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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小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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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并不如何澄澈的夜晚。

    天色昏暗,月色昏黄,浓重的荷香熏得人头晕眼花。

    伊吹也只是例行公事的睡不着,但现代伊吹又不知道在忙什么,像要把去年没画的一口气都画回来一样,彻夜彻日的画。

    无聊的下场就是肚子饿的出奇的快。

    “饭桶。”

    “闭嘴,要画画就专心老老实实的画,抱着一心二用的心态画画小心老师撕破次元壁顺过来踢你。”

    现代伊吹真的没声了。

    但真的一点声没有,又有点毛骨悚然。

    好像心跳声都加了个澡堂回响一样,和脚步一起无限制放大。总体来讲,就是恐怖片里常有的日本乡下氛围。

    说到日本恐怖片的日式恐怖,果然就是比美式恐怖的jumpscare要高级,那种恐怖是无孔不入的,好像从睁着的眼睛和鼻孔里渗进骨髓的寒意,比没一点技术含量的美式恐怖高级多了。

    中式恐怖又和日式恐怖不太一样,最了解国人的还是ch人,知道国人最害怕的点,会追着这点乘胜追击,让人后背发毛,看过一部片子需要缓好久。

    ‘咚’

    但无论中式、日式、美式,这种极其安静的静夜里突然出现的异声,果然是烘托恐怖气氛的一把好手。

    伊吹僵硬在木质的回廊,总感觉后颈好像有谁的吐息。

    “伊吹。”

    “啊?”

    这种时候,果断要找谁来陪自己鼓气。

    “我害怕,你陪我聊会天。”

    “不行,我这副还没画完,老师会撕破次元壁顺过来踢断我的腿。”

    “我们都是伊吹,他不知道一心二用的是哪个,别啰嗦了快给我唱小马宝莉。”

    “?你有病。”

    总之,在大正伊吹的胡搅蛮缠之下,他耳边响起了小马宝莉那洗涤人心的优美旋律。

    除了这旋律完全不在调上。

    “宰了你啊。”——磕磕绊绊哼歌的某人。

    虽然感受到危险的时候直接回房是最好的选择,但感受到恐怖的时候,他已经就在厨房的门前了。

    “日本馒头还是挺好吃的,你吃过吗?”

    专心作画的某人完全没有理他。

    “好吧。”

    有东西填肚子,胃部的腺体分泌,就不是太害怕了,没有人陪着也完全ok。

    在从厨房回房间的路上,伊吹看见了某扇门缝之间的光亮,明明是旧时烛台的摇摆光线,在昏暗的雾夜里居然异常抓睛。

    这时候还有人没睡吗。

    无论是大正时代还是现代,都有这种猝死党存在啊。

    完全没有自己才是那个该担心猝死的人的自觉的伊吹没有理会,他没有从门缝偷窥别人的特殊癖好,只想在夜色凉如水里尽快回自己的被窝。

    然而,最先感知到的是鼻尖弥漫的血腥气。

    隐藏在厚重的荷香里,就像香水的后调一样,鼻腔细胞对荷香麻木之后,下一个感受到的就是腥臭的血味。

    那是极度新鲜的,大量的血液弥散开的味道,一旦察觉,就好像耳边也响起了粘稠血液汩汩流出的声音。

    伊吹停下了脚步。

    夜色中的摇摆火光异常显眼。

    在木制的回廊中,披着亚麻纹和服的黑发少年向摇摆的冰冷火光靠近。

    一步,两步,三步。

    只剩最后几脚的距离,半掌大的门缝足以让他看清门内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的视线聚焦的前一秒,后颈的毛绒感受到微凉的风。

    “盐月君。”

    伊吹猛地睁大眼,控制不住平衡地踉跄向前摔去,膝盖重重砸上地板,一手扒着纸门,勉强没有平地摔。

    “嘶……”

    ‘膝盖骨被磕才是最疼的’

    古人诚不欺我。

    “哎呀,你这孩子,没事吧?”

