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
上次来崇明家，周一记忆犹新。
他很诧异崇明是怎么做到家里简单的一目了然，没有什么家具，但是却能乌烟瘴气的。扫地机器人“嘎吱嘎吱”地在客厅打圈，踩到楼梯上发出“咔咔”的声响，年不算太久的顶棚吊灯上积满灰尘，阵阵微风吹拂，乳白吊灯上的灰落到地面，机器人勤奋地在屋子里“接灰”，给阴冷的房间增添一份诡异的气息。
这次来屋子很整洁，客厅的物品放置的井井有序，墙壁上的挂画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空气中淡淡的香薰味道沁人心脾。棚顶的纯白吊灯一尘不染，没有扫地机器人歇斯里的地“边喊边工作”。看来都是omega的功劳。
周一打量眼前的omega。她有着一头金色长发，脸尖尖的，睫毛长长的，一种很克制，但又惊艳的美。她也有着一双桃花眼，冷淡的表情和多情的眼神产生了巨大的反差，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她看上去比拾柒还要纤细，有点像女版的，分化后的拾柒。
周一看她从崇明的卧室出来，手里拿着托盘，脚腕细的像随时都能被折断。她脚步轻盈，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僵硬，不如拾柒那样活跃。但还是很像，太像了。
“你……你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我没听崇明提过。”周一盯盯地看着omega。
“有两年了。”omega把托盘递到周一面前。
睡裙很松垮，勉强能盖到锁骨。面对周一的注视，她依然没什么表情。
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是周一，崇暝的朋友。”周一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小时。”omega依旧举着盘子。
周一接过药剂，注意到她的右手内侧有颗鲜红的痣。
拾柒在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红色的痣！
周一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omega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一个不好的，恐怖的猜测油然而生。
“你……”周一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跟崇明是什么关系？”他选择了一种比较委婉保守的问话方式，这很不像他。
小时：“我们很相爱。”
？
这是什么说话的逻辑？
周一：“他让你在这等我的？”
小时：“嗯。他说一个朋友会来。”
“你平时都负责什么工作”既然崇明都让周一看了，不妨就把想问的都问个清楚。
“做家务。”
“都包含什么，能说的详细一些吗？”周一继续盘问，他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买菜，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
“好了好了，别说了。”周一松了口气。
“你有关于10年前的记忆吗？”周一发现小时问什么答什么，几乎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没有的。我从出生就在这里。”
“那崇暝说过，未来要你做什么吗？”
小时摇了摇头，指了下自己的头说：“这里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是怎么学会做家务的？”周一觉得小时的脑袋里应该有类似于芯片的东西，所以小时大概率是拾柒的克隆体，为了让她听话，崇暝给她植入了芯片。
“这里。”小时又指了指头，眨了眨眼，俏皮的模样与拾柒十分相似。
小时活生生的摆在面前，这么小巧可爱，却是一具不具有个人意识的拾柒克隆体。上次周一与崇暝通话，认真器内的女声，应该就是小时。
周一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
“崇暝与拾柒的克隆体□□，这简直丧心病狂!”
