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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爱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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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一直牵着贞贵妃的手到湖心亭,他松手后残留的温度叫贞贵妃微微发愣。

    不过没叫她愣多久,那只手就又抚上她的脸颊。

    “几日不见,你似乎清减了不少,可有烦心事?”

    动作温柔,言谈暖心,若是忽略他的身份,便是世上难得的深情之人。

    贞贵妃一只手贴在他伸出的手背上,另一只手抚上对方眉间,似要拂去那看不见的愁。

    “我没有事,反倒是您好像很疲惫。”

    皇帝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微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左右还是那些老生常谈的公事罢了,不必忧心。”

    贞贵妃闻言没有再问,只是温声叮嘱:“不论如何,请您多保重身子。”

    “莫要说我,你现在站在这里的样子简直和十年前一样。”

    十年前她是什么样子呢?

    那时的她清瘦,带着股文人的傲气和哀愁。

    她刚入宫的时候和皇帝关系很僵,直到那天她看中了这湖心亭的风雅,在里面抚琴一曲,而他就站在九曲桥上静静听了一曲。

    一曲终了,他们没有交谈,各自离去。

    但在之后的一个月里,她会来亭里抚琴,吟诗,作画,他会在一旁听曲,看书,休憩。

    足足一个月后,她再次弹琴。曲终,他开口问了她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过来?”

    她直视他,反问:“你会保护我吗?”

    这是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往事,只是如梦似幻。

    贞贵妃收回思绪,问:“您想听琴吗?”

    皇帝看着她,没有犹豫就道:“当然。”

    烛光之中,贞贵妃面前放着一张旧日画作,双眼却无神,不知看向何处。

    他问她为何不肯靠近他,她问他会不会保护她。

    他说当然。

    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然。

    白天她不该说那些话的,不,白天她就不该去醉心湖的。

    夜色乱人心,她觉得自己要被后悔的情绪彻底吞没。

    她不该这样的,她不是这样的。

    可是一切已经无法重来。

    最近有两件事得到了金戈的关注。一是皇帝与贞贵妃自湖心亭一遇后,回来好像派人去调查了什么,他不知道内容,只是紧接着怀了孕的赵妃惹皇帝不悦被禁了足;二是皇帝终于为前朝争吵不休的军资一事定了音,支持了丞相派,给了文将军足够的支援,只是金戈不知道皇帝还暗中给文将军去了一封密信。

    前朝后宫的事皇帝都做了决断,所以最近终于显得放松了些,去太后那边也比往常勤了。皇帝心情变好,让乾清宫的下人好过了不少。只有金戈因为事情走向没往他脑洞发展而有些郁闷。

    很多时候玩家是无法左右事情发展的走向的,因为食界中的npc并不是按照固定模式向前推进情节的工具人,而是像真的人类一样复杂,一点微不足道的原因就可能会让npc做出叫玩家措手不及的改变。

    尤其是像金戈这种人设,绝对没可能对皇帝产生重大影响,所以他能做的只是时刻保持信息的畅通有效,以求占得先机最先发现情核的线索,而不是试图推动情核的出现,这也是大部分玩家会选择的路线。

    太后是皇帝的生母,皇帝素来有孝顺之名。如果他心情不好,一般不会往太后跟前凑,以免惹得太后跟着一起忧心,但当他心情不错的时候,还是很愿意在太后跟前尽孝的。

    太后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皇帝来得勤了,她心情也好很多,慈宁宫的下人也跟着受益,比如时镜。

    她的直系领导名叫春笙,本来就对她不错,最近宫里气氛松快,对她的限制也小,叫她有时间去搜集信息。她的同事心儿最近见她更受重用,多少有点儿嫉妒,给她使了些不痛不痒的绊子,她在领导面前一顿茶香四溢回敬了几分,但总体上两人没大矛盾,就是普通同事能处。

    按说这种职场环境挺舒心了,但是时镜还是不开心,因为她的任务计划毫无进展。知道无数陈年旧事还能活到现在的老人哪个不是人精,不但一点儿口风不露,问的多了还会让她本人露出马脚。

