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女爵7
把猎人送走之后天色已经不早了，湖面上优雅划行的天鹅们已经开始进食，丑小鸭亚格也整理起自己用羽毛交换到的物资，准备吃饭。
为了方便她和唯一认识的鹅交流，猎人帮她选定的吊床地点和亚格的巢离得很近，所以顾卿歌把行李放好，拿起自己的食物坐到亚格的身边。
平时按她的性格指定不会非要和陌生鹅一起吃饭，但是她懂得一起吃饭最能快速拉近关系这个道理。
以前她初识一些比较爱交友的人，他们除了主动和她聊天外，也会邀请她一起吃饭。而在她有限的被迫共同吃饭的时候，对方还会跟她问东问西。后来她发现这似乎是一种常见的交际场景，因此此刻就想学以致用。
可是坐在亚格旁边，顾卿歌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这种场合下自己应该说什么。直接问吗？问什么才能让对方自然而然地谈论自己的过去呢？任务又想让她知道什么？丑小鸭会成为天鹅难道不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一只天鹅吗？
亚格咯嘣咯嘣吃得挺香，顾卿歌坐着放空了一会儿大脑，最后也拿起食物，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亚格看了她好几眼，突然道：“兔子还会吃这些吗？”
顾卿歌干饭的手微微停顿，心想在这个世界兔子吃什么都不奇怪好吧！你个鸭子还管兔子吃什么？
“你不也是，天鹅还吃这些吗？”
话一出口，顾卿歌就觉得自己这问题问得妙啊。天鹅不吃，但鸭子吃啊！这不就自然而然地引入了过去吗？
亚格颇有些沧桑地长叹一声：“唉，此事说来话长。”
顾卿歌正等着听下文呢，结果一看对方，好嘛，又吃上了，根本没有继续讲的意思。
顾卿歌不得不自力更生地问：“所以到底因为什么呢？”
亚格摇头晃脑地道：“兔小姐，这不过是封进历史尘埃中的旧事罢了，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嘎？”
“……呃，因为我好奇？”
“好奇心害死猫，虽然你是只兔子，但是太重的好奇心会害死人的嘎。”
我果然一点儿也没有跟人谈心的天赋啊。顾卿歌心想，感觉有一丝凄惨。
暂时放弃继续交谈，顾卿歌吃完饭，将未吃完的食物重新放好，就在这个整理的时刻，眼尖的亚格突然在她旁边叫到：“啊，那是万茵果吗嘎？真是令人怀念，我记得我曾在游历的时期吃到过它嘎。”
顾卿歌看了看对方说的果子。那是约翰送给她的，据说是一种汁水丰富，而且尝起来像酒的水果。万象森林靠近北方领，万茵果像酒一样可以消毒，吃下去也可以温暖身体，约翰就送了她三枚自家院子里结的这种果实，以备不时之需。
就算是顾卿歌也明白这种时候应该送对方一个果子套套关系，可是又想起对方那副三缄其口的模样，最终她拿起一枚果子，意图明显地对着亚格道：“或许你现在有兴趣跟我讲讲你说来话长的故事？”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嘎。”亚格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得到了果子，亚格先是沉醉地嗅了嗅果子的芬芳，然后才珍重地咬下，慢慢地品味，最后满足地喟叹。
还没等顾卿歌问问题，亚格就瘫坐在了树下，以一副中年男人吹牛逼的架势开始滔滔不绝。
“你别看我现在一副泯然众人的样子，但我当年也是经多见广啊嘎。”
顾卿歌觉得就凭对方在一群天鹅中坚持当鸭子的做派，实在不像是泯然众人的样子。
“呃，或许你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普通，毕竟你的……口音还是挺特别的。”
“哦，你说那个，那是我的家乡话。”亚格突然用低沉优雅的声音和普通的说话方式开始跟她说话。
“鹅一旦上了年纪，哪怕是再不好的家乡，也总是让鹅不由自主地染上乡愁。其实我并不是天鹅湖的本地鹅，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村庄，那里的环境不算优美，也并不富裕，还充斥着一些愚昧和偏见。年轻时的我鄙视那里的一切，但现在想想，其实也是那里的环境磨练和锻造了今天的我。”
“今天的你？”顾卿歌看不出眼前的天鹅有什么不一样。
