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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木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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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宿老板帮舒念解下围巾,宋南陌也不好再待在房间里,正准备退出去时却猛地注意到放在桌面摆着的貔貅木雕。

    易老做木雕是快而好,舒念的画还没画好木雕就已经做好上了漆,让舒念把成品拿走。

    熟悉的雕工手艺引着记忆回归到过去,宋南陌终是记起民宿老板是谁了。

    潘妮阖上房门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梯,却见宋南陌坐在大厅的桌椅上没走,面上一片漠然,听见响动抬头向她瞥来。

    “你这是想起我来了?”潘妮舒缓地笑笑,试图缓解这沉闷的气氛。

    宋南陌没笑,眼底闪烁着复杂。

    潘妮没在意宋南陌的沉默,从前台取了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放在宋南陌面前,自己撩起裙摆坐在他对面。

    “我也没烧水,矿泉水不介意吧?”没等宋南陌回答潘妮又自言自语道:“他说过你脾气好,应该是不会介意的,我也不和你客气。”

    宋南陌哑然。

    “我当初是在易老爷子那边见过你,是吗?”

    易老一生收过三个徒弟,宋南陌没有行过正宗的拜师礼,只是去易老那学过一点手艺,就像潘妮说的,只能算是易老的半个徒弟。

    宋南陌不是没想过正正经经地端茶行礼叫一声师傅,毕竟在陆诗和他最艰难的时候是易老教他的这门手艺给他一个挣钱的门路,叫一声师傅是应该的。

    加上当时宋南陌的父亲的官司刚刚打完,陆诗天天拿着那点穿针引线的活儿从早到晚地干,就为了挣钱给宋南陌读书。

    陆诗含辛茹苦的样子刺激到宋南陌,人一赌气直接逃课跑来易老这儿说要当他徒弟。

    易老拒绝了,还气得拿了一根木棍在宋南陌背上抽了两下。

    宋南陌成绩好,街边邻里都知道宋南陌未来可期,易老怕他跟着自己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白白浪费这聪明脑袋,直接把人轰出门。

    “你要是真的要我高兴,就踏踏实实去学校,我这手艺你学去挣钱可以,但你想要往下继续走,做梦。”易老是站在门口指着宋南陌说的这些话,声声振聋发聩,铿锵有力。

    “我不会认你这个徒弟,你也别叫我师傅。”

    易老话说得太绝,当时堵门口偷听的人都觉得过不去,劝说的话还没出口,门就重重砸上,留宋南陌一个人痴痴傻傻地站在原地。

    还是易老的三徒弟上楼来把人拉走送回了家。

    易老前两个徒弟早就自立门户去了,只有一个三徒弟还没有正式出师,和宋南陌是同一个时候在易老那儿学手艺。

    潘妮就是易老三徒弟王毅的女朋友,当时王毅圈着宋南陌肩膀把人拉走时她就站在一旁。

    宋南陌和王毅熟悉,和潘妮见的次数却少,此时见着人心里五味杂陈。

    王毅在他高考完去了宁城后就出了车祸,他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经是寒假回家的时候,除却见到一座冷冷清清的墓,其余的详情易老也没有跟他提。

    如今乍一见到旧人,旧事重现,不免神伤。

    “是在易老那儿。”潘妮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一包烟晃了晃:“介意不?”

    宋南陌摇头,拧开矿泉水润嗓,舌尖被水冲过依旧是苦涩的。

    “你还留在明凤镇?”宋南陌依稀记得王毅说过潘妮不是明凤镇的人,王毅走了,潘妮也没有留在明凤镇的理由了。

    潘妮懒懒散散地抻长柔腰,深红的旗袍褶皱出深深的痕迹,红唇一启吐出烟圈:“不想走,就留下来了。”

    “住久了就对这里有感情了。”

    那一年,明凤镇的梨花开了,簌簌地落下一场洁白的雪。

    穿着裙子的女孩子来到隔壁镇上,翻着手上买来的糖葫芦,在街头遇见了一个淳朴的少年。

    那个少年不光人长得淳朴,名字也是一样。

    年轻而青春感十足的少女真心吐槽过王毅这个名字的平平无奇,不过也释怀于她的名字也普通至极,他们该是绝配。

    少年人长大了,依旧是淳朴憨厚的,少女也长大了,变得落落大方。

    从少年转变为男人,他想要给少时喜欢的姑娘一个家,没文凭的他拜师学艺,求一门手艺来挣钱结婚。

    女人从职校毕业,跟着男人定居在明凤镇,在一家奶茶店里打工,两个人开始筹钱,幻想着未来。

    直到一场湮灭了生命的灾祸降落,摧毁了这世俗里最庸俗的幸福。

    细长的烟早早地在猩红的火星中燃烧殆尽,一夜变得浑噩的女人依旧在明凤镇落了家,倾尽所有开起一家民宿,等着一个未归的爱人。

    那个曾经穿着简朴的女人穿上修身的旗袍,因为男人送她的那根簪子得用旗袍配才好看,所以她一年四季都穿着旗袍,缅怀这浮沉现实中的囫囵梦人。

    “我这辈子只给我家老婆子做过簪子,所以我希望你们以后也只给你们的老伴做簪子,定好是定做一套旗袍一起送出去,我当初就是靠一身旗袍和一根簪子娶了你们师娘。”

    易老混糊地说,眼睛刺痛地盯着墙壁上的黑白遗照,遗照前除却祭品烛台,还有一支木簪,二老的定情信物。

    想来王毅做到了,他只做了一支簪子,也只送给了潘妮。

    可是天妒良缘,不得善终。

    那套旗袍还没有被定做,再也上不了潘妮的身,无论往后岁月里潘妮穿多少件旗袍,也不是王毅送的那套“聘礼”。

    “我收了他的簪子,还没给他看过我带着它穿旗袍的样子呢。”潘妮过了烟的嗓子沙哑,浑身被落寞拢住。

    宋南陌望向濛濛的雨,心里烙下一丝晦涩,猝不及防回想起故人,无法维持平日里的坦然自若,只得彷徨空荡,和过往那被遮蔽住所有光的日子交错融合,淹没了他。

    南方的雨太多了,多到无论是青山流水,还是小镇大城,在烟雨季都罩在一阵苍青色的卷烟里,朦胧着相貌,成为明凤镇烟雨里的一道风景。

    令人向往的雨季埋藏太多的爱恨。

    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融在烟雨里的,无非也是这几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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