疫区的时候，那群迁徙而来的辽东世家却又给后金这锅烧开的热油里添了一碗清水。

    罕王宫。

    代善已经懒得去数这是阿玛摔碎的第几个茶盏，处在暴怒状态下的努尔哈赤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就在刚刚，一个包衣阿哈只因奉茶的时候抖了一下手，老奴便直接命人将他砍死在了院内。

    老奴之所以如此失态，倒不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要了他治下大批百姓的性命。毕竟在他看来，汉人尼堪本就是一群蝼蚁，即便是八旗子弟，也不过是一个个棋子和工具罢了，眼下不过死了万把人罢了，只要他手里有兵，重整旗鼓再去明人那里把损失掉的再抢回来就是。

    真正叫他愤怒的，则是眼下辽东、草原和朝鲜这几个地方上的局势，草原那边还好，莽古尔泰虽说只是虚张声势，但畏女真如虎的林丹汗还是被牵扯住了一部分兵力，察哈尔部对厄勒珠尔根城的进攻也一直没什么进展，奥巴台吉也跟他拼出了真火，两方人倒是谁都没占到太多便宜。

    至于朝鲜，老奴早就把硕托那几万人当成了死人，毛文龙跟刘兴祚有多难缠他可是心知肚明，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朝鲜不敢真与大金撕破脸皮，最后能放他硕托一条生路。

    最叫他烦心的还是辽东，瘟疫的事情暂且不论，可还是在汎河城，负责安置辽东世家的女真官员在收受大把贿赂后，以废物利用的借口，就将这座屋舍还算齐整，但刚刚经历过战火摧残的残城赏给了前来投奔的石姓和祝姓两个大家族。

    而石、祝两家一搬到汎河城，便大张旗鼓地整修起了城墙，因城墙所阻，西厂的一众密探便没有冒险去里面投毒，反倒是挑出十几个五大三粗的扮成逃难民夫，混进了整修城墙的队伍之中。

    自打瘟疫爆发，石、祝两家的家主立刻就命人封锁住了四门，仗着还有一点家底，两家人倒是不为口粮发愁。而因瘟疫出传播暴怒的周边百姓也忙着去围攻那些势单力孤的小家族，暂时也没顾上有城墙保护的两家人。

    但随着瘟疫传播得越来越广，饱受饥荒的辽东百姓再也无法通过劫掠其他小家族来获取足够的生活物资。因连番大战，辽北地区本就匪患横行，后金对治下的基层政权控制力度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真空，这导致了越来越多的流民、盗匪跟普通百姓被裹挟进了劫掠的大军。

    因遭受到的兵祸最烈，就在铁岭周边这一带，已经冒出了“罗阎王”和“张三刀”两个最大的流民头子。

    这二人，一个据说是大明西北边军中的逃兵，一个据说本就是这辽地的卫所士卒，皆因颇具武力和组织能力，手底下还有几十号忠心耿耿的亡命之徒，倒也趁着后金大乱之际，在辽北折腾出了气候。

    而眼下，这两个在辽北最大的流民头子则齐聚在了一处破庙，而他们的目标，便是传说中有着大批存粮的汎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