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陆一久在一声拖长又失真的喊叫声中整个人颤抖着惊醒过来。一连眨了好几下眼睛，他的眼珠子不安地震动着定格在了面前这一副画面上。
“顿、顿宝？”陆一久嘴巴干得快要炸裂开来。
克莱其顿停下了抠的动作，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昨天他还不能开口，今天好了，由于那个全态幼崽率先冲破了设置障碍，他现在也可以说话了。他本身就懂多种语言，自动切换成了陆一久听得懂的，冷酷地来了句：“干嘛？你想阻止我不成？”
这家伙如果敢开口阻止他，或者说一句‘不该这么干’，自己连他的芯片一块儿拔。
“我，我来吧！”陆一久颤巍巍地开口，“你，还，还小？”
他是成年人了，干这个没什么，但他不能让一个才出厂的小崽子……来干这个？小崽子就算是比他聪明的机械人，也是单纯的，需要关照的。
克莱其顿冷哼出声。算他够识相！
“小？”大将军最讨厌这个字了：老子比你大多了。他指的是年纪，只不过现在是被困在这样一具躯体内，他敢瞧不起他？
短短的手指头用力往外一拔，前一秒还在求饶大叫的机械脑袋立刻死机，眼珠子在同一时间熄灭了光芒，变成一团冰冷的无机质死物。
克莱其顿将手心里一粒黄豆大小的脑核晃了晃：“脑核现在都变这么小了，那意识芯片会更小。”
切！科技的变态发展力。
“顿宝？！”陆一久总感觉眼前这个小崽子变化太大他不敢认，但这小东西刚刚瞪他的眼神让他想起了昨天晚上，他相信他还是昨晚的那个顿宝。只是为什么，突然一下子性情变化这么大？早上的时候是甜甜软软的奶香包，这会儿变成了黑芝麻流心包。
难道是为了自己？为了救自己所以他逼着自己变成这样的？目前为止还搞不懂全态机械人的构造情况的陆一久只能发挥自己的想象，这样给自己找解释。
“不许叫我这个！”克莱其顿大将军喝道。
陆一久看着他冲自己吼的样子与昨天对着自己‘吨吨吨’吨不停的样子一模一样，确定了自己的猜想。顿宝肯定是因为受到了刺激才一下变这么凶的。布鲁他们不是说了吗，幼崽的成长很容易受到周遭环境的影响。
“顿宝，你，把手擦干净。”陆一久想了想用自己的衣服给克莱其顿擦掉他手上沾染的那些污渍，“趁现在没人来，咱们快点儿走！”
克莱其顿本以为他‘脑袋不灵光’的，没想到他竟然也会趋利避害，躲避风险。
“顿宝……如果被人追杀，爸爸会把你交还给市政办的。你还小，他们不会为难你。”陆一久已经想的足够远。
做了这种事他是要跑路的，如果被抓到绝对会暴露身份。他真的不想死，还没活够呢。
“你什么意思？”克莱其顿眯起了深蓝色的眼睛。他还没有丢掉他呢，这家伙敢先甩了他？
“你还是小，他们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家庭，更优秀的领养人。”陆一久用自己的衣服反复擦拭着克莱其顿的手，还把周围可能留下线索的地方都给擦了一遍，“不要怕，这些都是爸爸做的……”
他会把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反正被抓到就是一个死，他也不在乎多一条罪状。
克莱其顿听明白了。这家伙是在替他着想。
“你不怕？”克莱其顿看着他颤抖着的双手，故意问道。
“怕！”陆一久抬头给了他一个可怜兮兮的惊恐眼神，“怕没有用啊。”事情发生了就得解决，哪怕再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克莱其顿被他那可怜的模样儿给取悦了。是了，这才是他。一个初智服务型机械人，害怕是应该的。可他……即便是害怕还是优先想到了自己。
大将军对于这一点儿心里还是挺受用的。他这人恩怨赏罚分明，谁要是忠诚于他他也会给予对方全力的保护。
“喂！你别擦了，他死不了。”克莱其顿不甚在意地摆了摆小手掌，眼下的声调、姿势和气场都属于另外一个层次和维度的产物。
陆一久当然知道他死不了，机械人的芯片毁掉了才会死，不然之前他也不会让那‘大个子’毁掉身体趁机让自己的芯片‘逃走’的。他害怕的是他们对这里的原住民做了这样的事，一旦对方报警，也会被追究责任的吧。
克莱其顿却不知道陆一久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以为他害怕的是弄死了一个‘人’。
“你真笨！他是机械人，意识芯片不被销毁的话就永远活着。”克莱其顿将手心里的灰色脑核展示给他看，“也是，你现在还在用古老的内存技术处理思考这件事，没见过这样的脑核也正常。”
“可是，他会报警吗？”陆一久试探着问。
“他不敢的，你不是有录像？他报警自己也得跟着遭殃。” 克莱其顿笃定地说道。小家伙儿一脚踢开了地上那只机械脑袋，走到茶几旁把上面的杯子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yue~~”竟然是加了酒精的机油。尽管这具身体是适应这样的‘能量’的，他还是为这味道感到恶心。
陆一久闻到了一股扩散开的气味儿，默默上前抢走了他手里的杯子。
克莱其顿‘切’了一声，没搭理他，直接往关着房门的卧室走去，再度抬起一脚踹开了房门。
陆一久看着他的动作：顿宝变凶的时候，不光厉害而且脾气非常不好，动作行为也比较粗犷。嗯……要教导！
陆一久环顾了一眼客厅里乱糟糟的恐怖画面，小碎步紧紧跟在了克莱其顿的身后。现在的顿宝虽然看上去凶凶的，可……足够有安全感。他现在急需要这样的安全感来镇定他的身体和精神。
