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窃喜
第二天，苏老大又把刘青水母女俩叫回去，几家人凑到一起，商量着卖老宅的事儿。
苏银亮欠下赌债，被人放话要卸了他的胳膊腿儿，正急着要钱，听说梁修远执意要买地，正如了他的意。
“他想买就买，你情我愿的，咱也没拿刀逼他，咋的就不能卖了，要这么说，还是咱们违约，他要真急了，都能告咱们去！”
苏大伯：“咱们也没跟他签合同，也没上大队盖章，他拿什么告？”
苏银寿：“那可说不好，人家是要留洋的人，犯不着得罪他。”
苏陶忍着气，说：“三叔四叔，不是我不想给他买，是他妈过来我妈店里，咬定了，肯定不会买咱们家的地，梁修远最听他妈的话了，他妈说不能买他当然不会买，你别听他的话，白白耽误了咱们。”
三婶：“那他咋说不退钱呢，这不还想买么！再说，原来要买的那人见咱们卖给梁修远，都上大箐村买了，这会儿上哪儿找人买去！”
刘青水也忍气吞声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年后说不准还涨价呢，他要真买了地，外头咋说苏陶。”
那些阴阳怪调的话，她听心里恼火，却也发不出来，一则，她已经不是苏家的媳妇，踏进这个家门本来就不合礼数，二则，苏陶还得从苏家嫁出去，在女儿嫁人之前，只能先忍着。
四婶：“你能等我们等不起，结不成亲那是没那个命，跟做买卖有啥关系，洗头房挣钱你说话硬气，苏陶不嫁人，她兄弟姐妹还要嫁娶呢。”
苏大伯：“你咋说话，苏陶不是我们家里人，她奶奶不在了，我还在！”
苏陶算是看出来了，上一回得罪她们之后，她们恨她恨得牙痒痒，她嫁不出去才称她们的心。
刘青水那么泼辣的一个人，在这儿低声下气，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挽上刘青水，“妈，没事儿，他要买就买，反正咱们也不吃亏，我户口还在家里，我也得上村委签字摁手印，大伯不是说了嘛，我还得一份嫁妆呢。”
大伯是个好人，可人多嘴杂，又不是一言堂，其他几家非要卖，他也没办法。
卖就卖呗，梁修远买了地，她也不会嫁给他。
母女俩出了门，听见身后有人呸了一声。
苏陶心里失笑，名声这玩意儿，只要看开了，也没有那么重要，只要不当面说她的坏话，她就当听不见。
为了躲梁修远，苏陶在街口游荡，很晚才回到刘青水家，她躺在床上，惦记了好几天的《游灯记》就在枕头下，她却没有心思翻出来，睁眼到大半夜，一直到凌晨三四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刘青水坐在床前，掀开被子一角，“起来，外头有人找你。”
苏陶没睡够，迷糊间，以为是梁修远找她来了，心下倏忽一沉。
“陆家老大找你来了。”
苏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
“陆向逍，开沙场那个，他说找你有事儿，你跟他有啥事？”
“……”
苏陶垂下眼，睫毛颤了颤，撑着身子起来，“能有什么事，我叫他帮忙找工作，可能……找到了。”
能有什么事，她也不知道啊！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陆向逍能上这儿来找她，还是这么一大早的，不是给她找活儿，难不成是请她吃早餐？
他那么抠。
自打那天他说了那句话，她就没有碰见过他和张翼，他突然这么冒出来，苏陶胸口突突突又打起了小鼓，思绪有些乱。
她迷迷瞪瞪走出去，快出院门才惊觉自己没梳头洗漱，这个时候再返回去总有些刻意，她迟疑了下，以手作梳捋了捋头发，走出院子大门。
陆向逍长身而立，背身站在一棵皂角树下，身后是弯曲的小河，虽然快到霜降节气，河岸依然是绿的，清晨的绿含着一点湿意，稍稍削减了秋天的燥。
他听见脚步声，转过身，嘴角只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苏陶：……
一大早的这么笑干嘛？
“陆大哥，你怎么来了？”
陆向逍：“那天租的书看完了吗？昨天去书市，老板说你还没有还书。”
苏陶十分无语，三本破书也值得他跑一趟？
“快了，这几天都没有时间看，等我看完就自己拿去还。”
他点一下头，“你都忙什么去了？”
苏陶略睁大了眼，有些没好气，“找活儿去了，不是跟你们说了么，我被我妈赶出家门，不找活儿不得饿死。”
陆向逍压了压嘴角，“在哪儿干活？”
“在六园街喜雨中药铺。”
“你妈不生气了？”
“生气也没办法，谁让她是我妈呢。”
他手往兜里掏，低声笑，“那倒是。”
苏陶这才留意，他今天穿得挺人模狗样的，棉布长裤搭配现下流行的蓝色防风夹克，脚上竟然还穿上了皮鞋。
这可不是铲沙子扛沙包的装扮。
“你一大早的要干嘛去呀？”
陆向逍手又从兜里拿出来，指节压了压鼻端，“我找你说些事儿，天气凉，咱们去吃点热的，边吃边说。”
苏陶滞了下，“那么早，有东西吃了吗？”
还真的是来请她吃早餐，她不知道是什么事，值得他一大早跑过来说，但她也不是傻子，自打他说了那句话，总归能感觉到那么一点不寻常的意思。
不可否认的是，她看见他还是有那么一丝窃喜的，陆向逍是财神爷，看见他，就觉得生活有希望，可以暂时驱散梁修远带给她的阴郁。
“有，走吧。”
苏陶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一个字，“噢。”
她还没有洗漱，总觉得眼角干巴，好像有眼屎，当下只能强忍着扣眼睛的冲动，跟在陆向逍身后走。
两人到了一家粥铺，陆向逍点了一份艇仔粥，一份鸡什猪红，一份猪肉汤丸，又叫老板娘再来一碗栗子粿。
苏陶连忙拦住他，“够了够了，太早了吃不了那么多。”
她并不喜欢占人便宜，陆向逍那么节省，上回吃烤串就花了他不少钱，她可不想让他出血了。
陆向逍：“现在还早？”
“不早吗，你一般多少点起床？”
他说：“最晚五点。”
苏陶以为他说错了，“最晚？是最早吧。”
“最晚，平时四点四十我就起来了。”
苏陶瞪大了眼，“你确定？四点四十鸡都没叫呢！”
不是六点四十，也不是五点四十，四点四十啊！刘青水够勤快的，也没有那么早起床。
“叫了。”
“……那也没天亮，又干不了活，你起来做什么？”
“做早饭，吃了饭喂喂鸡，再看一会儿书天就亮了。”
苏陶半张着嘴看他。
大概她这个反应有些夸张，陆向逍提嘴笑了，“以前我妈在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个点起床，我习惯了。”
苏陶抿一下嘴，带着一点坏笑，“陆大哥，你是不是该找个老婆了？”
大佬就是大佬，精力果然比一般人旺盛，一天能顶得上她三四天，怪不得他会成功了。
陆向逍点头，“你说的对，我是该找一个人结婚了，我爸和我大姑也比较着急，只是我家兄弟三个，家里还没有起楼房，总不能委屈了别人家姑娘。”
他垂睫一笑，搁在桌上的手收拢，倾身过去了些，语气稍低，“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事，你家里不是要卖老屋的地吗，那里离沙场不远，位置也挺好，我想买下来起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