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破败的显城
这场战争落下了帷幕。
那些奇形怪状，样貌狰狞可怖的魔种居然也会害怕，也会畏惧。
它们宛若潮水一般退去，只留下了三四千具尸体，堆积如山。各种血液汇聚在大地之上，弥漫着浓浓的腥味。
红樱骑的骑兵们开始慢慢聚拢。
可很快，一些女兵们所在的地方传来悲伤的痛哭。
十几匹孤独的马儿站在荒凉的战场之中，不知所措。它们，似乎在等待它们的主人。
可它们不知道的是，它们的主人，那些红樱骑女兵再也无法站起来继续骑乘它们征战了。
大战之后，没了昂扬的战意，更多的是一种悲怆之意弥漫。
“二丫，二丫，你醒醒啊，我说过要带你回家的啊。”
“三妹，是大姐不好，你安息吧。大姐会为你报仇的。将军会为你报仇的。”
……
姜雪骑着马快速穿行，她冷艳的眸子在这一刻也有些黯淡。
她下达着指令：
“收拢军队，向将军靠齐。”
宁安看着那些刚刚丧失战友，悲痛万分的女兵来不及感伤，便纷纷拿起武器，骑着战马跟在姜雪身后。
明明昨夜都是一起饮酒谈笑的，可仅仅一天，却有不少人已经命陨在此。
宁安觉得心里面有些堵，这些士兵几乎是悍不畏死的冲进魔种的军阵。
换一个角度，他试问自己无法做到像她们一样这么快收敛情绪。
姜雪战马的速度渐渐放缓。
灰蒙蒙的苍茫深空之下，洛扶摇骑着马，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剩下的红樱骑已经聚到了她的身边，还有两千多人。
这是一场大胜。但喜悦和悲伤夹杂，这种情绪很奇怪。
没有人开口说话。
洛扶摇缓缓取下面具，露出她略显疲惫但绝美无比的容颜。
她清澈的眸子怔怔的看着疮痍的战场。
良久，她玉手轻轻放到胸前，微微躬身。
她身后的红樱骑也如她一般，对着那些战死的袍泽微微行了一礼。
宁安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对着战场中已经长眠的红樱骑士兵行礼。
虽然这次才折损了两百人不到，可这依然是一件令人情绪低沉的事情。
宁安也是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
洛扶摇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先进城修养几个时辰吧。”
姜雪连忙躬身，“是。”
红樱骑的速度不快，缓缓的朝着那座城墙已经残破不已的显城而去。
膘肥黄马有些颠簸，但宁安并没有再去抱紧姜雪。
他眉头紧锁，漆黑的眸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不一会儿，显城便近在咫尺了。
曾经高大的城墙如今已经破破烂烂，依稀还可以看到曾经的那雄伟的城门。
而如今，城门洞上分的墙壁已经坍塌，护城大阵也早已破碎。
曾经人来人往的街道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气，房屋坍塌，街道之上，断壁残垣破墙屋瓦，随处可见。
一些神族子民正抱着亲人的尸体痛哭，也有一些神族人正在废墟之中挖掘着什么。
随处挂着的残肢断臂，在地上滚着的头颅，死亡前的狰狞，汇聚成小溪流的血水。
在这一刻，都汇聚成了一副画面。残破不堪，宛若废墟的显城。
宁安看着他们。
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神族人。
他们有年岁不过四五岁的小孩，也有像自己一样的少年郎，还有耋耄老者，妇女青年……
他们有的是父亲，有的是母亲，有的是孩子。可在这一刻，他们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股由衷的绝望和悲伤。
哪怕，哪怕刚刚这支赤红色长缨的军队刚刚打败了那些凶恶的魔种军队。
仇恨，不安，恐惧，绝望，悲伤，负面情绪充斥着整个显城。
“阿爹，阿娘，呜呜呜。你们为什么抛下孩儿，留下孩儿在这苦难的世间”
一个少年趴在废墟之中，失声痛哭。他的身躯剧烈的颤抖着。
从今往后，他将面临没有一个亲人在世的痛苦和孤独之感。
浮沉人世，他将一个人走完三百年人生。如果修炼有成，甚至更久。
也有可能，他某一天就会突然死在魔种的刀下……
宁安看到了他，漆黑的眸子微微一颤。他似乎想到了自己。
父母什么的，他似乎从来就没有过。但那个至亲的阿姐，却是早已离开了他。没有死在魔种手里，而是死在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族权贵手里。
那些家伙……
可他和这个少年也很像。孤独，终将孤独的活在这个世上。
这样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阿哥，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着阿爷和阿奶。”
不等他多想，宁安又看到了这样一幕。
一个小女孩脸上灰尘仆仆，她面露坚定的看着已经变成废墟的房屋，坚定的对比她大一些的男孩说道。
“阿爷和阿奶都死在了这里，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在这里陪着他们。”
女孩的声音稚嫩颤抖，却坚定不移。
小男孩怔怔的看着他的妹妹，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宁安怔怔的看着他们。留在显城，似乎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哪怕现在红缨骑在这里，宁安冥冥之中也有这种直觉。
这是大势，不是三千人能轻易改变的。
姜雪冷艳眸子目视前方，似乎在刻意的不去注意这些情况。
疮痍的废墟之中，像这样可怜的人儿太多太多了。
宁安也好，洛扶摇也好，红缨骑也好，都不能帮他们做点什么。
幸存的人都有上万，更何况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烈火灼烧的焦肉味。
宁安明显有些不适，一股反胃之感涌上心头。
他也不是没有杀过人。
可像这样一般，残忍程度实在令人咂舌。
他漆黑的眸子逐渐麻木，紧紧盯着姜雪的背影，不再移开。
