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形势诡异
辽东的鬼天气又开始窸窸窣窣地飘起了雪花，正站在城头跟马祥麟吹牛的张之极突然听到一名刚刚走过去的静塞军士兵跟同伴感叹：“这时节，倒还真是杀人的好天气；一刀子捅下去，大雪一盖，那就甚地鸟痕迹都没有哩！”
冰冷而不带一丝情感的语气，旁人听来就像两个朋友正在探讨晚上该去哪里喝花酒一样普通，当小公爷循声看去，只见跟着说话之人一起前行的士兵却正拿眼看着远处，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略干的嘴唇，那神情，就像是在回味冷刀子捅进热乎乎的人体时所带来的快感一般。
张之极顿时就把想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竟险些踩到了马祥麟的脚面上。
看到这纨绔吃瘪，早就看他这嘚瑟劲儿不爽的马祥麟桀桀阴笑两声，凑到近前小声道：“这些蒙古汉子倒也可爱，如此血腥之事竟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啧啧，只可惜陛下担心白杆兵不耐苦寒，不然那群瓜娃子倒是能与这些静塞军骑兵们比拼一下哪个杀掉的鞑子多些。”
见张之极又欲起刺儿，马祥麟赶紧止住了他的话头继续说道：“骑兵嘛！比得还是硬桥硬马、刀刀致命的马上功夫，自是比不得小公爷指挥炮兵这般自在得意！”
话一说完，自知嘴上功夫不够火候的马祥麟根本不给张之极反唇相讥的机会，转身就向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你……”
张之极见此，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身侧一尊刚刚架设好的铜炮，脸上旋即又浮现出了一抹笑意。“他娘地，小爷长这么大，除了爹娘陛下，还没人敢这么怼小爷，这自打跟着陛下来到蒙古和辽东，每日里不跟马祥麟和黑明孝那几个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家伙互喷几句，浑身竟然都不自在起来……娘哩，莫非我英国公一脉的骨子里就喜欢这个调调不成？那怎地陛下也是这般模样？”
摇了摇头，实在想不明白的张之极也懒得去想，又立马恢复了那大呼小叫的模样，上蹿下跳地指挥手下去安置炮位、打磨石弹去了。
伯彦和甘辉的两支骑兵并没靠到两日后的太阳落山才赶到汎河城集结，为了更快更好地执行朱由校的命令，二人稍一合计，就把麾下人马各自分成了五支，两支队伍的间距始终保持在二十里，然后就像蝗虫席卷田野一般，开始了对周边区域进行疯狂地洗劫、破坏和投毒行动。
由于这两支队伍都是骑兵，相互间对打家劫舍这等勾当又再熟悉不过，周边的大大小小的女真墩台和军堡又不敢与这么一大股敌人野战，所以伯彦和甘辉的行动一直进行的十分顺利，所以这二人提前半天就赶到了汎河城。
在一处箭楼上，朱由校正看着伯彦等人又抢来了好几百车的各类物资发呆，过了好一会，直到最后一辆大车咯吱咯吱地驶进了城门，他这才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对站在身后的方正化说道：“这两个倒也算是人才，以咱们眼下的物资，就算坐在城里吃，也足够吃上小半年了，就老奴那副身子，还能捱过去半年吗？”
轻轻躬了躬身子，方正化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去接皇帝的话头，别看这位小爷能和那群兵痞混成一片，可你真要在他面前没大没小起来，这位爷那是真敢操刀子砍人，尤其是老方的身份本就敏感，所以该说的自然要说，这可说可不说的还是坚决不说的好。
突然，凄厉的牛角号声在四门处响起，从数座哨楼上也传来了‘敌袭’的叫喊声，无论是正在搬运物资的伯彦部战士和马贼，还是正在巡哨和休整的静塞军全都在各自将官的指挥下向着城头冲去。
朱由校自嘲地一笑道：“他妈的，这老奴还是坐不住了，还好伯彦和甘辉撤得及时，不然岂不白白便宜了这群鞑子！”
