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战起
硕托之所以要等上两天，一来这几万人马在穿越山林是时不仅体力消耗巨大，甚至还因寒冷而冻死了不少人，各营士气必须通过一场场的杀戮和抢劫来进行恢复；二来，后军负责运送的四门大炮还在山林里打转，对于缺少攻城器械的后金军来说，这四门大炮才是他们攻城克地的最大法宝。
在长年与明军的交战中，女真人不但领教到了火炮的威力，在攻下沈阳等几个重要的明军据点后也缴获了不少的火炮和火器。
可一众八旗老爷们对这些新鲜玩意却不怎么感冒，都觉得火器操作繁琐，远没有弓箭来的实在。
直到在宁远一战上吃足了明人火炮的大亏，女真贵族们这才真正意识到火炮在战争中发挥的重要作用；尤其是四贝勒黄台吉，正是在他的一力劝谏下，老奴将自家库存的全部火器火炮都倒腾了出来，全都交给了李永芳和佟养性所统领的汉军营。
这倒不是老奴多么信任这二人，实在是八旗子弟里会使用火器的那都是凤毛麟角，至于火炮，那也只有这些原本就是大明卫所士卒的汉军营才能熟练使用。
李、佟二人一死，汉军营原有的几十门能够用于野战的大炮连同炮手全部被其他贝勒瓜分一空；硕托还是私下求了老奴和黄台吉数次，才终于要来这四门宝贝疙瘩。
平壤城的城墙上，一名朝鲜将领正一脸愤懑地看着城下的后金军正在肆意屠杀着自己的族人；要不是城主懦弱，要不是守将无能，此时只需带人冲杀一阵，就算救不出城外百姓，也能给予后金军极大的杀伤，哪怕放上几炮也好啊！
用力锤了一下城垛，这名朝鲜将领问向身后的亲兵：“城主大人还是不肯将火枪队调上城头吗？”
亲兵摇了摇头，略带戚然地说道：“朴将军，城主大人说了，后金兵一共也没有几杆火器，咱这平壤城的火枪队不过百十号人，与其消耗在守城战中，还不如等到反击之时再用！”
“糊涂，蠢材，李家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蠢货来守平壤城；我看他舍不得自己那点金银财宝才是真的；还反击，就城中这点兵力，能守得住城就不错了。”
用力握了握腰间佩刀，朴姓将领叹了口气道：“发募集领，凡城中青壮，肯登城拒敌者，每日可领米五斤。”
见亲兵犹豫，他怒气冲冲的呵斥道：“蠢货，我等只须守到汉阳援军到来即可，留那么多粮食干什么？破城后去喂城外那些畜生吗？”
亲兵领命，赶忙叫上几个同伴，下城安排去了。
两日后，终于等到四门火炮的硕托迫不及待地纠集起了全部大军，对志在必得的平壤城，他可丝毫没有什么“围三阙一”的心思，除了重点攻击的北门，其余三门也各布置下五千士卒，摆出了一副不降即死的决战架势。
一队汉军营的士卒凶神恶煞地押出了数百衣衫褴褛、面有菜色、鼻青脸肿、肤带於青和血肿的朝鲜百姓来到了北门城下。
一个大嗓门的士卒拎着鬼头刀，上前几步喊道：“城里的朝鲜人听着，大金硕托贝勒说了，要是此时投降，还可留下尔等一命，如若不然，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咻，咻……”
不待他把话说完，两支羽箭便自城头射下，可因距离太远，一支刚刚飞过护城河，就直接扎到了地上，而另一支却不偏不倚地射中了这名士卒的左肩。
疼的哇哇怪叫几声，这名汉军营的士卒也是凶悍，在同伴的帮助下忍痛砍断了箭杆，恶狠狠地看着北门城墙上的守军，狞笑着提刀冲进了一群朝鲜百姓中间。
没有惨嚎，甚至没人对砍向自己的屠刀做出丝毫的躲避；这群被折磨了两天两夜的朝鲜百姓神经已经麻木，对他们来说，死亡，才是真正脱离魔爪的解脱。
屠刀落下，鲜血几乎瞬间就浸透了地面，在寒冷的天气里，一滩滩的腥红之上还飘出了丝丝缕缕的热气。
而后金军可不会真的叫这群朝鲜百姓就这么轻易的去死，就在这百十个拉到阵前立威的百姓全部躺在了血泊中后；自后金的军阵里，更多的朝鲜人被赶牲口一样被后金士卒驱赶到了阵前，在屠刀的威吓下，这些朝鲜百姓被长长的麻绳拴成几排，一步步地向着平壤城走了过来。
