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小番外
禅和和施南云又在镇上待上了几日。
自从见面以来，施南云心情时刻都很愉悦，连带着气色也好了起来。
真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是有一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也不是很重要，对他来说并不是非要个说法，但还是忍不住多想、好奇。
见到禅和，他是受宠若惊的，毕竟当初确实是抱着心灰意冷的结果离开的。所以他怕，怕自己多言的开门见山，会把禅和又再一次推回原点。
所以他只能表面不动声色，内里思绪泛滥成灾。
这些天，施南云照旧着他前些日子的行程路线，只是身边多了个人陪着。他拉着禅和，又去找了那群小孩儿，对着他们得意一笑，说这回可是请到了真正的大师，不会再一问三不知了，催促他们大胆放心地发问。
可怜了这些孩子一开始也没想过认真听他说佛理。
施南云就像个大孩子，见这些小孩还是一副看不起他的样子，就拉过禅和，逼他给自己说几句。
禅和在一旁看着他，忍不住露出了无奈又纵容的微笑。
一日午后，两人结伴回到客栈一起用膳。
施南云自小体弱，平时也不怎么碰荤食。上了隐灵山后，在寺里更是天天斋食度日，所以配合着禅和，倒也没什么难适应的地方。
只是禅和偶尔会给他安排一些不会太重口味的荤食，免得身子日益瘦弱。
虽然禅和什么也不说，但施南云心底了然。他享受着禅和不善言辞的待遇，心里甜意泛起。
同时那股莫名的不安又再隐隐作祟。
他知道自己在惧怕什么。
他怕禅和是在同情他。
虽然，他也贪恋这种同情带来的各种温柔，但他还是自私地希望自己并不是一厢情愿。
他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禅和。”施南云怯怯开口，对禅和道：“我…有话问你。”
禅和抬眸看着施南云，放下手中碗筷，一副准备认真聆听的状态：“你说。”
施南云莫名紧张了起来，支支吾吾道：“就是，那个，你…为什么突然…”会突然改变主意选择下山。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但彼此都心照不宣知道后半句是什么。
禅和闻言，一语不发。
施南云见状，突然就有点后悔发问了。反正自己已是命不久矣之人，自私一点怎么了，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后如果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话，他该怎么办？
让禅和回去吗？他舍不得。
不让禅和回去，好像显得自己好自私。虽然是禅和先找到的自己。
他顿时蔫了。
“我曾经问过师傅，欲望是什么？”
听到禅和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蔫了的施南云再次抬起头来。
禅和伸手给他沏茶，接着说：“欲望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是人对于自己所渴望的一切的念想。”
“我问师傅，欲望是否可破？”
主持摇了摇头，“欲望并非可破可不破，它本身便是每个人个体的一大部分。”
出家人并非无欲望，只是他们看透凡尘，比起凡夫俗子，更能约束自身欲望罢了。
你是我无法约束的那一层欲望。
施南云接过茶，一阵愣神。
禅和按下施南云要抬起来喝茶的手，让他小心烫着。
或许，就算没有那场梦，他也会醒悟自己对施南云的感情，只是迟或早的事罢了。但这一段时间，却是他不敢想的。
想起那一场梦魇，他依旧感到一阵后怕。
这般想着，他缓步朝施南云走过来，轻声说道：“对不起。”
“你…”
施南云骤然意识到气氛有些沉重。听了解释后，他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涟漪，知道禅和对自己的心意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却又有点懊恼自己为何要问这种破坏气氛的问题。
“这是补偿。”
没等施南云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一股檀香气息直面袭来。
紧跟着，唇上一软，温热的触感让施南云心头一顿，半晌才反应过来是禅和在吻他。
这个吻很淡，很轻，甚至不能算是个吻。但施南云因为病色而略显苍白的脸颊还是瞬间红透。
这一刻，心里的不安才彻底烟消云散。他了解禅和的性子，断不会拿这种事与他说笑。一直漂浮不定的心也终于踏实落地。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临安城那么大，难道你还有特异功能不成？”施南云笑着问道，想驱散掉刚才问题带来的沉重氛围。
禅和站起身来，像是被他的笑感染，嘴角隐隐噙着笑意：“你告诉我的。”
“我？我何时与你说过？”
虽然他们总是无话不谈，施南云最喜欢靠着他的背跟他谈起这些年来的琐碎小事，但施南云印象中并没有同他提及过离开灵隐寺后的去处。
因为当时的他，已经没了想离开灵隐寺的想法。
“你再仔细想想。”
于是施南云想了又想，他确实想过要去游历天下美景，为此还到处走访，寻人给他提建议。他还把每个人的提议都好好记在一张纸上，想要顺着次序一个一个去游览。
等等，那张纸？
施南云猛然抬头望向禅和，惊讶地道：“你见过那张纸？”
禅和弯起嘴角，默认了。那笑意就像雪山碰见了暖阳，细雪被逐渐化开，露出了原来的本相。
施南云怔怔地看着那抹笑，觉得人们说的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他头一次觉得上天对他不薄，即使拖着病弱之躯，他也觉得圆满了。
他伸出手，抱住了眼前的人。熟悉的檀香气息让他感到安稳，这也是他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依赖。
“你不会再离开，对吗？”
“我从未离开。”
“不是同情我，是吗？”
“不是。”
施南云笑着从禅和怀里抬起头，一双眸眼微微泛着细光，道：“禅和，我们出去玩吧。”
“好。”
落叶终将归根，而你在我身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