在众将的簇拥下登上了城头，此刻汎河城外这两日刚被清理出来的护城河上的吊桥已被明军士卒高高拉起，一众明军士卒全部肃立城头，静静地看着南门外正向着自己这边疾驰而来的一队骑兵。
距离城墙还有一百五十步，这支人数约有五百的骑兵队伍全部勒马不前，自骑兵队伍里猛地冲出一骑，一个身材显得特别高大的女真将领浑身罩着棉甲，黑色骏马的就在那里耀武扬威的来回奔驰。
“嗡”地一声，原本安静的城头上立刻就是骂声一片，明军将领以及士卒全都操着各自的家乡话问候起了这员女真将领的家族女性，一个个更是热血上涌地恨不得立刻就冲下去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砍成肉泥。
静塞军的将士们本来就是各边军中最为凶狠嗜血的兵痞和刺头，他们向来只喜欢看到自己的刀锋刺穿敌人的胸膛，喜欢看到敌人在自己的屠刀下瑟瑟发抖；而伯彦部的蒙古骑兵和马贼们更是横行霸道惯了的主，又怎么消停地忍下这种侮辱？
当下，明军将领的情况还好，虽说眼睛瞪得溜圆，手也紧紧握的握住了刀柄，但基本都能保持克制，全都等着朱由校的命令。
可伯彦部的蒙古将领和十几个马贼头目已经把眼珠子瞪得通红一片，有人已经按捺不住，正一点一点慢慢往外抽着刀子。
用力咳了两声，方正化就这么拿眼斜楞着这群蒙古人和马贼，明显听出了西厂督公的不满，早就见识过老方那残忍手段和高深武功的中人不由脖子一缩，全都乖乖地又把刀子插了回去。
“幼稚！”
拍了一下城垛，朱由校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身看了张之极一眼说道：“这群蠢货就交给你了……”
“得嘞！您就瞧好吧陛……必须叫您老满意！”
猛地想起朱由校的身份在蒙古人里只有伯彦知道，虽然不能确定这伯彦台吉是否说了出去，但张之极还是及时收住了口，又充满挑衅意味地冲马祥麟扬了扬脑袋，便又大呼小叫地指挥手下开始装填炮弹去了。
片刻功夫，城墙上的五门铜炮向着城下就喷吐出了道道火舌，五发开花弹有两发正好就在那名女真将领的身侧爆炸开来，另外三发全都轰进了这支骑兵队伍的人群，只一瞬间就将这员女真将领连人带马地崩到了半空，人群里也立刻就炸开了几片血雾出来。
人仰马翻之下，剩下的女真骑兵哪里还敢再做停留，方才那股嚣张跋扈的气焰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个全都哭爹叫娘的向着来路狂奔了回去。
留下了一地的人马尸体，朱由校和一众明军将士看着女真人的狼狈模样全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个缺了左眼的马贼头子更是感叹道：“娘哩！这大炮简直就是神物，怪不得那日这群狗鞑子连追都没敢追出来，感情是被吓得尿哩！”
可还没等众人笑了多久，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黑压压地涌出了好一大片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像一群群蚂蚁般正在乌央乌央地朝小小的汎河城方向挤压了过来。
吸了一口凉气，朱由校也是不由赞了一句：“努尔哈赤就是努尔哈赤，短短四五天的功夫，居然就能纠集起这么大的一股军力，看这样子，这是豁出了老命，想跟咱们好好较量一下喽！”
众将凛然，所说这人数上后金绝对是占据了优势，可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众人也已发现，这群人别说甲胄，就连统一的号衣都不齐整，大概也就是普通百姓刚刚扔下锄头换上的武器，还有这些简直就是农具的攻城器械，很明显这群人就是临时拼凑起来消耗己方弹药弓矢的炮灰而已。
猛地回头，朱由校对方正化说道：“西厂、秘营全部派出去，事情不对，既然来的是炮灰，那么女真人的主力去哪了！不惜一切代价，全力侦查！”
方正化闻言一凛，立刻联想到了前阵子京师秘营传回来的那条消息，当下也顾不得行礼，赶忙跑去安排一切去了……
抬头看了眼漫天雪花，朱由校攥了攥拳头，恶狠狠地说道：“此战，大明不要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