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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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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光下,沈氏动作轻柔地牵丝引线,乌黑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似云若瀑,又滑又亮,发髻中那顶镶嵌着红宝石的三银蝶戏茶花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细眉像柳条般又细又美,略显羞涩地躲在卷曲柔美的刘海下。

    “太太,小姐回来了。”随着沈妈的声音落下。

    沈氏闻声抬起头来,那双似乎时刻含着一江春水的温柔灵眸,关切地看向银霜净,她是鹅蛋脸,肤色极白,唇色极深,鼻梁秀巧,典型的徐州东南水乡人长相。

    “我的孩,怎么看着瘦了不少,快给娘看看。”声音柔美轻灵,说话间已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拉了她的手上下打量。

    完了又忍不住抱住她四处摸索,这捏捏那里摸摸,连声泣道:

    “果然是瘦了,都怪为娘,都怪为娘………”

    “我想娘了,娘你不要离开我,我们一起生活吧,我会努力学习,以后好好照顾你的,你看门前的桂花开了,我想吃娘做的桂花糕,桂花粥……”

    满腹委屈难过再忍不住,银霜净一把紧紧回抱住沈氏,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停抽泣道。

    沈氏闻言,泪落得更凶了。

    十月怀胎才落下的宝贝,这是要她的心肝啊!

    “好孩子,母亲怎么会不要你,就是舍了母亲这条命,也是要让我儿开心快活的,母亲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娘俩的前程。”

    “我才不要什么前程,我就要母亲和我在一起生活!”银霜净虽知道已经无事无补,但仍是气鼓鼓地推开沈氏,撅着嘴巴气呼呼地说道。

    “儿啊,母亲何尝不想和你一起生活,可是那个家里人口众多,关系复杂,你进去了娘怕你受委屈,现在你在这里清静,还有沈妈妈照顾着,娘很放心,娘也会隔几天就来看你的。”沈氏把女儿抗拒的小小身子微微拢回来,语气心长地看着她轻声说道。

    “娘我可以不读书,我想和娘在一起,我可以去打猎养活你们!”银霜净还是不死心,哪怕这话已经说了很多遍。

    沈氏闻言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和自己一般无二脸庞的小人儿却说出这样有担当孝顺的话,终忍不住抱着她因为激动而红彤彤的脸颊狠狠地亲了两口,笑道:

    “是了,我们净儿也是个小大人,能打猎了,真棒!真厉害!”

    说完这话,又温柔的用手临摹起她的眉眼,仿佛要看上千遍万遍,半晌,方才轻轻说道:“为人母者当得为子女计深远,我既懂得这道理也知道该怎么做,就得为了我儿搏一搏,母亲这辈子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不要像母亲一样,生如浮萍,万事不由己,你得去更高的天空,更远的地方,自由自在。”

    “娘,你说的是不是像三姑祖奶奶那样?”银霜净听懂了,她信誓旦旦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到时候我就带上娘和沈妈一起,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由自在。”

    “好,好,好,就是要有这样的志气!”沈氏闻言高兴得不能自已,连连点头,发间红色的宝石随着动作在烛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银制蝴蝶更是犹如误入花丛,振翅翩翩,煞是迷人。

    美好的时刻总是短暂而令人怀念的。

    沈氏大多时候都是待在银霜一族嫡系所在的银蝶里坐北朝南的九层吊脚楼里生活,只几天就会让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或者自己亲自送了吃食衣着银子过来。

    日子一天天就这样过去。

    转眼,银霜净九岁,要参加中级考了。

    为此沈氏特意为她绣了一个节节高升的荷包,嘱咐她要时时刻刻贴身带着。除此之外,她还特意坐着马车去仓平县里的苍生寺为她上香,回程的时候,不知道是太阳过于炎烈还是空气过于闷热,竟然晕了过去,直把身边伺候的人惊了半条命。

    连忙请了县城里的坐馆大夫来看,大夫被这家仆人左右架着,知道他们是银霜一族的

    一路上是忐忑不已,就生怕遇到什么难差办不好惹上杀生祸事,等见到病人是一个绝色妇人后,就更紧张了,待搭上脉,凝神细探,吊了半晌的心方才放了一半,谨慎说道:

    “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半月后复诊才能确定。”

    跟车的都是银霜的护卫族人,很多都未进过学,大字不识一个,只听了老头在那里掉书袋,不由火大,抓着人衣领就恶狠狠地说道:

    “说人话,到底怎么样,这可是我们三老爷的太太,要是出了差错,都得玩完。”

    “这孩子,去去去,一边去,辛苦大夫了,这点心意拿着打酒喝。”

    懂事的妈妈一把推开不知事的小子,笑眯眯地往老头身上塞了十两白银,方才招呼护卫一齐驱车往银霜一族所在的金凤山赶。

    “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太太生个小少爷,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太太生个小少爷…………”

    沈妈自从知道沈氏怀孕,觉得就是苍生寺的菩萨显灵,特意和沈氏念叨,要报佛恩,沈氏也是信佛的,故而请三老爷捐了五十两白银向苍生寺主持忘尘大师求了一尊观音像回家来,每日花果香火不断,早晚必要做半个时辰的祈祷功课,整得银霜净都有些醋。

    以前妈妈的全部身心都是放在自己身上的,现在还没生下来就这样,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但是转身她又想,自己以后进学,游猎,怕也不能时时承欢膝下,母亲多个人爱护也是好事。

    中级考这天,银霜净的心理倒是没什么稀奇特别的,该复习该准备的早就准备就绪。进入中级的要求是全部拿到乙中等以上。

    在考前她也有和几位老师做过综合评估,老师们都觉得这个成绩要求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倒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正常发挥,进入中级班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当然今天的她还是有和往日不一样的地方,就比如,和所有父母一样,沈氏为了考试也专门给她缝制了一条红色裤裙,且用金线细细地在袖口或者领口修了节节高升竹子,只求极尽吉祥如意。

    银霜净衣着一向随便,这时候怎么可能辜负母亲的心意,自然欢欢喜喜地穿上,待沈妈妈给她用红色丝带把头发绑得死死后,她再次坚持拒绝沈妈妈念叨了好几天的陪考,慢悠悠地往族里演武堂去。

    就一个中级考还陪考,太过夸张。

    银霜净把刚刚出门顺手拿的橘子扔过头顶,边走边想到。

    “净妹妹,你也是参加中级考吧,待我一路。”

    路旁茂密的柚树里隐隐约约探出个圆滚滚的大脑袋,却是11岁的银霜碧站在自己的房间窗户前对镜打扮刚好看到她经过。

    嗓门大得想装听不见都不能,银霜净默默地想。

    “好呀,姐姐可得仔细收拾,快点出门,迟了可不是小事。”

    银霜碧这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胖的缘故,做事手脚总是慢吞吞的,还爱丢三落四,银霜净喜欢万事早做准备,赶早不赶晚,故而有此一提。

    “你就放一百个心,我早收拾好了,这就出门。“银霜碧闻言连连打包票,说完她收回脑袋,迈着响亮的步子从窗边消失,紧接着,他们家就响起她妈她哥她奶奶的一众鼓励交谈声,大得仿佛要掀开整个屋顶。

    这家人嗓门是和牛借来的吗,银霜净想。

    她从小和银霜碧干架到大,心里总是互相鄙薄,但是因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故而两个人大了倒是常常一起上下学,平日里也是姐姐长妹妹短的处得很多。

    “我爹说等我中级考完后带我去仓平县玩,净妹妹你去过仓平县吗?“银霜碧把玩着她那条长到腰部的大辫子,一脸得意地问银霜净。

    她父亲早逝,家里都是老弱妇孺,自然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问这话就是纯属为了炫耀,银霜净想,但是她长大了自然不会像小的时候那样张牙舞爪。

    “真羡慕姐姐,我要读书,最近一年又忙着准备中级考,却是没有时间去哪里玩的。“银霜净掰开橘子分了一半递给她,笑了笑。

    你个学渣,咽死你,银霜净得意的想。

    银霜碧也不客气,手脚麻利地接过橘子,一口干了,这个世道人人贫苦,就算是银霜碧父亲爷爷两代人是木工,专门走村串户地给人盖房子,家底颇丰,水果这种东西也不是日日不断的。