那天，周一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他知道，崇明是故意让他看到小时的。
藏了这些年，崇明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是他看到了帝国学院贴吧的“豪言壮语”？他不至于这么闲吧。
周一快速打开认证器，还没输入检索校内贴吧，只见“beta校草深情告白元帅”登上热搜，阅读量已经破亿。点击进入后，是周一拒绝omega的原声视频。
周一突然很想死一死。
崇明看到了热搜，所以故意让周一看到他家中的人造器官库？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omega是拾柒的人造器官库，同时也是拾柒的克隆人。
克隆人？
一个大胆的猜测，像一颗枯树突然生出枝蔓，在周一脑海中蔓延。
崇明与拾柒在少年时期相识，崇明作为医生非常了解拾柒的身体构造，他知道拾柒要驾驶破晓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但却被迫让这代价越来越大。他可以陪拾柒疯狂，也能给拾柒疼痛。他知道用药后会很痛，想必自己试过。他专研各种药剂，年纪轻轻就成为帝国首屈一指的医药专家。他的论文没有几篇，他没有传统专家那么多的头衔，但是关于每一种生物药剂的实验做的次数最多的却是他。作为拾柒的专职医生，他几乎把所有的薪酬都用来搞实验。周一见过崇明家的实验室，里面堆叠的收纳箱与拾柒房间里的如出一辙。崇明夜以继日的试验终产物，如流水般全数交付拾柒，拾柒吃过一两次就要再换……
崇明对拾柒并非求而不得，是根本没法去“求”。他要用各种药剂阻止拾柒分化，要把拾柒改造成符合驾驶神级战舰的模样。他们把彼此的青春，以及往后的余生，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帝国。
而崇明造克隆人的初衷，应该是为了满足自己对拾柒的情感寄托。
周一不确定拾柒对崇明是怎样的感觉，但毫无疑问的是，
崇明应该是爱着拾柒的。
“咋没饭吃。”拾柒很不开心。
“嗯，今天吃药。”周一把试剂放到餐桌上。
拾柒熟练地撸起袖子扎了下去。
周一原本打算今天做鱼，糖醋鲫鱼，拾柒很喜欢吃的一道菜。费时费力。周一现在不太想费这个时间，他感觉没什么力气了。
崇明对拾柒爱的深沉，爱的克制。面对自己的感情，和帝国的责任，崇暝选择了后者。他相信拾柒如果对崇暝有感情，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山河未定，岂敢先欢？
他从前不理解，为什么父亲会抛下他义无反顾地葬身银河。现在他明白，并非父亲不爱他，而是面对帝国，父亲选择去承担责任。
时代造就了英雄，英雄同样可以成就时代。
有能之士，抛头颅洒热血，为帝国贡献一己之力；无能之辈，熙熙攘攘，蝼蚁般荒度余生。
“哇，有蛋糕呀~！”拾柒美滋滋的看到拾柒书包露出包装袋的一角。
“嗯，omega送我的。不太想给你吃。”
“你的就是我的，你不想的事儿多了，哪能事事如愿~！”拾柒迅速把两盒蛋糕从书包里拎到自己面前，“小伙子，未来的路很长。你要学会承受，学会成长。”
是啊，拾柒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承受很多了。
崇暝把自己的拾柒的感情，埋葬在帝国的安危中；自己对拾柒的感情，与崇暝想比轻如鸿毛。
没有责任，不计后果，只有一厢情愿的心动。
周一没什么胃口，回自己房间了。周一觉得自己的胸口很闷，堵得慌。
他之前天真的以为，爱情是两情相悦，他喜欢拾柒，会想方设法地让拾柒慢慢喜欢上自己。他觉得时间还长，他会比任何人都要珍惜拾柒，会给拾柒快乐。
然而，拾柒要的从来不是快乐或珍重。
他是在做拾柒之前，首先是seven，是帝国的元帅。他身后背负的是亿万人民的寄托，在浩瀚的银河中，每次踏上战舰都是命悬一线，然而他不能退。
他想要的是保家卫国的战力，和能让他一往无前披荆斩棘的支撑。
这些崇明都能给。
我能给他什么？牵挂和羁绊？无用的感情，这些只会阻止拾柒向前罢了，想必他也不需要吧。
空有余力使不出。
他第一次这么自暴自弃。
他感到身体燥热不安，逐渐往失控的方向发展，他明明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此刻他却不想……
“他该不会失恋了吧？”拾柒心想。
小孩儿谈个恋爱还伤筋动骨的，轰轰烈烈的恋爱，也是挺让人羡慕的。
突然，心口一痛，痛的钻心。
他妈的，又是这熟悉的感觉。自从上个月下战舰后，心悸不止。崇明一早就发现了这情况，重新配了几种药，胶囊试剂全都有，没有一个好用。拾柒骂他庸医，崇明不反驳，却拒绝再跟拾柒鬼混，美其名曰:“医术不精，要把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无限的医学专研中去。”搞得像为人类发展做出卓越贡献了一样。
研究来研究去，心悸的问题还是没得到解决。好在不太严重，不耽误睡觉。每次心口一疼，拾柒就催眠自己睡觉，睡着了就不疼了。
今天拾柒吃完蛋糕，刚要催眠自己睡觉，听到了敲门声。
哎，捡了个催命鬼。好在小孩儿应该是想通了，需要心理安慰。拾柒捂着胸口去开门，走到门前又把手放了下来。拾柒不介意平时跟周一装可怜逗他玩，但自己真不好受的时候却是不愿意让周一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