    但是人在困境里的潜力是无穷的!时镜这些日子苦思冥想,终于找到可能打探消息的人群,那就是冷宫里的老人!像他们这种人,没安心养老的人那么多顾虑,生活不好可以收买,最重要的是冷宫虽然表面看上去与世隔绝,但实际上不知多少恩怨情仇的真相都掩埋在这里!这套路她懂。

    哼哼,她可是很聪明的。她没贸然去问,而是侧面打听了最适合的人选,探究宫奴旧事可比打听太后消息简单多了。

    最后她找到了一个人,是前朝被打入冷宫的张贵人,据说她被打入冷宫的时间比较早,至今也没被搓磨死可以说是很顽强了。听说她嗜酒,但冷宫里哪有酒给她,这对于时镜来说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时镜挑了个休息的日子,选了贵人们午歇,下人们躲懒的时候偷偷去了冷宫。不敢明面上见人,时镜从她偶然发现的狗洞中钻进去,戴上面巾,在萧瑟和死气沉沉的氛围中找到了张贵人的住处。

    眼前的人头发凌乱,面容苍老,浑浊的眼神盯着她的时候叫人不寒而栗。

    时镜忍住不适,勉强笑着开口:“张贵人安。我给贵人带了些吃食想请贵人赏脸。”

    时镜掏出油纸包示意,但张贵人仍旧盯着她,直盯到她鸡皮疙瘩起了满身才发出嘶哑的声音:“你是谁?”

    见对方回应,时镜松了口气:“我是谁不重要,这次来是想向贵人打听些事。”

    张贵人嗤笑一声,时镜不在意,继续道:“这些吃食只是见面礼,这壶酒才是谢礼。”

    时镜掏出一个酒盅在张贵人面前晃了晃又收了回去,见张贵人表情有所变化才道:“怎么样?不吃亏吧?”

    张贵人表情莫测,时镜将油纸包放在她身前,劝道:“不论如何这见面礼您先收下吧。”

    “你想问什么?”良久,张贵人回应。

    时镜暗中松了口气:“我想听听前朝后宫的事。张贵人当年后宫里是什么样的呢?”

    张贵人看她一眼,不过没问什么。

    “先帝原配早逝无子,后来选秀充实后宫,我便是那时入的宫。跟我同一批入宫的还有当今太后以及太傅之女王氏。这两人都是高门贵女,一入宫便是高位。娘家有力,皇帝敬重,真是再舒心不过,唯一的烦恼,可能就是彼此吧。”

    听到自己想听的,时镜的表情不由得认真了些。

    “先帝最擅制衡之术,纵使没有皇后管理后宫,这两人共领协理之权,后宫各自站队,势均力敌,倒也算相安无事,直到王氏率先怀上龙种。

    本来这个孩子会是我弄死的。不过我提前让太后利用我,把我害进冷宫,最终给那个孩子陪葬的人成了先帝新宠的舞姬。”

    “小丫头,你跟太后有仇吗?”

    时镜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听到最后一句悚然而惊。

    她本来想装傻地说一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但张贵人并不明亮的双眼却让她发不出声音来。

    是啊,她怎么会觉得自己能瞒得住呢?如今宫里能和前朝搭上关系的可不就剩太后了吗。

    张贵人没在意她的回应,继续道:“不过没了这个孩子,太后也并没能得意。先帝是直到她的孩子成了太子快要继位的时候才给了她皇后的殊荣。”

    时镜脑子里有点儿乱,只能想到一个问题。

    “那王氏后来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张贵人突然露出了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狰狞恐怖。

    “她死了。王家犯了罪惹怒了先帝,主家满门抄斩,旁系流放千里,她跟着家族一起去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镜彻底反应不能。张贵人居然是自愿进的冷宫,这个从前朝后宫争斗的漩涡中及时抽身的女人所知所想比她以为的更深。她陷入无措中,直到张贵人的声音将她唤醒。

    “你想知道的我说完了。酒呢?”

