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金鹤阵
“他应该,顶不住了。”
城楼顶端,淡淡一语传来。月辉之下,风倾月斜躺着的身影,似是挂在月亮上一般。
只是,她口中的顶不住,或许还有深意。
三里乌云内那声声轰隆,随着咒念之声的愈嘈愈烈,也是愈发的慑人心脾,愈发的让人胆战心惊。
乌云外,毋说寻常兵卫,毋说刘玄孙符,乃至,毋说冯婴几人,便是修为叵测如停风王,也已有些心神不宁。
而置身于乌云中心的苏廷,此时状态更是令人不忍想看。
眸中、鼻孔、耳根,淡淡黄液缓缓流出,淌了一脸。
便是默念着《心诀》,便是奋尽全力凝定心神,也是无法堪受。
“唉!你也是闲得肝儿疼了,非得挑斗他俩。看看,他俩至少得休养一段儿,你呢?估计就够呛了。”
剑胚心中那半分可惜,却很快被无比雀跃淹没了:
终是要换个证道人了,自是值得喜庆一番。
就连剑胚都生了半分可惜,更毋用说城墙上那几人了。
他们强忍着心识被扰的不适,努力看着乌云之下。
“他,明显是托大了。”
停风王断言。动了禁术的金鹤诀,比之未动禁术的金鹤诀,强了何止五倍十倍。
怕是有近百倍!
一想到又得为女儿另择夫婿了,停风王便是一阵头大。
有过苏廷这个潜力逆天的前准夫婿,日后若要再寻,怕是很难再有人,能入他法眼了。
“托没托大,还得等打完了才知道。这么早下结论,这可不是咱风家人的性格。”
风倾月一语平淡如水,与今日所有话语一样,听不出一丝关心、担忧。
或者说,对于场中的苏廷,她的话中、她的心中,本就无一丝关心与担忧。
便是城墙上众人皆未看清,便是就连剑胚都未看出来,她却知道,这苏廷,还有底牌未亮。
而待他亮了手中底牌,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狠狠惊掉一身下巴。
“停住~”
风倾月又是一语,又是对城墙上之人所说,只是不再只对玉奴,还对一众王府子弟。
只因,此刻的他们,皆已是跃跃欲试,有意违逆停风王之命,而下场相助苏廷。
而风倾月的淡淡一语,不仅让他们安定了下场相助的心思,竟也不觉间稳定了他们的心识,被乌云轰鸣、咒念所扰的心神,已开始慢慢归复平静。
看着不时回头的感谢眼光,风倾月却是隐隐一嗤:
就这么点修为,还想下场帮忙,不是我看不起你们这些小辈,估计你们还没靠近那团乌云,就会被那轰鸣咒念,扰乱的当场七窍流血。
“噗!”
众人注目下,苏廷一口老血直上云霄,拄着剑胚才勉强站立的身形,也终是轰然倒在地上。
“最终,还是不敌了吗?”
玉奴喃喃一语,抱着她的冯婴却并不似之前那般,油然生出醋意,而是与她一般,脸上都是同样绝望神色。
便如青衣女子所言,此番若是苏廷战死,敌寇要侵入元京,便再没了后顾之忧。
一人危矣,便是一城危矣。
苏廷并非元京之人,与元京的缘分也不算深,但此刻,他的命运,却与元京的安危,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苏兄!挺住!”
不知是哪位王府子弟高喊了一声。
“苏兄!加油!”
“苏公子!加油!”
阵阵喝喊接连而起,声音响彻城墙,引得一众守城将士纷纷侧目。
只是,在那团乌云的轰鸣中,在那句句咒念声中,这几声撕心裂肺的喝喊,却显得颇为无力。
“快别喊了!鸡皮疙瘩掉一地。”
风倾月脸上终是有了表情,却是尴尬地直抠着城楼上檐瓦。
可千万别出那种众人齐声高喊苏廷加油的戏码,能把尴尬他娘尴尬死!
而场中,眼见着苏廷倒地不起,金狮与胎鹤口中咒念声却仍是不停。
只是,两人的脸上,却不觉生出了不同表情。
金狮自是喜极,眉眼中皆是得意,然,这份笑意中,却也含着些许无奈,些许悲壮。
诚如玉奴所言,两人此番动了禁术,并非如寻常那般,也非半月修养便可痊愈。
其后果,他自己都不知道,或是筋脉俱废,或是修为尽泯。
且,若是如此仍未杀死苏廷,那他两人所受反噬定会更深,双双殒命当场都不无可能。
好在,终是要结束了。
而周身白光渐盛的胎鹤,此时脸上,却无半分笑意,有的只是九分专注,与一分凄凉。
动用禁术,实非她心中所愿。
斗战而已,败了便是败了,日后勤加修行,追上对手便可,为何要为逞一时脾性,冒如此风险?
那日在帐中,与同袍狂言者不是她。
今日在场中,被苏廷激怒者,也不是她。
她心思纯虑是不假,她谙世不深也不假,但对于修为的看法,她却从来与兄长不同,从来都能看得开。
胜败皆是常事,有时,一次失败,甚至比百十次胜利更重要。
怎奈,自己与金狮入九灵卫至今,从未遭逢败绩。
或正是因此,才膨胀了兄长心思,让他目空了一切,让他看不清了一切。
也让他,绝难接受败于众人面前。
余光所见,金狮口中虽仍咒念不停,手中却已换了诀印。
对此,她自是心有灵犀,鼻息轻舒一声,也随之换了诀印。
——此番,便是最后之击了。
眼前这个实力不俗的少年——
好走!
两人手中同掐一诀,再齐齐伸手前指,悬于面前的兵刃,便倏然间光芒大盛。两人周身泛着的金白之色,瞬间便在兵刃的光芒映照下,黯淡了七八分。
手指前指停定,两人面前本已光芒大盛的兵刃,似日月同辉一般,更显刺目耀人。
“这是要……”
停风王一声惊叹,双眼已睁得颇大。
“金鹤阵~”
身旁的玉奴,却是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她的绝望,自是为苏廷。
而她的绝望,也让周围王府子弟,皆是面色阴沉。
“苏兄~”
望着躺在乌云下方的苏廷,几人不觉喃喃一声。
昏过去了,或许也好。
也是少了些痛苦。
“嗤~”
一声轻叱,只风倾月一人听得见。
看着城墙上众人,她深觉无语:
自己说了多遍,苏廷不会有事,这一帮后辈,怎还如此入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