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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二张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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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洒在宽阔的江面,江水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黄,好似一条披着金色鳞甲的游龙,正金波滚滚般奔向远方的大海。

    随着水面翻涌,丝丝淡淡的烟雾逐渐在两岸升腾起来,在这一片氤氲的笼罩下,整个天地仿佛都已经沉浸到了这幅如梦似幻的山水画中。

    微风吹过,江水拍打着两岸的岩石,瞬间就会将无数的水花溅起。

    一位老者就这么身披蓑衣坐在岸边两块巨石的夹缝处,丝毫不理会那不时扑打在脸上的水雾,只不时抬起手中的酒壶,把嘴凑过去饮上一口。

    随着远处传来的马匹嘶鸣和一阵马车碾压地面的咯吱声,十几名身穿黑衣的大汉正骑着快马紧紧护着两辆青篷马车快速朝着江边驶来。

    待马车停稳,只见一身淡青色儒士长衫的张溥走出车厢内,紧跟着,张采也是一身儒服,在一名护卫的搀扶下慢慢的从另一辆车上下来。

    “西铭,你急匆匆的叫我等来此作甚?”

    脚刚一沾地,张采便疑惑的问向了张溥。

    江面上吹过一阵微风,刚从车厢出来的张溥先打个冷颤,先警惕地看四周一圈,见四下无人,又将一众护卫打发到远处警戒,这才对着张采说道:“南郭兄,这太仓城,只怕是住不得了。”

    张溥话一出口,张采也是听得一惊,一脸错愕的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原来,自太仓爆发民乱后,本该与太仓一起行动的苏州却是没了一点动静。

    太仓的事态不仅没按照张溥等人的计划发展,反而变得愈发诡异;虽然愤怒的百姓还是一把火烧了府衙,但城中数家富户也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乱民劫掠一空;更可恨的是,这群人曾在半路上遇到一伙勋贵的家将,竟然堂而皇之的打出了张溥等人的旗号,更是不由分说将这些勋贵家将给一顿好打。

    等着南京的众勋贵领着卫所兵赶到,除了看到满地哼哼的一群人,那些施暴者却早就逃之夭夭了。

    就在这群人逃跑后,在苏州和南京的周边又不知在哪冒出几股实力强悍的劫匪,将一众南京勋贵前阵子抢下的产业几乎挨着个的洗劫了一番。

    而南京的驻军更是不堪,与这几伙强人交手数次,却都被揍了个屁滚尿流。

    最后,只能是这些劫匪抢完,一众卫所兵才小心翼翼的上去清理一下残局。

    如此一来,搞得一众勋贵们是头大不已,暂时也顾不得太仓这边的事情。

    顾不上却不代表不管,据说南京的魏国公府已经发下令谕,整个南直隶即将实施戒严和宵禁,太仓更是首当其冲。

    而之所以还没发动,不过是顾忌着朝廷的反应,在等着朝廷旨意罢了。

    介绍完一切,张溥叹了口气,左手狠狠地砸在一旁车厢上,一字一顿的说道:“南郭兄,近来事态愈发诡异,你我怕是早就被人盯上了。”

    瞬间,张采的脸上被吓得没了一丝血色,急忙问道:“既如此,此间当作何解?”

    张溥倒显得十分淡定,冷冷说道:“南郭兄勿慌,此间事,料那一众阉党也没什么真凭实据,即便与周延儒的往来书信,小弟亦是随身携带,找兄长来此,是为了避人耳目罢了。”

    稍松了口气,张采这才将提着的一颗心放回到肚里,悻悻然说道:“贤弟说得没错,即便事有所曲折,朝廷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想来也不会拿你我二人如何。”

    重重哼了一声,张溥颇有些愤然的说道:“只可恨吴昌时这厮,自去了苏州,便再无音信传回,本就议定的一齐发作,他那边却是没了动静;小弟已派骏公前往苏州,一来打探消息,二来也要与他吴来之争个长短高低。”

    张采却很是不以为然的说道:“愚兄早就说过,这吴昌时生得鸢肩豺目,为人又阴刻乐祸,本就是个猪卑狗险之辈;本该多家提防才是。”

    侧过头看了张采一眼,张溥却心里骂道:“呸!他吴昌时不是个东西,你张采却又是什么好饼不成?眼下出了岔子,你便在此风言风语,平日里还不是被吴昌时这条狗舔得直哼哼!”

    心中虽然不忿,但表面上张溥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说道:“其实倒也无妨,即便此番不成,吾郡居民发奋一击之下,想来那昏君亦无法再从这南直隶收上一分一毫的商税。”

    “至于打死抚宁侯府奴才之事,便找出几个顶缸之人出去便可。那昏君再是残暴,也不见得就敢诛尽这吴郡之民。”

    张采闻言,亦是恢复了几分血色,对着面前老友说道:“此间事了,吾等还需在北地再打开一条路子出来,那孙承宗已经去辽东赴任,此人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毛文龙如今又态度暧昧,吾等还需早做打算!”