    没有一点声息就出现在伊吹背后的教主在他身边俯身,正关切地问他。

    “没事。”

    才怪,都出血了。

    明明没有一点尖锐物,只靠摩擦就能磨掉膝盖骨上薄薄的这层皮肤。

    血正从磨损的皮肤一点点渗出,逐渐凝成血珠。

    “嗯……”

    七彩的瞳孔似乎正盯着那血珠看。

    冰冷的折扇前段压上磨破的血肉,金黄的金属沾上血渍。

    “疼!”

    力道疼的伊吹一瑟缩。

    “真可怜呀,很痛吧?”

    要是在说这话的时候能稍微把扇子抬一抬会更有信服力。

    虽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剧痛,但落在膝盖这个位置,还有一把冰冷的扇子在伤口上面压着。

    在伊吹挥手之前,童磨收回了那把折扇。

    “盐月君,这个时候怎么不在房间睡觉,睡不着吗?我可以为盐月君唱安眠曲喔,要听吗?”

    从表面上看,童磨对伊吹很好。

    伊吹和他无根无据,童磨不仅救了他,给予他安身立命之所,还处处照顾。

    亲切的不像是陌生人。

    “……抱歉,容我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那柄扇子一直被童磨拿在手里,还是贵金属。

    万一感染到要在大正这个医学完全不发达的时期截肢,那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欸……”

    童磨的视线又盯着他的膝盖看。

    “应该不是太严重的伤口吧……因为盐月君感觉很痛吗?”

    他似乎是单纯的困惑,不是阴阳怪气。

    伊吹思考了两秒该如何跟大正年代的居民解释‘细菌感染’这回事。

    “因为在伤口上有细菌的存在,没有皮肤的免疫防护,细菌会深入人体,破坏细胞,最后演变成整条肢体的坏死,也就是感染。”

    这个年代青霉素还无法量产,几单位就弥足珍贵。

    童磨微微睁大了眼。

    “那可真是,我都不知道……盐月君,要我陪你去处理伤口吗?这样说起来伤口会变得很糟糕吧?”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您应该还有事情要做吧。”

    童磨一愣。

    “虽然的确如此……不过不要勉强哦,盐月君,要是你真的感染而死了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不知为何,伊吹看他的表情,感觉他不是在为他担心,真的如其所言,只是在困扰某事。

    此时的童磨莫名和他一贯表现出的温柔割裂了。

    但仅是下一秒,他又露出一贯的亲切样子来。

    “来,能站起来吗?”

    是夜晚的光线太昏暗了吗。

    递到眼前的手泛着不自然的白,甲面好像有一层青。

    搭上去的指尖能感受到寒冷的不像样的冷意。

    站起来的伊吹看着沾上血渍的和服下摆,感到头疼。

    自己沾上的,不能拜托人家帮忙洗,但万世极乐教又没有热水器这种便利电器,只能用冷水洗。

    现在天气还冷,已经预想到洗完衣服的手会有多痒了。

    这时候就是羡慕现代伊吹洗衣机和烘干机具在的美好境地的时候了。

    “既然如此,我就先离开了,感谢您的关心。”

    “没事哟~”

    似乎只是入夜后并不如何引人注意的小小插曲,就这样即将以平平无奇的结尾结束。

    然而身后突然传来了唤声。

    “呐,盐月君。”

    走出几步的伊吹寻声回头。

    仍带血渍的折扇在弯起的七彩瞳下,上面的万莲美景氤氲而朦胧。

    冰冷的金色和七彩瞳说不上谁更无机质。

    “刚刚的那间房间里,你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察觉到危险。

    根本一丝一毫危险的气息也没有。

    对方只是简简单单的发问而已。

    那副笑脸也和平日看到的一般无二。

    但是为什么呢。

    危机神经一抽一抽的发疼。

    入冬的月夜听不到蝉鸣,回头的少年顿在原地,在阴影的遮掩下沉默。

    “假如我说看到了,您会怎样做?”

