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狗儿林继
等两姐妹拎着食盒出得殿去,又抿了口小林子递上的茶水,朱由校(今后皆称朱由校)突然对小林子说到:“小林子,跟朕说说你的事吧!”
小林子一愣,却是赶忙跪下答话:“陛下但有所问,奴婢定当如实上禀,必不敢有所欺瞒!”
见小林子说跪就跪,朱由校摆了摆手道:“起来,起来!朕又没说你的不是,朕只是好奇,你是天启元年入宫的,那时你也就十一二岁,跟王安的日子也不长,就算你在司苑局干的就是种艺的差事,可你对农事典籍的熟悉已经超出了你的差遣所需!那么这些东西,不是宫内有人教授与你,就是你入宫前所学,朕说的是也不是?”
“陛下圣明!陛下察秋毫于微末,奴婢自是不敢欺瞒陛下。”
略一思量,小林子继续说道:“诚如陛下所言,奴婢祖籍福建,乃是九牧林氏后裔旁支,只因万历年间族中长辈犯了海禁,受其牵连籍没了家产,双亲亦因此事忧虑成疾,没多久就双双离世。”
“奴婢没了依靠,年纪又小,这才托了京中族人使了些银钱,这才入得宫来。”
“奴婢父亲早年曾追随初阳先生研习西学,这农学一道,亦是有所涉猎。”
“家父返乡后本想耕读传家,奴婢自垂髫之龄,家父便于家中传授奴婢农学,只盼奴婢日后能学有所长,以延门庭!”
小林子不敢隐瞒,将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跟皇帝说了,只是提起故去的双亲,却有几点晶莹滑出眼眶。
“噢,原来如此!汝父也算是奇人,别家的都在苦读四书五经博取功名,汝父却能潜心西学跟农事,其见识也绝非常人能比。”
本想通过小林子找出他的师父,毕竟,这个时代最难得的就是人才,尤其是不夸夸其谈肯踏实做事的人才更是少有。
何况他无论是想跑路,还是想暂时坐稳这个皇位,只靠他一个人是肯定成不了事的。
可这小林子的父亲早已故去,看来暂时只能靠着这个小宦官来做这推广土豆的事了。
“哎?初阳先生!这个名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是谁来着?”
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小林子,朱由校想了想,却还是没问出口。
“小林子,你入宫前可取了名字?”作为后世之人,总觉得这小林子小林子的叫着,自己都像极了老太监,朱由校又询问道。
“启禀皇爷!家父在时仅给奴婢取一乳名,唤作,唤作林狗儿……”小林子却是很不好意思的答道。
“噗……咳咳!额,哈,哈哈!无妨无妨,朕没事!”
朱由校乍一听,却是笑的一口热茶喷了出来,又觉得实在是不符合自己现在的身份,赶紧拦下要给自己擦拭的小林子。
“嗯!这’狗儿’么,确是不雅!日后你替朕出去办差,却也不甚方便。”
“这样吧,朕既启用你,那便赐你一名,汝父既然希望你继承家学,朕就赐你’林继’为名,待汝弱冠再赐与表字,只盼你能继承汝父之愿,不仅要自身学有所长,亦是要将之发扬光大,不负你父于九泉之下!”
给小林子起了个名字,他却也没过多思量,更何况就他那点儿文字功底,认真给古人起名还当真是个难事儿,随口就说了出来。
“陛下!陛下如此厚恩,奴婢万死难报天恩!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狗儿,哦不,林继此时已是泣不成声;自他入宫以来,因无根基,在宫内真是被人当狗一般呼来喝去,好不容易跟了王安,却不久就因王安之事险些丢了性命。
虽然因为有些种菜种瓜的本事被调到司苑局听差,却也是最底层的杂役,平日里也只有当年在直殿监相熟的瑞香、瑞雪两姐妹跟他相好。只是三人同病相怜,在宫里都是没有依靠的,时常连饭都吃不饱,只能仗着他机灵,偷摸一点儿吃食来填肚子。
可今日却撞了大运,先是皇帝要调他身边听用,又是托了差使叫他出京办事;现在皇帝又亲赐名于他,想到入宫以来的种种,再看今日自己在皇帝面前的恩宠,却是叫他深感皇恩浩荡,一时喜极而泣!
“好了好了,不要说不说的哭哭啼啼,你是跟过王安的,他的事,其间也是有些隐情,只是如今……”
“算了,这些事儿现在还不是处置的时候,你只需记得,朕要你办的事儿都踏实的办好就是,切莫学着魏伴伴为了揽权而揽权,否则天子一怒,汝当知赤地千里,伏尸百万!”