    “毛文龙!小人尔;兄长放心,小弟已与那袁蛮子搭上了线,只要东林能够再度秉政,便全力把他袁蛮子推上去,这代价嘛……”

    冷哼了一声,张溥继续说道:“这代价,就是他袁蛮子必须干掉毛文龙,今后这东江的事,便尽托于沈世奎。”

    拍了一下巴掌,张采赞叹道:“此计甚妙,不过欲再度秉政,这昏君可当真是个麻烦,本该是那霍维华再行李可灼之故事,可现在霍维华已死,这下一步……”

    张溥挥了下手说道:“此事还不简单,就从这士林之中挑出一声望颇佳之人,先假意投了阉党,再由你我代笔,写上几篇抨击东林的文章献给那昏君,待取得这昏君信任,再给他进献几颗延年益寿的‘仙药’,兄长须知,这皇帝,可都是想着长寿万年的。”

    言罢,二人皆相视而笑起来。

    心结被打开,颇感心怀大畅的张溥看着面前苍茫奔腾而去的长江和远处广阔无垠的天地,不由得发出赞许道:“江山如卷、美人如画,南郭兄,这等大好河山,正该交于吾等缙绅一展抱负,岂可落入奸党之手!”

    那张采也不客气,负手而立道:“西铭贤弟说得极是,吾辈寒窗十年,求得便是匡社稷、正宇内,方不负心中所学。”

    就在二人大发感慨之时,那原本躲在岩石后面饮酒的老者却晃悠着身体自石后走出,只见他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指向二张这边高声大骂道:“好不知廉耻的两个竖儒,爷爷在此饮酒赏景,却不想尔等在此处呱噪,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匡社稷、正宇内。”

    “我呸!就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也配治理天下?就算给爷爷我端尿壶,爷爷都嫌你们身上的那股酸臭味儿!”

    张溥和张采被这突然出现的老者皆是吓了一惊,又听他骂得歹毒,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那十几个黑衣护卫更是勃然大怒,他们没能发现老者,便已是失职,现在又被老者指着自家主人开骂,这叫他们更觉得脸上无光。

    当下,两条大汉狞笑着就冲老人扑了上去,一左一右的呵斥道:“老杂毛,爷爷们定要叫你好看!”

    而张溥却先反应了过来,今天无论这老者是谁,却是万万不能叫他走脱了的。

    听这老人话里的意思,自己这边的对话他可是听了个明明白白,左右四下无人……

    想及于此,张溥冲着一众手下喊道:“拿下这老匹夫,万不可叫他走了。”

    就在一名护卫已经狞笑着将手伸向老人脖颈之时,只见那老者将头一缩,一个转身又脱下身上早已被江水打透的蓑衣,垫步凌腰将身躯往前一纵,就这么从两名护卫的夹击下窜了出去。

    其余的护卫见势不对,纷纷拔出腰间利刃,呼号着向老人扑去。

    可那老人却不躲闪,只见他右手握拳,左手成爪,在高速行进间却突然改变方向,冲着侧后方追来的一名护卫抓去。

    就在众人惊讶于老人这快如鬼魅般的身法时,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自老人手腕处传来,刚才那名叫喊着追向老人的护卫,已经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那颗硕大的头颅已经与身体自脖颈处折成了一个诡异角度,竟是被这老人硬生生的给折断了脖子。

    这下,剩下的一众护卫,皆呆愣愣的站在了原地,你看我我看你的,却是谁也不敢上前。

    他们不过是张溥招来的江湖游侠,本事也就稀松平常,平日里仗着身高体壮充充门面还行,这等丢性命的事谁又真敢做得。

    老人桀桀怪笑,看着已被吓得脸色发白的二张阴恻恻地说道:“怎么?都敢在这商议着谋害皇爷,却怎就生得这点胆量,啧啧!怪不得那方公公说尔等尽是银样镴枪头,老夫看,尔等连那样子货都不如!”

    原本被吓呆住的张溥却是先反应过来,指着老人怒喝道:“汝是厂卫的走狗?”

    老人脸色一沉,阴着一张脸道:“瞎了你那狗眼,爷爷我乃是内廷供奉;不过张先生说老夫是走狗可也不假,只不过老夫的主人却是当今天子。”

    “嘿嘿!本想平了这太仓城的乱子再拿下尔等,却不想你小张先生这般坐不住,倒是亲自送上了门来,不消说,一个都走不得了!”

