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没见过妈妈
颜如芷从家庭聚会得以脱身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
她在宅子前站着，等姚海开车过来。
老爷子知道最近她在忙年底的并购业务，口头上说了她几句，不能搞特殊。不过他更看重子女在事业上取得成就，嘱咐她好好做。
“再怎么忙，该吃饭还得吃。”颜如兰从大厅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保温壶，“这是我让张姐单独做的，去公司先把东西吃完。”
“年纪轻轻不注意，以后有得你受。”脸上表情满是不赞同。
“谢谢二姐。”颜如芷接过，诚心道谢。
颜如兰是老爷子结发妻子的女儿，今年已经45岁，比现在颜家的当家主母还要大。
小时候的如芷非常黏她，是二姐的小跟屁虫，可惜当时如兰已经出嫁，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只能在她回娘家的时候，凑过去要抱抱。
颜如兰本就是柔和的人，对待弟妹更是温柔，小时候，家里的孩子都喜欢跟在二姐后面。
姚海停好车，并没有如往常那般下车。
如芷自己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二姐你快回去吧，我一定吃完。”
如兰一直站着看车驶出院子。
驶出院子后，如芷看了眼认真开车的姚海，又向窗外看去。
另一旁就是据老爷子说刚售出不久的宅院，面积是颜家宅子的两倍，郁郁葱葱的树木在院外都能看得清楚。
这个小区整体依山傍海，位置和风水都绝佳，颜家对面这宅院，开售的时候，因为价格太高，迟迟未有买家。时间越久，价格疯涨，宅院也就这么一直空置了下来。
这种高档小区，公共区域都用私家车，很少有人步行，是以路上突然出现正在走路的一大一小，特别打眼。
“停车。”颜如芷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喊了停。
突如其来地刹车，也吓到了路边的父子俩。
颜如芷有些尴尬，本想当作无事发生，结果外面的小正太不知道是认出了这辆车还是车里的人，扭头和爸爸说了句什么，就开始兴高采烈地朝这边跑了过来。
她降下车窗，打招呼。
“爸爸你看，真的是她。”小正太边跑边高兴地喊，“姐姐，不对！如芷阿姨中午好，很高兴又见到你。”
颜如芷听着这句阿姨，心梗，不自觉瞪了往这边走的男人。
“你好。”男人今天全套黑色运动服，还戴着棒球帽，看着相当年轻，不太像孩子的父亲。
小正太也是同样的一身打扮，可可爱爱，凑过来，“如芷阿姨，如果不麻烦的话，你能载我们一程吗？到大门口就行了。”
大门口，应该指的是这片别墅小区的正门。
颜如芷看着小孩满脸汗，拉开车门，帮着小短腿上车。
她本意是想让男人坐到副驾上，结果男人拉开另一边的车门，自然地坐在了后座。
颜如芷最近坐得比较多的是一辆轿车，容量较小。偶尔她自己也会开，空间并不十分宽敞。
她习惯一个人，突然挤进一个高大的男人，感觉有些拥挤。
“谢谢。”男人看着她，道谢。
“客气。”颜如芷说，都坐进来了，她也不能将人赶下去。
小正太显然很高兴，坐在中间，左扭扭，右看看。
他往如芷身边靠，撒娇道，“我走不动，这里也太大啦。”
小孩软乎乎的身体靠过来，如芷仿佛能闻到奶香味，忍不住抽出纸巾给他额头擦了擦汗，他摘掉帽子，乖乖给她擦。
“你也住在这里吗？”颜如芷边擦边问。
“我们不住在这里，今天刚搬了新家，那边的家更好，只有我和爸爸两个人。”小正太闭着眼睛回答，纸巾轻轻拂过他汗湿的头发。
颜如芷抬头看了一眼，男人今天不似昨天晚上一直没礼貌的盯着人看，反而看着外面的风景，只留一个弧度优美的侧脸。
虽然见过一面，但也是陌生人，颜如芷也不好追问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她猜测是来见朋友？只不过这朋友实在太不厚道，让客人走断腿。
“如芷阿姨这里是你家吗？”
“以前是。”如芷答，“现在不是。”
“为什么现在不是啦？”只有小孩不会多想，想问什么就问出口。
“因为这里太大啦。”如芷学着他的声音，拉长尾音。
小正太睁大眼睛，像是找到了同伴，“对！”
颜如芷并不十分喜欢小孩，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吸引小朋友，但偶然抬头在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脸上的笑意，自己都吓一跳，同样让她吓一跳的，还有在后视镜中看到小正太爸爸的眼睛，两人眼神相碰。
颜如芷很快移开，不知为何心头一跳。
“你叫什么名字？”颜如芷问越来越往她怀里靠的小男孩。
“我叫冉川，我爸爸叫邢非。”小正太乖乖回答，“如芷阿姨，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不和爸爸一个姓吗？”
不和爸爸姓，那就是和妈妈姓。
不过颜如芷顺着小孩的思维，很给面子地问，“为什么了？”
“嘿嘿，因为我爸爸和他妈妈姓，我也和我妈妈一个姓。”
他应该是被问过很多次，这个回答，冉川自己很满意，摇头晃脑。
颜如芷看得高兴，夸赞道，“你妈妈一定很高兴，有你这么漂亮聪明的小宝贝和她一个姓。”
话音刚落，颜如芷就后悔了。
小冉川脸上原本的笑容也消散，变得有些失落，“我没有见过妈妈，不知道她会不会高兴。”
颜如芷有些无措，下意识的向小孩的家长看去。
男人伸出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安慰道，“她很高兴。”
说完抬头望向颜如芷，“颜小姐，你说是不是？”
颜如芷当哄小孩，立刻顺着话头，”没错，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超级高兴。”
小冉非抬头笑了一下，可是这笑很勉强，低声说，”我希望她高兴。”
没有妈妈的孩子，总是敏感的。
颜如芷还想再安慰几句，可是脑子有些慌乱，想不到合适的话。
车子正好驶到了正门，男人伸出手抱住还在失落的小正太，“川儿，我们要下车了，你要说什么？”
“谢谢如芷阿姨。”川儿道谢，随后抱住爸爸的脖子，趴在了他的肩膀上，全心依赖的模样。
男人护住孩子的头，弯腰钻出了车子。
颜如芷就着车门打开也探出半个脑袋，对于提起孩子的敏感处，有些无措，“邢先生，不好意思。”
“没事，叫我邢非就好。晚点见。”男人抬手揉了揉孩子的头，随手帮她把车门关了起来。
颜如芷没注意男人说的话，脑子里想的都是，看来自己真的不适合和孩子相处。
看着小冉非趴在爸爸身上寻求安慰的模样，不自觉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颜如芷和弟弟颜常晖是龙凤胎，自她懂事起，童年时光里就没有妈妈的身影，更没有爸爸的身影。
陪伴她最多的反而是当时照顾她和弟弟的保姆。
颜如芷有些头疼，警告自己不许再想从前，慢慢呼出一口浊气，放松靠在椅背上。
随着她的动作，一个东西掉在了车座下，颜如芷弯腰捡起，原是冉非的小帽子。
她赶忙回头去看，车子已经驶到主路上，没法掉头。
她捏着黑色的小鸭舌帽，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舍，“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以后怕是见不到了。”
颜如芷不理解自己为什么突然如此有母性，她将这种情绪归结为遗憾。
不过，她这遗憾还未持续多久，甚至，短得超乎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