    银霜碧嘴又馋,吃得是意犹未尽,直拿眼看银霜净手里的另一半,就差没有写着她还想要。

    银霜净偏不给,她还要一瓣一瓣的慢慢吃。

    银霜碧跟了一路,口水咽了又咽,心想一直默念:回家一定让爹买十斤,不,买二十斤橘子来吃个过瘾。

    考试分两天举行,第一天武考,第二天早上苼文,下午晋文。

    武考是在族里的演武场举行,考试场地有限,练气和刀法虽是分开教导,但考试却是合在一起考的。

    银霜净和银霜碧到的时候,场馆里已经待了不少人。

    中级武考是对打,和他们对打的是中级的学长学姐们,监考夫子在旁旁观打分。

    “这要是运气不好遇到银霜林师兄,银霜玄师兄,银霜远师兄,银霜真师姐怎么办,肯定马上就得败下阵来。”不远处一个同参加初级考试的学生向一旁的同伴哀惧道。

    “就是遇到几位师兄师姐,未曾一战怎可早早言败,比试还未开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他的身旁的男生显然还是有些傲气的,不愿还未出手就落了气势

    银霜净心里颇为认可这话,不由得朝那人看去,见他衣着半旧,头上的头巾也是半旧,知道他恐怕也是同自己一样是族里的旁支弟子,不由得问身旁的银霜碧道:

    “你可认识此人。”

    原谅她每日专心学业,不问外事,也不爱和同学来往,目前她唯一能多说两句话的居然只有银霜碧。

    银霜碧这个人对谁都自来熟,故而在学里初级三个班都是有交好认识的人。

    银霜净这一问,可把银霜碧得意了,她勾起唇角,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还故意卖弄地顿了大半晌,一副我就是知道,但是你要知道可得求我的表情,就等着银霜净急切的恳求她。

    银霜净才不求她,也不是什么大事,整个大晋民风开放,大梁的苼族儿女更是没什么男女大妨,她自己亲自去问。

    想做就做,银霜净当即就走到那男生面前,大大方方地拱手行礼道:

    “刚刚听闻兄台豪言,颇为震动,深有同感,我是三班的银霜净,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男子一看是她,当即红了脸庞,低垂了眉眼,吞吞吐吐道:

    “见笑了,我名叫银霜冼,是初级一班的学子,久仰姑娘大名。”

    银霜净看他长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虽不是特别英俊但也不丑,刚刚还和朋友侃侃而谈,自己来了他倒是如此羞涩,也不好久待,正打算和他与他那同伴交谈两句就走开。

    那边的银霜碧却不请自来,一只大肥手啪地抓在她的左臂上,呈半环抱式搂住她的身体,实则全身重量靠在她身上挤眉弄眼地怪笑道:

    “冼哥哥,这是我净妹妹,不光长得学里第一美,学习成绩还特别好,我们两家住得老近了。”

    银霜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遇到熟人,这会也不脸红了,闻言环顾看了看他俩,诚恳地拱手道:“早听过净姑娘学艺过人,冼心生敬佩,早就想一睹芳华。”

    银霜净前面听银霜碧向一个男的夸她颜色,心里本就不喜,见银霜冼知情识趣,没有就此大肆讨论,反而就她的才艺大加夸赞,不由得对他高看一眼。

    表面倒也不是轻浮公子。

    几人说说笑笑,不过一会,考试准备时间就到了,考场数量有限,学姐学长也有限,都是抽签决定。

    银霜净抽了2号台17号,最后一个上台,银霜碧抽了4号台3号,银霜冼抽了5号台10号。

    银霜碧知道她最后一个上场,直嚷嚷道:“不公平,打到那个点,师兄师姐都累了,肯定就能轻易取胜,这个排序不公平。”

    银霜净勾唇一笑,淡淡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再说了师兄姐也是轮换的,谁说最后就能稳操胜券。”

    “不错,就算排序最后也不可掉以轻心,你有这心境不错。”却是银霜吉来监考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夫子好”

    “夫子好”

    众人七嘴八舌地上前见礼,银霜吉冲着众人点了点头,和蔼地冲大家浅笑着说了句:

    “大家好好考,争取尽力发挥所学,不负光阴。”

    说完也不待大家说什么走向了2号监考台。

    银霜碧见了,更酸了,不忿说道:“净妹妹的监考夫子居然就是吉夫子,真真是接连走了狗屎运了呀!”

    银霜净才不理她这种无用废话,自顾去看2号台的考试安排。

    只银霜冼看她对佳人语言粗俗,不忍说道:“净姑娘武艺是得了吉夫子赞誉的,还望碧姑娘切莫再说这样的话。”

    银霜碧瞬间一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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