“这群畜生。”
见后金居然驱使城外百姓作为炮灰，城墙上朝鲜守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惨叫声传来，原来是走到护城河边的几个百姓稍显犹豫，躲在他们身后的士卒便拔刀向着他们的身体砍去。
随着更多的惨叫声在城下响起，朝鲜百姓们只好双腿打颤着再次前进，这次他们的速度更慢，因为每排的百姓在前进的同时，还得费力向前拖拽着刚刚被杀掉的同伴。
“将军，不能再让这些百姓前进了。”
看着护城河边越聚越多的人，副将咬着牙，对那名朴姓将领喊道。
望着不远处已经集结完毕，做好攻城准备的后金士兵，朴姓将领狠了狠心，一把从亲兵手里夺过弓箭，扣弦搭箭，瞄准向了一名正在用力攀爬着护城河岸的百姓。
“蓬”的一声，随着弓弦的轻颤，羽箭正好贯穿了那名百姓的胸口，随着双眼变成了灰暗，这名可怜的朝鲜百姓便倒向了护城河已经上冻的冰面。
“射箭，不能叫这些百姓接近城墙！”
随着一声令下，城头的守军将一支支箭矢射向了城下自己的同胞，惨叫声顿时便在城下响成了一片。
利箭从城头倾泻，百姓不断倒在血泊之中；但叫守军感到崩溃的是，更多的百姓被驱赶着走出了后金军的军阵，一波又一波地向着城下缓缓地走来。
根本不需要瞄准，百姓缓慢的脚步和密集的人数只要对着那个方向放箭就行；许多守军都闭上了双眼，麻木的重复着搭箭、弯弓、扣弦的动作。
硕托不仅想消耗掉朝鲜守军的箭矢，他还要一点点地瓦解守军的战斗意志。
终于，数千扛着攻城梯，手拿木棒的朝鲜百姓被驱赶着冲向了城墙，在他们的脚下，便是才被自己国家的军队射死的同族尸体。
“放箭！不要犹豫，继续放箭！”
箭矢倾泻，前面扛着攻城梯的百姓刚刚倒地，后面的朝鲜百姓居然就毫不犹豫地再将梯子扛起，继续向着城墙冲去。
女真人的屠刀在后，自己国家士兵的弓箭在前；攻下平壤城，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才有可能活下去，攻不下城池，他们和家人便全部都会被女真人杀掉。
这是那名女真贝勒亲口说的，为了活命，为了自己被扣押的家人能活命，这些百姓再也顾不得城墙上就是自己国家的士兵，城墙的后面，还有着八万和自己是同一个国家的百姓。
他们更恨。
凭什么金人一到，那群官员老爷们就能躲进城里？
凭什么是自己的妻儿被金人凌辱屠杀？
凭什么是自己的家园被金人焚烧？
凭什么去死的，就非得是自己？
既然都要死！那便一起死吧！
正是在这种心态的作祟下，这些朝鲜百姓逐渐失去了理智，全都疯狂叫喊着，亡命地冲向了自己国家的城池。
骑在战马上的硕托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中冷笑，这些朝鲜人还真够下作，一开始还叫嚷着要与大金的勇士拼命，可真见了血，一个个全都怂成了癞皮狗；有那么几个更是不堪，大金勇士在他们女人身上“驰骋”之时，居然就吓得抱头缩成了一团……
在硕托的眼里，这群懦弱又卑微的朝鲜人连给自己当狗的资格都没有；在佟普汉的建议下，他只不过用死亡威胁了一番，又命人看押起了他们的家人，这群人竟然就提着简易的木棍，替大金攻击起了自己的族人。
把目光再次看向城墙的方向，此时已经有几十个朝鲜人冲过了层层箭雨，把攻城梯搭在了城墙上，靠着梯子最上面的铁钩，守军一时半会还没办法将梯子损毁。
就是现在。
趁着城墙上守军注意力分散的机会，硕托将战刀挥下，四门火炮被一众炮手推到了军阵前。
几声沉闷的牛角号声一落，四门火炮向着城头喷射出了一道道火舌……
是的，这些朝鲜百姓就是炮灰，一开始硕托就没打算会留下他们的性命；说什么助大金攻城，不过是骗他们的把戏而已，为的只是叫他们争取时机，再将这几门射程不是太远的火炮再向前推进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