    言罢,只听老人一声呼哨,自河岸一侧的树林中快速窜出上百名背负利刃的锦衣武士。

    “仓啷啷!”随着一阵利刃出鞘的声音,上百把刀尖就这样指向了张溥、张采等人,口中齐齐呵斥道:“跪下!”

    见几个护卫皆是抱头跪在了原地,张溥此时倒是冷静了下来,只见他冷笑着说道:“朗朗乾坤,汝等鹰犬竟敢如此对待士子,可还知国法吗?即便尔等拿人,依大明律,亦需天子驾贴,这驾贴何在?”

    “国法,你张先生还知道国法?咱家这便问你,哪这条国法上说,尔等可以谋害天子了?”

    这时,自一众锦衣武士身后响起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却见一面目清秀、肤色偏白的无须年轻人自人群里走了出来。

    张溥循声看去,不由得低声惊呼道:“你……是你?李实?”

    不错,来人正是前些日子张溥等人密谋,想趁着发动民乱借机除去的苏州织造太监—李实。

    眼见得李实这个时候来到此地,张溥和张采心知事情八成是败露了,可张溥又怎会轻易死心,仍对着李实大喊大叫道:“尔等这是诬蔑,此皆尔等乱施暴政,激起民怨,眼见事不可为,便诬蔑我等,张某不服,定要进京面圣鸣冤!”

    李实却不理他,转身坐到了一块石头上,一扬手说道:“哎哟!我的张大才子,您可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哟!都出来吧!也好叫这张大才子死心!”

    随着李实的话,从人群后又出来了三个人,只不过其中的一人却是被两名锦衣力士架出来的。

    “骏公!”

    看清了被架着的人正是自己的得意弟子,张溥也不由得惊呼出声。

    而那两人他也认得,一个就是方才还被自己和张采痛骂的吴昌时,另一个,则是自己书房中的仆役。

    死死盯着吴昌时的脸,张溥恶狠狠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躲避着张溥那要择人而噬的目光,吴昌时把头扭向一边,一脸谄媚地对着李实说道:“公公,吴某已按公公吩咐,将那苏州士子尽数遣散,此间若是无事,吴某这便告辞!这便告辞!”

    “慢着!”

    见吴昌时要溜,李实的眼珠一转,却是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笑眯眯的说道:“不忙走,你吴大才子的名头可也是响亮得很哪!这皇爷可夸奖你是‘三百年来未有之奇人’。”

    “还有,咱家要的那份东西,不知你可做好?”

    听了李实的话,吴昌时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喜色,眼中又射出两行厉色,旋即把心一横,自怀中摸出一叠厚厚的纸张,笑着说道:“公公请看,尽数在此!”

    翻看了半天,李实满意的拍着吴昌时的肩膀说道:“很好,很不错,你这人确实是个奇才,这城中也不太平,就叫苗老先生辛苦一趟,送你回去吧!”

    一旁的老者闻言一笑,走到吴昌时的面前说道:“走吧走吧!老夫这酒壶里倒也空了,这里的事也用不到老夫了,还是去城中灌上些酒水才是正事儿。”

    等两人走得远了,李实这才对着面色铁青的张溥和张采说道:“二位是体面点儿自己走哪?还是劳烦这些人帮着二位走哪?”

    半晌没说话的张采上前一步厉声道:“放肆!吾等皆是大明士子,岂容尔等走狗羞辱,既是拿人,我等当见天子驾贴!”

    不料李实却闻言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这才说道:“我干你娘哩!天子驾贴,别说爷爷没有,就是有,只怕也用不上哩!”

    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李实继续说道:“看见没有,这便是尔等谋逆的证据,犯了谋逆大罪,尔等便是朝廷钦犯,爷爷只需一道行文便能抓了尔等治罪,要天子驾贴何用?”

    “你们,你们这是构陷,我等江南士子必不会屈服!”张溥出言指责道。

    “啪!”

    被气得嘴唇发紫的李实跳起来给张溥结结实实来了一个大嘴巴,把脸凑过去恶狠狠地说道:“张先生,别急,就你们应社那几块料,还有你的那些弟子,很快就会跟你们在诏狱里团聚的;放心,二位的家小肯定也在。”

    接着,又冲着一众手下呵斥道:“看着做什么?还不给咱家绑了!来人,把这两家人也给咱家整整齐齐的都抓起来,若走了一个……哼哼!尔等就自己了结吧!”

    十几个手下刚要走,李实又叫住众人,把手里的东西交到一人手里,狞笑着说道:“尔等此去,当与那苏州知府先打个招呼,然后在这知府老爷的见证下再去抄家,这些可都是张溥等人谋反的罪证,自是应该从他的家里搜出来才是。”

    众人齐齐领命,向着苏州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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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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