卧房里的全息巨屏上是定格了的那种片片。
陆一久赶紧捂住了克莱其顿的眼睛：“不要看！”
克莱其顿打开他的手掌，站在屏幕下方的一个核桃大小的按钮前捣鼓了起来。
陆一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用不知道打哪儿找的小工具拆开了按钮的外壳，找到了主机部位，将刚刚那黄豆大小的脑核连上了主机。
全息屏幕跳动了几下，原本被定格的色色图片消失后跳闪出来了一个模拟影像来，而这个模拟影像正是王志雄外面那具半金属半生物机械的身体的造型。
对方原本紧闭着的眼珠子突然睁开，左右转动了一下看清楚了对面站着的陆一久和克莱其顿，吓得打了两个激灵：“我、我怎么了？”
“喂！往下看。”克莱其顿指了指下面那个按钮装置，“我把你连上全息电视了。”
王志雄此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被这凶狠的小崽子给连脑核都给一起拔走了：“你！你想干什么？”
“问你呢。”克莱其顿扭头往身后站着的陆一久身上看。
陆一久愣了一会儿，福至心灵，结结巴巴却无比坚定地说道：“薪水，我要薪水。”
“听到了吧？”克莱其顿冲那个模拟影像抬了抬下巴。
“好！好！”王志雄这会儿哪敢说一个‘不’字。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有句古话说的好‘大丈夫能屈能伸’。
陆一久赶紧把他刚刚捡回来的小圆牌牌拿过来，却不知道该往那里递。
王志雄的个人终端与他的意识芯片是绑定了的，他只需要正常发出命令，哪怕他现在被关在全息电视中，也能打开终端，展示出他的账户。
王志雄在转账栏里输入了个500，陆一久皱眉：“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扣了619多少就还多少，我也不要你多的！”
陆一久才不肯让自己吃亏。这家伙本来就克扣了619的钱，他要回来天经地义。
王志雄一咬牙，又多输了两个零。这家伙在这儿干活儿杂七杂八扣得也差不多有这个数了。
这一次陆一久没有再出声。他心里预期的数额就是这么多，再多加一个零他怕这家伙不肯给又搞出别的幺蛾子来。
能尽量不把事情闹太大就尽量不闹。陆一久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他不能暴露自己最大的身份秘密。
王志雄忍着心疼完成了账目的对接工作。
陆一久看了一眼账户上多出来的一笔钱，心里之前的那股无名的恐慌稍微平息了下来。一有钱连底气都足了。
“王主管，我辞职不干了。咱们之间的恩怨我希望能到这一步就结束。”陆一久拿到钱后转变了态度，试图和缓局势。
“啧！”克莱其顿不悦地发出声音来，“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他要是想报复我奉陪到底。不过下次他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反正他现在已经控制了这具身体，又找回了一点点的能力，对付像这样的机械人不要太容易。
王志雄忌惮地瞅了一眼眼前这个全态幼崽机械人。看走眼了，怪不得市面上都说全态货好，还、还真是……厉害。
“不敢，不敢。今后大家最好不要再见面。”王志雄嘴上服软道。
克莱其顿那双深幽的眼睛盯着王志雄看了好一会儿，转身就走。
陆一久前后看了看，又是一阵小碎步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至少帮我把脑核装回去……”全息电视里的模拟影像咋呼了起来。妈的，他都给了钱了这两个不厚道啊。
陆一久冲他挥挥手，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那个核桃大的按钮吩咐了一声：“继续播放！”
全息屏幕上的王志雄被缩小成一个不大点儿的小视窗，之前被暂停的片子继续开始咿咿呀呀地‘吟唱’起来。
陆一久猝不及防看到了一幕让他暴雷的画面，伸手在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尺寸，吓得直摇头，妈呀，机械世界连小片片都别具一格。
“顿宝，顿宝……等等爸爸！”
克莱其顿迈出去的一只小短腿定格在半空中，准备讥讽他一句：“你这个文盲！”
“顿宝，咱有钱了，走！给你买最好的能量卡和机油去！”
克莱其顿到嘴边的话给噎住了。他现在也不能马上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是先以全态幼崽的身份多观察观察一段时间吧。既然如此，有些事并不着急对这‘笨蛋’说，他太笨了，如果知道了保不齐暴露了他的身份，就，暂时让他先占点儿口头便宜。
‘星政体设计局’的实验室内，面前的巨幅全息屏幕上不断重复播放着的，是刚刚克莱其顿瞬间出手摘取王志雄机械头的那一幕画面。
“看清楚了没有？确定是‘精神能量’？”冰冷的银色会议室中传出了设计师的问询声。
“应该……没有错。恭喜您了，没想到这批全态机械人中还有能拥有这样超自然力量的，我们等待的，终于有了点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