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濛水之泽

    “这声音，似曾听过。”

    苏廷见来者是人，也是松了点防备，只是细听之下，却是名青年男声，竟似听过。

    “苏兄认识？”

    任雪薇吐了下舌头，问道。

    “你还有干包工头儿的伙计？”

    陆舒依也是疑惑问道。

    苏廷想了片刻，却是摇头道：

    “该是不认识。”

    说完，他便直立起身，远远拱手一礼，道：

    “这位仁兄，你那狸力，并非我等所杀，而是灵兽留鯥所为。”

    “咦？”

    那浅衣男子闻声也是一愣，边向这边走来边道：

    “你是何人？为何如此熟悉？”

    陆舒依也是疑惑：

    “弟弟，你不是最爱自我介绍了，这回咋没先拼个爹了？”

    “忘了。”

    苏廷匆忙拱手，正欲开口，那浅衣男子却已走近，尚在昏暗中便惊出一句：

    “苏廷！”

    “嗯？”

    三人皆是一愣，苏廷更是问道：

    “仁兄认得在下？”

    那浅衣男子疾了几步走来，火光映照下，苏廷这才看清来人脸庞，不觉与戚紫对视一眼，双双惊呼一声：

    “戚金！”

    任雪薇见状，也是吐了下舌头道：

    “你们果然认识。”

    苏廷还未拱手询问，戚金却已至苏廷面前，疑问出口：

    “风渎山中凶险异常，你来此何为？”

    说完，他又看向一旁戚紫，更是奇怪：

    “还带了名毫无修为的婢女。”

    戚紫闻言愣了片刻，却仍是向戚金一礼。

    毕竟曾是戚家下人，一些礼节还是成了自然。

    “婢女？”

    任雪薇吐了下舌头，却是愣道：

    “苏兄，紫儿姑娘不是尊夫人吗？怎会是名婢女？”

    戚金闻言才是想到戚紫已嫁入苏家一事，还未开口更正，却听苏廷答道：

    “我与紫儿同来风渎山，乃是受师父所命，前来寻那风泉。”

    “寻到了否？”

    戚金随口问道，却是侧头看到一旁任雪薇，不等苏廷回答，便是惊问：

    “这位仁兄是谁？生的好生壮硕。”

    任雪薇闻言，胸肌不由抖动两下，吐了下舌头道：

    “在下任雪薇，自幼流落天涯，不知家居何处，不知父母姓名。”

    “好厉害！”

    戚金拱手道：

    “在下戚金，天澹城戚家人士，家父乃戚家二长老戚无情。”

    “哦？”

    任雪薇吐了下舌头道：

    “那你没苏廷厉害。”

    “……”

    戚金无语。

    陆舒依却是看向戚金，赞许道：

    “弟弟，我眼光不错吧！我就说任雪薇厉害来着，你看，戚家这个少主也这么说了，看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着。”

    苏廷却疑惑道：

    “姐姐不是还说，那任兄有问题吗？”

    陆舒依脸色一沉，道：

    “这么喜欢杠吗？”

    任雪薇又是吐了下舌头，问向戚金：

    “不知戚兄所言，我有何厉害之处？”

    戚金拱手答道：

    “任兄那胸肌……会动，吐舌之姿也颇为……可爱。”

    “……好吧！”

    陆舒依无语道：

    “看来是我想多了。”

    苏廷虚出一席，邀了戚金同坐，问道：

    “依戚兄所言，那一群狸力，竟是戚兄所遣？”

    戚金坐下后，看见火上正烤着几块狸力鲜肉，眼角不由一抽，随即却是摆手答道：

    “只是尊姑母所命，在此监工狸力造渠。不提也罢！”

    任雪薇闻言一异，不由向苏廷眉心看去一眼，吐了下舌头。

    苏廷也是颇为诧异，不想陆舒依竟所料未差。

    陆舒依见状，则是昂首挺胸道：

    “开玩笑，姐姐可是人称三班狄柯南，推理个这玩意儿，根本没啥难度。”

    “无量！”

    任雪薇见了陆舒依骄傲之态，不由吐了下舌头。

    苏廷则继续问道：

    “不知无恋前辈造此渠是有何用？”

    戚金摇头道：

    “我亦不知。那日我与丹儿，同贵府苏升、苏乐一道，随姑母与苏前辈前来风渎山历练，甫一进山，姑母便使我来此监工。”

    苏廷脸色一怔，问道：

    “他们几人，也在此间？”

    戚金又是摇头道：

    “他几人现在濛泽，苏前辈秘境之中，并不在此。”

    “祖父秘境，竟不在风絮峰？”