怕林继突然得了天子宠信,而年纪又小,也会日渐骄横跋扈,敲打他一番也是必要的。
“这…陛下…王公公之事……”
见皇帝提起王安,林继进宫后还真的就是这个前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对他最好,且王安本有心调教他几年,便收为义子,只是其时内廷外朝诸事不断,这收义子的事儿也就暂时搁置。
但私下里,他却早跟王安父子相称,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王安一死,他虽有心报复魏忠贤跟客氏,怎奈自身难保,也只能咬牙隐忍;今天皇帝先是驱逐客氏,现在与自己话里又似有给王安平反之意,他的心思也是一下翻腾起来。
“唉!这也是没奈何的事!一来朕还需倚仗魏忠贤替朕做事,二来王安与东林党走得也太近了些。
“只是这王安虽然有过,却当真罪不至死,可现在不是分说此事的时候,日后定会与个说法给他。”
既然启用了林继,那就挑明了自己的立场,叫他知道盐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就是。
处置魏忠贤?那你想都不要想,想像王安一般跟东林党交往过密更是没门。
这驱逐客氏,除了释放一些信号给朝堂,更多是为了压一压魏忠贤的气焰,叫他收敛一下也就够了。
“是,奴婢自当谨守本分。”
“启禀皇爷,客巴巴于宫内经营多年,宫内执掌内操的石公公乃是她的亲信。更何况她与魏公公乃是对食,陛下叫魏公公去处置她,奴婢恐有不妥。”
见天子表明立场,林继也知道魏忠贤树大根深难以撼动,只是这驱逐客氏的事既然皇爷说了,那自己该添一把柴火还是要添的。
“嗯!你所言倒也有理,不过这魏忠贤于客氏,互相利用的成分更多,何况朕已明告他魏忠贤,再跟客氏勾连,必会引火烧身。”
“朕估计,他魏忠贤的手段,会比朕想的还要决绝,咱们等着看戏就是。”
“如何选择,他九千岁不会不知道。”朱由校满不在乎的说道。
他对这件事确实有很大的信心,无论正史还是野史,客氏其实都只是魏忠贤利用的棋子,这个女人无论如何跋扈,倚仗的除了皇帝宠信,就是魏忠贤的势力。
否则她一个农妇,在这宫内再怎么翻腾,还能翻腾出什么浪花来?只需看崇祯处置了魏忠贤,她便被杖毙浣衣局一事来看,一旦没了天子宠信,这个河北农妇,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皇上圣明!陛下圣明!”林继见皇帝显然成竹在胸,当下便不再多言。
“不过嘛……这行事却不可不防着一手,这内操之事,也当真是个麻烦!”
“朕的身边又没几个信得过的人,明日你亦要启程去天津,这……”
朱由校知道,这明朝皇帝的内操,都是选了身强体壮的太监跟锦衣卫还有各卫所中抽调,按军队编制,在宫里演练兵事火器给皇帝看着玩儿的。
可若是这帮人突然发难,也当真是个麻烦!
可自己身边就这一个林继,其他人还信不过,可天津的事也是必须快办,这叫他又是挠头不已。
“皇爷!内操之事,何不将兵仗局提督方正化宣来听用?”
“这宫中内操,原本就是方公公执掌,只是方公公不屑与客巴巴为伍,自行请辞去了兵仗局,但方公公余威犹在,且方公公的勇武,不在成祖朝三宝太监之下,若得他助力,必能成事。”林继眼珠一转,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方正化!方正化!方正化……”
朱由校听得这个名字便小声念叨起来,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哈哈,好,好,林继,你不说,朕倒是忘了他了!”
念叨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他却是忽然记起了这个太监。
不为别的,有名啊!
后世传说中东方不败的原型人物,且正史记载,其人武功高强,对明室更是忠心耿耿。
崇祯末年,方正化奉旨出镇保定,城门被贼兵攻破时,一人力斩数十贼方自尽而死;所以这个猛人、猛太监,自己当然要好好使用一下才对。
“你这就去兵仗局,宣朕口谕,调方正化速来来乾清宫,朕要亲自见他。”
一想到能得这样一个猛人相助,朱由校心里自然高兴;更何况这个猛人还是个太监,对皇室又忠心,此等人物,自然要耳提面命一番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