“难不成你以为每一只天鹅都有本事在天鹅湖安家落户吗？”
“好、好吧。”
“后来我就踏上了寻找自我的旅途。”
顾卿歌还记得猎人之前的“流浪”一词，但是看看眼前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天鹅，她最终没有说话。
“我漫无目的地行走着，路上有美丽的风景，新奇的事物，但也少不了阴暗和坎坷，最后，我来到了天鹅湖畔，直到那时我才终于寻找到了真正的自我。”
“真正的自我？”
“我在这里得知了我的身世。”
“身世？”
“原来我的父亲是一位高贵的天鹅湖本地鹅，这里的天鹅帮我发现了这个真相，也因此同意我留下来。”
等等，你刚刚不是说靠自己留下来的吗！这不还是拼爹嘛！
“哦，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身世。”
“这位小姐，你难道不觉得一只天鹅出现在农户家很奇怪吗？”
我当然觉得奇怪，但我以为你们不觉得啊！
“好吧，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会出生在农户家呢？”
“呵。”亚格得意一笑，“或许你也看出来了，虽然我是一只混血鹅，但是我的美貌却并不输于纯血天鹅。”
抱歉，我看不出来天鹅混血不混血的差别……
“我的母亲，虽然她只是一只鸭子，但她却是全村最美的鸭子，是蒙尘的明珠。就是这样的她一眼就吸引到了我的父亲，我，就诞生于他们伟大而浪漫的爱情之中。”
“呃，难道在你出生之前你的父亲去世了？所以你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是。我的父亲是一位潇洒的浪子，在留下爱情结晶后为了不辜负更多美好的风光，他离开了。”
喂！这不就是个一夜情后抛妻弃子的渣男混蛋吗！你怎么能把他说得这么光风霁月啊！
“那你的母亲呢？！”
“哦，在我刚破壳的时候，她好像被农户吃掉了。”
诶等等，怎么搞出了恐怖片的氛围啊！这里的动物这么神奇还会被吃吗？而且你为什么说起这件事这么平淡啊！
顾卿歌看着好似浑不在意的亚格一时失语。
亚格没能从顾卿歌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她的震惊，继续说道：“不过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父亲，但是听说他是一位风流优雅的绅士，我非常敬佩和向往。”
就，还是想劝你做鹅要善良。想成为渣男什么的还是不要了吧。
“这么多年你还没见过他吗？”
“我们曾经互通过一次信，父亲在信里勉励了我，也告诉我许多事，还约好等他下次回到天鹅湖的时候再相见。但是没等到我们见面，他就不幸遭遇了意外。”
“意外？”
亚格惆怅地叹了口气：“据说他的新爱人是一位有夫之妇，不过他最初并不知道，等知晓后已经晚了，那些野蛮的外地鹅夺去了他的生命。”
……还有一点儿爽是怎么回事？
怪不得亚格对他的父亲赞不绝口充满向往，原来对方在他心里是一个给了他高贵身份的永远见不到的符号，亚格的怀念和想象会不断美化这个虚无的符号，不曾相见自然就不会有缺陷。
最起码这样的父亲总比把他独自留在一个严酷落后的小乡村的母亲，形象更加伟岸。
可是，如果亚格真的如此在意自己天鹅湖居民的身份，又为何要保留自己做鸭子时的习性呢？
顾卿歌想到就问：“既然你父亲这么好，既然天鹅湖这么好，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做一只纯粹的天鹅，还要保留鸭子的习惯呢？”
这个问题让亚格闭上了嘴巴。这毕竟不是技能效果，或许酒精和倾诉欲能打开一个人的嘴巴，但未必能打开一个人的心……除非用更多的酒精。
顾卿歌虽然看不出亚格在想什么，但是她的经验告诉她，如果一个滔滔不绝的人突然被自己的问题弄得哑口无声，那这个问题一定多少触碰了对方的心里警戒线，接下来如果是和气一点儿的人会笑着岔开话题；如果是刻薄一些的人甚至会开始人身攻击。这两者顾卿歌都遇到过，她也是踩了很多雷才慢慢发现并总结出规律的。
顾卿歌想不到要说什么圆场，所以她又拿出一枚万茵果送到亚格嘴边，如果更多酒精能再起撬开他的嘴最好，不能也好歹缓和气氛，别把关系弄僵。
亚格没有抵抗住万茵果的诱惑，顾卿歌把果子送到他的嘴边，他便不客气地吞了下去，如同豪迈地喝了杯急酒。