洛扶摇骑着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她清澈的眸子在这一刻黯淡无光，情绪有些低沉。
她本就是个内心善良的姑娘。见此人间惨剧，心头宛若被一块巨石堵住，压抑至极。
“唉。”她长叹一口气，但表情很快恢复正常。
“诶，宁安呢？”
洛扶摇突然想起大战完了之后，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她猛然回头，清澈的眸子看向后方的队伍。
然后她就看到宁安正坐在姜雪的马背上，然后紧紧的埋着头。
“嘿，这小屁孩。”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宁安，洛扶摇总是有一种心情轻松的感觉。忍不住调侃一声。
她也不再去管宁安了，毕竟她相信姜雪的能力。是足够保护好他的。
显城分内外城。
外城自然就是平民居住的地方。
但此刻，外城只是在烈焰中燃烧的一大片断壁残垣和废墟罢了。
而内城是那些贵族和富商们居住的地方。
内城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低矮的墙壁将内外城隔断。
那些华贵的亭台楼阁之上还有着一层薄薄的神力护罩。
这显然比外城的护城大阵品级更加高。虽然宁安不懂阵法，但光是神力浓郁程度，外城压根比不过这里。
远远看去，内城街道上还有着巡逻的卫兵。
得有四五千人之多。
他们将内城的几万权贵和富商保护的完好无损。包括他们的家，他们的围墙，都没有一点损耗。
而外城的几十万平民却惨绝人寰。
洛扶摇的战马刚到内城围墙边上时，一队衣冠华贵的神族人便迎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个青衫锦衣的中年人。他头戴官帽，腰佩玉带。
中年人脸上带着一抹笑容，没有一丝战后的恐慌。
他面露疑惑的看着这支头盔上戴着赤红色长缨，刚刚经历过血战的骑兵。
他不敢怠慢，微微拱手，缓缓的问道：
“在下显城城主，不知将军是”
洛扶摇眸子冷漠，淡淡的说道：
“东荒军团，西域长城守卫军，红缨骑中将，洛扶摇。”
听到这里，中年人脸上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接着问道：
“原来是洛中将。不知洛中将可有调令”
洛扶摇清冷的眸子凝视着中年人，半晌，反问了一句：
“为何魔种攻城，你不率领这几千卫兵去城上守城”
洛扶摇玉手轻抬，指着那内城中忙碌的卫兵。
此言一出，中年人一脸愕然，但很快反应过来，慢慢的说道：
“洛中将，是在下先问你的，敢问将军可有调令”
洛扶摇冷哼一声，语气极其冰冷。
“回答本将的问题！”
中年人一时语塞，“这……”
迟疑半晌，他缓缓开口说道：
“洛中将，这内城都是显城金贵的人儿，在下手中兵力不足，只能守卫这内城罢了。至于外城那些贱民，生死有命罢了。”
话音刚落，宁安漆黑的眸子带着一股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中年城主。
只因为这城主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好像，本该如此一般。
就好像，内城这些不愁吃穿的贵族和富商的命是命，外城那些平民的命就不是命一般。
想到这里，宁安不禁觉得极为愤怒。可能跟着洛扶摇的时间久了，宁安也开始正视神魔战争的残酷。
这内城足足有五千卫兵，虽然战斗力可能并不算强悍。但至少收城绰绰有余啊。
那曾经繁华的外城街道也不至于沦为废墟啊！那几十万神族百姓也不至于如今只剩下几万人不到啊！
可那十几万性命，在这位高高在上的城主看来，居然那么的微不足道，那么的轻描淡写。
如果不是洛扶摇的原因，宁安站在这位小神位五星的城主面前，可能对方压根就不会正眼瞧自己一眼。
因为在这些贵族和富商眼里，自己也不过是贱民罢了。
同为神族人，居然能眼睁睁看着同族死在外城而无动于衷。
洛扶摇冷漠的眸子泛起了一丝波动，怒火充斥着清澈的眼睛。
哪怕她此时戴着面具，宁安也能感觉出她可能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了。
洛扶摇死死皱着眉头，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气氛很怪，红缨骑的士兵们沉默不语，却有着一股浓浓的杀气在场中弥漫。
中年城主却视若无睹，继续说道：
“如果洛中将没有调令的话，那显城不欢迎你们。还是请你们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语气生冷，他似乎并不畏惧这个杀伐气息浓郁的将军。
可下一刻，他眼睛猛然睁大，瞳孔微缩。
视线当中，一杆赤金色的长枪直直刺来。
这个黑马上的中将，居然，居然一枪刺穿了自己的脖子
中年人脸色大变，但毕竟是小神位五星的强者。
他生机没有快速消逝，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洛扶摇。
他脸上的疑惑不解一如之前宁安看他的神情一般。
他微微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
洛扶摇冰冷的眸子向他看来，玉手微微一抖，赤金色的长枪绽发着璀璨的神光。
“呃……”
中年城主瞳孔逐渐开始涣散，最后生机全部消逝。
而后他的身躯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开始消散。
他身后那些华贵衣袍的神族人们也是被吓得连连后退。
片刻之后，世间再也没有中年人的痕迹了。身为小神位强者的他，陨落了。
洛扶摇眸子轻抬，幽幽的说道：
“似这等无用城主，陨落了也好。尔等如果像他一般多言，下场也将如他一般。”
这番威慑很有效果，之前还高高在上的显城权贵们，纷纷跪倒在地。
口中高呼：
“中将大人英明，这贼人就不适合当城主。”
“对对对，这家伙也配当城主”
“杀得好啊，当真是为民除害。”
诸如此类的声音响起，洛扶摇并没有在意。
而那些权贵此刻却是瑟瑟发抖。这个西域那边来的中将也太不讲规矩了吧，一言不合就杀了一个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