    时镜手忙脚乱的把酒交给她,张贵人并不害怕有人下毒,拔下盖子就往嘴里灌,把时镜忘了个彻底。

    时镜僵硬地在原地站儿了会儿,最后小声说了句告辞连忙走了。

    到了外面风一吹,时镜才缓过劲儿来。

    刚开始张贵人口中的往事还算她理解的宫斗范围,可听到王氏的结局她下意识地觉得在意,却一时想不通其中关节。

    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无果后,时镜看了看天色惊觉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时镜多少有些神思不属,直到快到慈宁宫的时候眼睛无意中瞄到一节红绳。

    她上前查看,发现那是一块挂在红绳上的白玉,手感细腻,质地温润。她惊喜地刚把玉收好,一抬头发现这块玉原来掉在一个如此刁钻的地方,平日里不会注意的地方在这里看去就显得开阔。

    两个小太监堵住一个女人的嘴正在合力要把她拽进湖中。女人的挣扎那么微不足道,女人的脸那么熟悉。

    是春笙。

    这里可是慈宁宫附近!居然有人敢在这里杀害慈宁宫的宫女,居然,敢在这儿……时镜心中突然涌现了一个很不妙的猜想。

    是太后属意的,吗?

    虽然明知道两个小太监要干什么,可当春笙真的被扔进湖里的时候,时镜仍是忍不住惊呼,但她只是发出一声抽气声就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过没用,小太监的耳朵非常尖,这一点点声音也让他们注意到了。

    “谁?”

    时镜当然不会回应,转身就跑。

    但是跑着跑着她发现身后的脚步声增加了,也更有力,不会是侍卫吧?

    时镜心知她或许跑的掉,但是很可能会被看到脸,那她跑掉还有什么意义!

    危机时刻,她果断地发动了技能,换成了心儿的脸。倒也不是她故意要害心儿,只是情况紧急她没法细思,只能想到最熟悉的脸。

    冲过一个拐角,她被人看到侧脸,但也成功地七拐八拐甩掉追击者。

    终于她觉得安全了,停了下来,劫后余生的庆幸伴随着肾上腺素消退肌肉酸疼的感觉一同上涌。

    把状态稳定下来后时镜发现她还是得回慈宁宫,因为明面上她是一朵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小白莲,如果不回去就太可疑了,而且她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挑了大路走,在人群中终于找到几分安全感。时镜回到慈宁宫,虽然看上去和平时一样,但她在心理作用下觉得风雨欲来。

    心儿不在,时镜心情很乱,干脆上了床装睡,结果真的累到睡过去,等她醒来后得知了一个惊天噩耗。

    春笙和心儿双双掉进湖里淹死了。

    时镜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虽然她知道春笙死了,但没想到对方动手这么快,把心儿也一并弄死了。

    满宫上下没一个人怀疑这场“意外”。时镜太害怕了,脸上是消不掉的苍白,身子止不住地抖,幸好大家以为她是因为关系最近的两个宫女一下子都去了所以难受,掌事姑姑还给她多放了天假。

    众多要命的信息冲击得她两天没缓过劲,结果太后就以她们三个沾染了晦气,否则不能突然两死一惊为由把她打发到了浣衣局,还请了大师来除晦。

    这件事就这样落下帷幕。

    时镜以为。

    可当她终于在浣衣局安稳下来后的某天清晨,她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想不通的她打开了游戏界面想再确认一下自己的任务,结果就发现自己只剩两条命了。

    她死过了,无声无息的,什么时候?

    这种安静的死法她只能想到下毒,下毒的人她只能想到太后。

    明明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撞破秘密的人,明明她都被赶出太后的宫里了,可太后居然还不愿意放过她吗?!

    这一刻,时镜的恐惧达到了顶峰。太后想灭口有千百种方法,有无数的帮手,而她毫无还手之力,甚至今后连送来的饭菜也不敢吃了,谁知道哪天她会再一次被下毒呢?

    这一次她中招了,靠玩家身份活了过来,下一次呢?只要她中招三次,她本次游戏就会失败!而且如果太后发现她屡次不死,会不会生出些不好的猜测,让她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呢?

    可怕的猜想连绵不断,时镜坐在凳子上久久地怔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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