    苏廷又是一怔。

    陆舒依闻言，则是揶揄道：

    “弟弟，你这推理水平，跟姐姐比可是差远了。都错到丈母娘家了。”

    戚金点头道：

    “明日，我便可领你前去。”

    随即，戚金却转向任雪薇，疑惑问道：

    “不知任兄修为几何？可否相告？”

    任雪薇吐了下舌头道：

    “戚兄高看了，我几是一介凡夫，并无多深修为。”

    戚金却是疑惑：

    “任兄也无多少修为，苏廷又因故废了修为，戚紫更是体弱女子。你三人，便敢来探这风渎山？”

    以戚金所料，此三人若无一人修为可看，定不敢来此犯险，却不料三人竟皆无所修为，也是意外。

    任雪薇却是吐了下舌头，指向一旁瀖鸠道：

    “并非只我三人，还有瀖鸠。”

    “喔嘈！喔嘈！”

    瀖鸠入夜便睡，此时已是无精打采，低低鸣了几声算是回应。

    “也是……颇有胆量了。”

    戚金看了眼瀖鸠，却仍是颇为惊诧……

    翌日清晨。

    几人随行戚金进入深谷，寻苏去痕几人而去。

    深谷之中虽是幽深，却几无晨雾缭绕，视线倒也颇为宽阔。

    几人进入深谷，初时身旁还有些花草，愈行却愈是裸露，土石皆是新翻而起，多处还留有开凿痕迹。

    定是那群狸力所为。

    且这处山谷呈阶梯而上，愈行愈高，身旁河水也似段段瀑布般阶阶流下，水声不绝。

    每层阶梯高约三丈，其间凿有登高石阶，行来也是颇为省力。

    见几人惊异观之，戚金便解释道：

    “以姑母所指，此处原本并无山谷，濛水直从幽岭高处瀑下，径向龙都而去。此次造渠，阶阶皆设闸口，意在缓这濛水之势，使之徐徐而下，终年不绝。”

    苏廷闻言愣了片刻，暗暗道：

    “若是姐姐听见，定能有所说辞，只是她还未醒，只能听罢！”

    行至山谷深处，回望身下，来处已然低了百丈有余，濛水河道细如发丝，跃腾而起的蠃翼再难看见，便是那留鯥现出，怕是也难看清。

    又行数里，前方泠泠水声之中，竟夹杂了声声异响，苏廷抬眼不见，便问戚金：

    “前方莫不是生了如何变故？”

    戚金答道：

    “无妨，只是到了狸力凿山所在。”

    苏廷闻言，突似想到如何，问道：

    “听戚兄所言，昨日狸力群起下山，竟不是戚兄所遣？”

    戚金摇头叹道：

    “这些狸力，虽凿山有为，却也颇贪玩耍。昨日聚众下山，我也只是后知，不想竟损了小半，这渠成之日，怕是又要晚上许多了。”

    苏廷闻言，颇有些过意不去，只得讪笑而过。

    再攀上几处阶梯，苏廷几人终是见了狸力凿山之处。

    只见前方数丈之外，已是再无阶梯，徒余一片高可入云的断壁山峰，濛水自天上而来，银练直落旁边深潭。

    咵！咵！咵！

    断壁之上异响频传，在这深谷之中更显悠远，定是狸力凿山之声。

    戚金向着上方吹出三声哨啸，哨声响彻山谷须臾，断壁处便探出三只阔耳长鼻，旋即便有三只狸力抓着山壁直直攀下，停在几人身前。

    戚金伸手对几人道：

    “请。”

    随即便先行骑在一头狸力背上。

    苏廷三人见状，也各骑上一只狸力，紧抓着其背上鬃毛。

    戚紫则是紧紧抱着苏廷。

    戚金又是一声哨啸，三只狸力便将四爪紧紧嵌入土石之中，缓缓向山壁之上爬去。

    “喔嘈喔嘈！”

    瀖鸠兴奋啼鸣，展开翅膀也跟着向上飞去。

    “哎哟！又是自然醒。”

    此时，陆舒依才是醒来，舒展一番后却是惊道：

    “弟弟你在干嘛？咋骑个猪啊？太乙真人吗？”

    苏廷并未细答，只是问了声早。

    上了断壁，几人纷纷跳下，这才看到，此处竟有近百头狸力，或以獠牙翻地，或以四爪搬石，生生凿下了这层断壁。

    “这工地……”

    陆舒依见之也是异色：

    “太诡异了吧！”