    “哎呀……那就苦恼了。虽然往常的我大概会例行公事,不过我不太想那样对盐月君。”

    黑发的少年回过头。

    “您多虑了,我什么也没看到。”

    “诶?是真心话吗?”

    “是真心话。”

    “这样吗。”

    童磨突然笑出了声。

    他歪了歪头,状似发自真心地愉悦,所以发自内心地笑着。

    “明明是个直觉敏锐的孩子,该怎么说,这种时候也会趋利避害?

    “不过不用担心,盐月君,看到了也没关系的。”

    万世极乐教的教主微微睁开眼。

    平日亲切又温暖的冬日好像变回晚霞后的残阳模样,仅是耀眼,没有丝毫暖意。

    明明包裹着温暖,真正触及时却冰冷的触感却让人遍体生寒。

    “你是特别的孩子~”

    他如是说。

    江之助组袭击了装有油画的储藏区。

    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价值千金的画布也好,住在附近的流浪汉也好。

    得到消息的伊吹望着窗外飘落的初雪,一如既往的发呆。

    “是吗,给他们立个碑吧。”

    山本很是吃了一惊。

    “给、给那些碍事的流浪汉?”

    “不然,给画吗?”

    给画立碑是什么后现代主义艺术。

    虽然下属无论如何也对这项命令不得其解。

    但下属就是下属,尤其在黑手党,上司的命令是绝对的。

    堪比机器人三定律的三大守则是维系不能见光的组织的锁链。

    其中之一。

    “上司的命令是绝对的。”

    “伊吹君。”

    披着白色医大褂的港口黑手党首领语中不带什么情感。

    “‘货物’不见了的话,已经拍下商品的买家就令人头疼了啊。”

    “是。”

    “能善后吗?”

    “不需要善后。”

    少年笃定的回复让森鸥外略感意外。

    他看不到正低头颔首的少年脸上的表情,但后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闻波澜。

    “交易会完美结束,宾主尽欢。”

    正如立下如此军令状的少年所说,在货物损毁的前提下,艺术品的交易完美收尾。

    直升机载着色泽鲜艳的画布飞向世界各地。

    查不出户主的账户打进源源不断的钱款,数字后的零不断增加。

    “只是画得像的话,十年,二十年,一直练下去,总能画出堪比照相机的作品。”

    对着画而已。

    特意模仿名家的技法而已。

    将新作的油画刻意做旧而已。

    没有特殊能力的人为了不被当做弃子,想继续沐浴第二天的骄阳,不想去阴森寒冷的地下室而已。

    ——只是把作为画家的骄傲踩在脚下碾而已。

    ‘把骄傲和自尊一起吃掉也没关系吗?’

    少年心中的质问没人听得见。

    交易完美达成后,接下来是三大守则中的另外一条。

    “若受挑衅,则成百上千倍的还击回去。”

    虽然本该由航线的负责人来做的。

    但伊吹这一阵都没什么精神。

    太宰特意带了苹果汁来临时卧室‘探病’。

    虽然来的时间不巧,和另外一个来探病的武斗派在门前撞上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嫌弃的“啧”。

    “带着病菌的蛞蝓不要进盐月月的房间,盐月月现在可是抵抗力差的时期。”

    “穿着又脏又烂的外套探病真是别出心裁,你那是去什么泥坑打滚了吗?干脆沉在泥底别出来了,就这样脏兮兮的去死吧青花鱼。”

    “是——是——,毕竟在沼泽里小矮子可是最——危险的,所以才这么在意啊,哪怕脚尖点起来也够不到空气吧,中也真可怜,把手举起来在头顶扑腾说不定能露出点指甲尖呢?”

    “喂!不许说我的身高!”

    “哦呀,对着别人无法改变的事实攻击还真是失礼了,我下次不会这么做了,原谅我吧,小矮子。”

    “你小子——!”

    临时卧室内,躺在床上玩switch的伊吹从抽屉里翻出了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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