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孔雀
从高档小区走到步行街不过五分钟到路程，穿越过长长的小巷，面前的道路宽敞，到处是热闹的叫嚣。
捧着竹罩的服务员拎出一笼包子，一个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去。
半大的男孩脚一蹬，滑板受力往前，越过粤菜馆的招牌，又越过了美甲店前站着排传单的小姐姐，绕过步行街的标志性铜像，消失在人流中。
舒念接过纸袋子，肩膀虚虚塌下去，一双圆眼探入纸袋子里，窥探着那被包裹着棕灰外壳的嫩黄。
栗子的甜香钻入舒念的鼻子，唤醒她的嗅觉神经。
一只胖胖的橘猫从一张桌子上跳下来，蹲在舒念隔壁，一双和舒念相似的圆眼一转不转地盯着她瞧。
舒念弯下腰，纸袋子开了一个小口，朝着橘猫丢了一颗栗子。
蹦跶着停在橘猫脚部的栗子不轻不重撞上那毛茸茸的爪子，引来橘猫好奇地去拨弄椭圆的果子。
因为微烘长长队伍而郁闷的舒念噗嗤一声笑开怀，伸出手小心在橘猫脑袋上抚，引来橘猫昂着脑袋喉咙发出一阵呼噜呼噜。
队伍随着时间推移开始缩减，橘猫脑袋顶着栗子跟着舒念一起往前挪动，时不时调皮地来回跳跃。
在舒念踏入微烘蛋糕店店面时橘猫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舒念探头透过前方零星几人，想要观察情况，却被闯进她瞳孔的身影吸引。
站在柜台进行收款的男人穿了一件卫衣，衬得他身形颀长，细碎的发搭在脖颈上，顺着那股清浅的起伏变得柔软。
他执着一支笔，在电子屏幕上落下一划，明明动作不慢，却莫名有着一股气定神闲的感觉，旁边的人受他感染，也变得从容淡定。
舒念下意识一怔，原本清明的意识变得模糊，脑海里一条细长的线条描出了一个捧着书的模糊影像，和面前的男人渐渐重叠在一起。
她突然想到老师给她布置的作业该如何画，如何表达书生意气，执笔生花。
在舒念还在构思着自己的作业时，不知不觉中队伍已排到尽头。
“抱歉，今天的蛋糕已经卖完了。”宋南陌低头在屏幕上用电子笔点了一下，柜台前的显示器闪了闪，红色的已售完十分明显。
离去已久的神思终于回归本体，舒念：“？”
舒念没想到今天她这么衰，排了大概二十分钟的队到她就没有了。
等在舒念身后的人听见宋南陌的话也是一脸沮丧，无奈地散去，独留舒念闷声闷气地站在原地。
“南陌，拿两个包装盒，我这边的用完了。”钟晚手上最后一个包装好的蛋糕已经递到顾客手上，手边空空如也。
宋南陌压低手腕从柜子里取出一打纸盒送到钟晚手里，转身时对上舒念水盈盈的双眸。
“你是？”宋南陌尾音微微上扬，语气带着不确定：“你还记得我吗？大概十天前在医院我们见过的。”
舒念自然不会忘记宋南陌，毕竟她对于宋南陌可是念念不忘，心心念念的模特对象。
“记得，你是那个阿姨的儿子吧。”
肯定的语气不急不慢，既不显得热切邀功，也不显得过于冷淡自持，让人从感官上便有好感。
宋南陌清浅的眸底似山间的风，坦荡干净，面上勾起的笑容使得眼角微抬，山间的风吹入田野，变得开阔明朗。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可以吗？”
舒念不明所以，出于好奇点点头。
“晚姐，我进去找下钟师傅。”宋南陌匆匆脱下围裙，声音悠转着落入钟晚耳中。
“去吧去吧。”钟晚手上动作不停，声音倒是洪亮有中气。
烘焙房里灯光很亮，四周用心安上的木柜整齐，每一个柜子上都贴着标签，透过通明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码好的材料，整齐有序。
头发染得乌黑的老人坐在舒适的椅子上，带着一次性手套的手稳稳地停在蛋糕上，飞快旋转的蛋糕坯在奶油的涂抹下变得白亮。
钟老师傅的手可不是虚的，每一次动手做蛋糕都像是在完成一个完美的艺术品。
宋南陌第一次目睹钟老师傅做蛋糕时满眼惊叹，那时钟老师傅做的是一个仿青花瓷蛋糕。
为了做那个蛋糕，钟老师傅光是调奶油的颜色就调了三个小时，在数不清第几次去调试颜色才得出了那股烟雨天青色。
钟老师傅的手稳，也是靠那个稳劲那个青花瓷蛋糕才能够被抹出光如镜的表面。
明知道那只是一个蛋糕，宋南陌依旧从中窥得何为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
比起那青花瓷蛋糕，这一次的白孔雀蛋糕需要的技巧更强。
雪白的孔雀立于白石之上，细长的脖子弯成弧形，尖啄梳理着羽毛，华丽的尾羽铺盖在白石胚体上，每一根细小的绒毛都栩栩如生。
那线条流畅，仿佛真的由无数细线堆扎成的孔雀是钟老师傅用细针一点点勾勒出的。
这个蛋糕除却孔雀的一双黑色眼睛外再无任何色调，却以纯粹的白述说了一种华丽。
白色，理所应当凌驾在所有颜色之上。
宋南陌屏着呼吸，心不由得一紧，看着钟老师傅在孔雀的尾羽上落下最后一针。
“小宋啊，怎么了？”钟老师傅放下手中的工具，乐呵呵笑着，对着宋南陌招手：“来，看看我这个蛋糕配不配得上齐总的金婚宴。”
宋南陌无奈道：“钟师傅，我一个不懂这些的人可不敢说配不配得上。”
“嘿，我既然问你了你就大胆说，反正姓齐的也一样不懂。”钟老师傅也是傲娇，明明答应了多年老友的求助，帮忙做一个蛋糕贺老友夫妻金婚纪念日，嘴上却不肯饶人。
“好看。”宋南陌并没有用那些过多华丽的词藻来堆砌起一段恭维，他知道钟老师傅想要听的不过是一句最真诚的赞美。
要是想要最贴合的点评，钟老师傅大可以把蛋糕的照片发到交流群里，和那一帮老朋友讨论一番，何须要一个行外人来道个一二三。
钟老师傅哈哈两声，满面红光：“老齐这小子这下总没话说了吧，反正我是不会再给他包红包了，这个蛋糕就是我最大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