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都算了吧（一）
颜如芷又在办公室坐了许久，久到张婧川来敲门，说整栋楼已经要关门了，她才倏然惊醒。
张婧川开车将她送回公寓，停好车后就要开车门。
“不用，已经很晚了，你回家陪阿姨吧。”颜如芷解开安全带，一手拎上装拖鞋的鞋带，一手拿着外套，打开车门。
张婧川已经从驾驶座走了下来，“我送你上去，今天……我有点不放心。”
因为公寓地址已经泄露，张婧川担心会有人找到这边。
颜如芷扯了扯嘴角，“从地库直接上去不会有事，这次拍摄的照片都在公寓外，说明他们进不来。放心。”说完，大步向楼梯间走去。
张婧川欲言又止，到底没有跟上来。
颜如芷从走进电梯开始，就已经将冷漠武装到脚，她再一次整理着脑海里的话，想着等会儿如何向邢非开口。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她深吸一口气，仰头走了出去。
新买的黑色高跟靴有些磨脚，她却正好需要这一点点疼痛，让人头脑清醒。
才刚走近，公寓门就被人打开。
邢非站在门前，伸出个脑袋朝她的方向看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快点进来。”
说完又不赞同地看向她拿在手里的外套，“怎么不穿上？现在天一黑，温度降这么多。”
“嗯，我不冷。”颜如芷说，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干涩到发疼，她轻咳两声，扭头朝里看，“……川儿呢？”
嘴上说着，却停在了门前，想到等会儿要说的话，有些迈不出脚步。
“已经很晚，我先哄他睡觉了。”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不冷也先进来，着凉了怎么办？”
邢非说完，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人带进门。
屋内温暖的温度猛地冲过来，将颜如芷包裹其中，她看着虽然生活不久，却处处留下回忆的空间，眼眶微微发热。
看她站着不动，邢非沉默地接过她手上的衣服，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同时发现鞋袋中的拖鞋，拿了出来，“换上。”
颜如芷沉默地看着蹲在地上的邢非，看他要帮她换鞋的意思，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邢非站起来，轻笑了一声，“那你自己来，我去给你倒水。”
再一次坐到沙发上，气氛已与下午的旖旎暧昧大不相同。
颜如芷接过邢非递过来的杯子，里面是清爽的温热柠檬水。
邢非穿着灰色的兔子款拖鞋，有些幼稚，可这个男人一直很温和，关于儿子的要求和愿望，只要在原则内，他基本不会拒绝。
他坐到她的身边，关心道，“先喝点水，你看你嗓子都干成什么样了。”
颜如芷端着手里的杯子，下意识的喝了一口。
“你吃过晚饭没？你今天下午一定很忙吧？我做了你和川儿都爱吃的南瓜粥，你先喝一点。”说着邢非就要站起来，家居服的袖子被人抓住。
“……邢非，我有事和你说。”颜如芷缓声道。
邢非又坐了下来，偏头看向她。
颜如芷咽了咽口水，握着杯子的手松了松，才艰难开口，“我可能……暂时没办法和你们……住在一起了。”
邢非没有动，也没有回答，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旦说了第一句，后面的话好像也就不再那么艰难，颜如芷舔了舔唇，才接着说。
“我……家里……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但最主要的是，我担心你们会跟着再次被曝光，再次遭受不明的指责。”
“这间公寓的地址被发到网上，你也知道网上什么人都有，虽然物业比较严格，但还是没法完全保证安全。我已经让助理联系好几间待出售的房产，安保更严格，也更适合孩子居住。至于价格你不用操心， 我这边会全权负责。”
“你不用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会再影响到你们，我会让人处理干净。”颜如芷犹如被背稿子一般，将心中想法和盘托出，“你和川儿……都能回归不受人打扰的平静生活。”
她说完之后，才喘了一口气，因为憋气，胸口微微起伏。
邢非一直没有回答，她捏着杯子，对上他的眼睛。
“那你了？”邢非这才问，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嘴角紧抿成一条线。
“……我有时间……就会去看你们。”
邢非嗤笑一声，“然后了？”
颜如芷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得握住手中的杯子，这也是一整套，黄色的卡通小黄鸭杯，总共有三只。
“我和川儿成为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和小白脸？就像那篇文章里写的那样？”邢非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讽刺，“我们望穿秋水，等你有空的时候，大发慈悲地过来看我们一眼？”
“不是，我只是需要时间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颜如芷解释，却被邢非打断。
“很快？很快是多久？一个月？两个月？”邢非咄咄逼人，“还是一年两年？又或是五年十年？”
颜如芷牙关紧闭，无法回答。
“川儿想每天能看到他的妈妈，和妈妈一起吃饭，一起玩游戏，我想每天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的爱人，这个要求很过分吗？”邢非声音有些哽咽，“你告诉我‘等你有时间’的时候，我们等了你整整四年，你知道等待对我们来说是什么吗？你知道每一秒的分离会让我们有多焦虑吗？”
“……对不起。”颜如芷闭上眼睛，只觉胸口被人用手撕裂开来。
“我说过不要你的对不起！”邢非一声怒吼，眼里也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
这是颜如芷第一次看到邢非动怒，只觉心如刀绞，却只能闭上眼睛无力地说，“对不起，……可是我没办法。”
谁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只有两人粗喘的声音。
一时无人说话，墙上的挂钟无声的转动。
“……我说过你可以信任我，依靠我，可你从来没有给我过机会。”邢非的怒火已经平息，取而代之是浓浓的无力，“如果……”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
好一会儿才接着说：“如果不是有川儿，你是不是转身离开得更利落？”
颜如芷低垂着头，没有回答。她不敢抬头，怕泄露真实的情绪。
因为这的确是她真实的想法，如果没有川儿，这段感情……她可能一开始就不会接受。
“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只是孩子的……爸爸是吗？”邢非苦笑，不用她回答，也知道答案是什么。
颜如芷艰难张嘴，喝了口水，水已冰凉，徒剩苦涩，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一句话还是说得结结巴巴。
“你喜欢的是冉溪……不是我。我已经……不能再变回……她了。”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和我发生什么是吗？”邢非苦涩地问道。
颜如芷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慌张。
这慌张落在邢非眼里，更是万箭穿心。
颜如芷张嘴，想要反驳，却无法发出声音，看着邢非站了起来，慌张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邢非站着没动，却等不来一句话，只看到抓着他衣袖的那只手缓缓垂了下去。
颜如芷看着他的脚步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胸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跟着一起消失。
谁知道不到一分钟，那双穿着可笑卡通兔子拖鞋的脚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水凉了就不要喝了。”邢非语气平静，伸手拿过她握了许久的杯子，重新递给她一杯带着温度的柠檬水。
颜如芷机械般地接过，眼中干涩一般，耗尽所有力气，终于重新开口。
“……邢非，你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到……冉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