新的酒精冲昏了他的大脑，亚格望了会儿天空，突然道：“天鹅和鸭子也没什么不同，大家不能接受的只是异类罢了。不论我身处何处，又是什么身份，异样的眼光总会如影随形……那不如索性就做个异类，只要坚持的时间够久别人就会开始觉得合理，甚至如果能展现出比他们更高的本领，异类就会成为特别，得到赞叹和追捧。”
“……”
顾卿歌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看看湖面上成群结队的天鹅们，又看了看虽然可以落户，但又处处格格不入的亚格，好像有一点点能理解他的话。
他虽然可以生活在任何一处，但没有什么地方是他真正的家。
这和玩家好像有些类似。
顾卿歌在心里感慨完毕又看向亚格。再次沉默下来的亚格正直直地盯着她，盯得她都发毛了。
“呃，怎么了？”
对方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顾卿歌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这鹅虽然眼睛睁着，但怎么一动不动，呼吸还有点儿奇怪？
“呼——”
一阵鼾声突然响起。
靠！这是睁着眼睛睡着了吗！
顾卿歌无语了一下，最后认命地把鹅搬回了窝。
折腾半天天色已晚，顾卿歌爬上了自己的吊床，闭着眼睛理了一遍亚格的事。
【滴。支线任务“丑小鸭的往事”已完成，奖励积分30分。】
在顾卿歌刚刚想清楚亚格的事后，任务完成的提示就来了。
原来有些任务不只是听到就完了，还需要她心里形成清晰的脉络是吗？
在心里复盘着新的猜测，整合了所有食界内已知信息，又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不知在哪个片段失去意识，顾卿歌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顾卿歌就被梦幻的晨光叫醒。
虽然喝到睡着，但是亚格并没有宿醉，反倒是充满活力地跟她热情问好。
“早啊兔小姐嘎。”
口音又恢复了，不知道亚格是单纯喝晕了才说“普通话”，还是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总之已经完成任务的顾卿歌不想再深究了。
“早。”揉了揉脸伸了个懒腰，顾卿歌爬下床开启新的一天。
用湖水洗了脸整理好自己，接着又跟亚格吃了早餐。天鹅是不是该一日三餐顾卿歌不知道，反正亚格是。
“今天有什么计划吗嘎？”
支线任务完成了，现在就差等那个奥杰塔公主来到这里，然后接触一下看是不是个能沟通的对象。
顾卿歌打算如果在猎人再次过来前那位公主还没来，就跟着猎人回去等消息，顺便找机会再和小红帽他们多交流交流，毕竟她身上还挂着一个和小红帽有关的支线任务呢。
至于今天，顾卿歌环顾四周，清晨的天鹅湖有种出尘般的梦幻感，比中午时分更加清幽雅致，今天不如就逛逛难得一见的传说中的景点吧！
亚格欣然担任了导游一职。
行走在天鹅湖畔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顾卿歌游玩之余还调查了天鹅湖周边的植物种类及分布，收获了不少野生可食用植物。
快到中午把东西采集的东西收好，顾卿歌看向天鹅湖，正在想这个湖能不能用来泡脚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一只羽毛泛着粉色的天鹅飞来，湖面上的天鹅都围了上去，这时亚格开口了。
“奥杰塔公主来了。”
“那个就是公主吗？”
“不，她是开路的侍女，公主不久后就会到达。我得过去迎接一下，你先在这里等一下，等欢迎仪式结束后我再把你介绍给她。”
顾卿歌点头，看亚格展翅飞向那边，和其他天鹅们汇集在一起。整个天鹅湖都被惊动了，看来这个公主在天鹅湖地位很不一般啊，难不成就因为她是公主？这里这么讲究阶级身份血统之类的吗？不过顾卿歌想到了亚格的事，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她思绪纷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慵懒动人的声音。
“瞧瞧谁在这儿。”
顾卿歌转身，一下子僵住了。
那仿佛漆着白粉的脸和缱绻的眼熟悉又出人意料。
女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