    苏廷再看之下，断壁尽处，竟摆着几十张藤蔓编织的巨筐，狸力刨开土石之后，便皆向巨筐之中递入，筐满之后，再拉起捆筐绳索，巨筐便徐徐向上而去。

    “能拉动如此巨筐，上边定也是力士。”

    苏廷叹道。

    陆舒依却是观察一阵，又道：

    “要是在上边儿整几个定滑轮，肯定能省不少力气。”

    随即，陆舒依又向这渠点评起来：

    “工程量虽然的确是很大很惊人，但这么干肯定不对，应该从上往下挖，那么干才是最省时省力的。他家包工头估计是把图纸拿反了。”

    此时，一张空筐放下，戚金引着三人便上了那筐，巨筐徐徐而上，那群开山凿石的狸力，低头再看也是愈来愈小。

    上行不知多久，才算到了上头，从此处向下俯瞰，渠谷深邃却已挡不住谷外断原，断原尽处一片氤氲紫雾，龙都隐在紫雾之后不现。

    苏廷不由叹道：

    “及高断原渺，深秋万古如。龙城砧杵不闻，落日鸿雁难度。”

    “弟弟！”

    陆舒依突然问道：

    “你想考研吗？”

    苏廷摇头：

    “不考。”

    陆舒依闻言嗤道：

    “不考装你妹的斯文。”

    苏廷笑而不语，而是转头向身前谷顶看去。

    却见眼前一片平坦，濛水上游而来，两侧山林耸立，却是峰顶可见。

    “唔！嚯！”

    声声怪叫从旁传来，几人不由转头看去。

    只见谷顶崖边，正站着数十只庞然庞然巨兽，有些立起，有些爬地，立起者高可达二丈，爬地者高也达丈余。

    观其外形，毛脸金丝，皆颇类禺猴。

    戚金指向那群巨兽，道：

    “此乃长右举父，皆是些黄阶灵兽，已然通了人性，稍加驯服便可负重而行。狸力凿来土石，便由举父负之前往濛水之泽，填泽抬水之高，助水源而下。”

    “厉害了！”

    陆舒依呆看许久，道：

    “我们那儿是用钩机塔吊干活，你们这儿更厉害，竟然能直接让猴子和猪干活，简直跟《西游记》一模一样！”

    苏廷也是异色，问向戚金：

    “故常所知，灵禽异兽，皆是先天之灵，长居深山密林，绝难与人接触，更是难受服化。不知戚兄有何本事，竟能遣之为用？”

    戚金摇头道：

    “便是搬山狸力，便是长右举父，皆非我所可驯服，其中驯化之法，该只姑母方知。”

    随即，戚金手指濛水上游，道：

    “过濛水左岸，逆水流上行，至濛泽河口，可达离岛秘境。我需留此监工，便不远送了。”

    苏廷点头，拱手与戚金拜别，便领着任雪薇二人，过了一处水闸，一行向前而去。

    至于濛水左岸，景象与来时右岸颇为相似，皆有着数十头长右举父，负起筐筐山石土块，所行与苏廷几人一路。

    “唔！嚯！”

    身旁兽吼不绝，一头头举父从三人身旁而过，绝起阵阵尘土而去，看得三人也是咋舌不已。

    渐行，两侧山林渐缓，至于过午时分，四周已然又成一片平地。只是此处平地与断原不同，地势要高出数百丈，却不如断原那般广袤，纵目向前便能看到，前方不远又是一群耸立山峰。

    一行不语，黄昏将至之时，才到了那片山峰脚下，望向眼前山峰，苏廷道：

    “濛水之泽阔百里，以舆图所现，便在眼前山中，祖父之秘境，定已是近了。”

    见不时便会抵达离岛秘境，三人虽已腿乏，却均无休息之意，相互看去一眼，便向山中而去。

    嗡嗡嗡！

    进了山去，日已西斜，濛水宽阔无匹，映着些许金辉，山中草被颇深、林木茂盛，却有阵阵异响传来，响若震天，三人直觉耳膜欲裂。

    “什么玩意儿？”

    陆舒依捂着耳朵，疑惑问道：

    “前边儿是不是净是苍蝇啊？”

    苏廷与任雪薇对视一眼，也是不知，便忍着这震天之声，向前寻去。

    循着濛水来势，三人在林木中转进一个大弯，眼前倏然间便是豁然开朗。

    只见群山包围之中，竟是一片方圆数里的巨泽，巨泽波光粼粼，在山峰遮掩下，半是阴沉半映日，看去颇能引出一番忧思。

    “壮阔如此，便是濛泽罢！”

    苏廷不由叹道。

    陆舒依却指着湖河交汇处，惊道：

    “你们这儿的苍蝇，营养都这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