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风波
宁远伯爵府的菊花会结束，绾绾便欲回苏府。
只是，听府门前的家仆说，苏晚吟落水受了风寒，尤氏又找不到她便先一步回府了。
如此，没有马车，她只能自个儿想办法。
此时的时节，秋风瑟瑟生凉。
站在伯爵府正门前没几刻，绾绾便受不住了，只恨今日出门净图轻便，未多加衣物，忘了那秋老虎专挑她这样的人来咬。
低眸一看，怀里的小白乖巧可爱，到底有一身雪白圆毛皮，在秋日里好受得多。
绾绾原想着可以雇辆马车来坐，可是门前除却三两达官贵人的马车，根本就不见别的马车路过，几乎是无车可雇。原想搭一辆顺风车，可是有些人，她不熟啊。
绾绾紧了紧身上的衣物，长叹一口气，青白的唇抿住，索性闭上眼眸什么都不想。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却在她跟前停住。
绾绾下意识睁开眼睛，就看到披着云紫刻丝披风的萧涣下了马，眉眼温和地朝她行来。
“柠柠，你怎么还在这里？”
“快过来，我送你回府。”
萧涣笑着解下身上的披风，替她披上，才朝她伸出手。
绾绾迟迟站在原地未动，这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伸出去。
福了福身道：“多谢世子好意，我……”
话还没说完，下一刻身子便陡然失重，却是萧涣上前将她抱到马上，自己随后坐在后面。
这样的举动，一人一猫着实吓得不轻。
绾绾被他的宽大臂弯环圈着，心急到了嗓子眼，“世子，这…这不合适……”
萧涣只当她是女儿家的害羞，只笑道：“有我在，谁敢乱嚼舌根子，回头本世子替你拔了。”
“我……”其实，她担心的不是这个。
“怕嫁不出去？”
“不是，不是，我……”
不容绾绾说完，萧涣手握缰绳，已经驱了马跑开。
耳边长风冷啸，唯独那清朗的嗓音不曾湮没，半开玩笑又似郑重其事，“怕什么大不了以后我娶你。”
“……”绾绾急着想解释，可是一张口，气息便被冷风吞没，再不得轻易说出半个字。
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到了苏府。
萧涣先一步跃下马来，作势便要去抱绾绾下马。谁知，那往日里胆子小又柔弱的姑娘竟直接从马上跳下来，丝毫不见一丝胆怯。
萧涣也没有多问什么，只道：“今日想必柠柠也累了，回去便好生歇着。”
绾绾颔首，“世子也是。”
说罢，人便朝里走，只是行了几步发觉他不曾离去，复又回头去看，“世子不急着回府吗？”
日辉下，紫衣少年立在马前，手执马鞭，就那样看着她，眸光亮亮的，“没关系，我看着你进去了再走。”
“还有，以后不准再唤我世子。”
“若再叫了，我就罚你。”
绾绾实在忍不住勾了勾唇，笑道：“我进去了。”
这一次，再没有回头。
萧涣看着那抹身影一点点没入庭院内，脑海中一直浮现的是方才少女的那抹笑，只觉心头一股暖意奔流。
直到阿忠过来唤他，他才翻身上马，主仆二人一同消失在巷口。
绾绾一回府，并未回雪苑，而是去了清风阁。
才踏进门内，便听得苏晚吟跋扈的声音传出：“这是什么苦药，我才不要吃。”
绾绾低眸，小心避开地上溅了汤药的碎瓷片走过去，便冲里面道：“良药苦口利于病，长姐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绾绾慢条斯理地从玉屏风后面步出，似笑非笑道：“听闻长姐落水，受了风寒，妹妹特来探望。”
“你！你是人是鬼？”一见这副面容，苏晚吟整张脸愈发惨白，手指着她，苍白的唇哆嗦着。
“当然是人了。”
绾绾轻笑着离她近了几步，苏晚吟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惧怕，只将身子往里面挪。
一面冲丫鬟喝道：“快！把她给我赶出去！”
叫春桃的丫鬟急忙上前欲拉住绾绾，谁知人还上手，便被绾绾一手推到地上。
绾绾看她一眼，凉凉道：“真是和你主子一样弱不禁风。”
最后，她索性在床榻旁坐下，看着苏晚吟的眸光冷了几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长姐的运气是差了点。”
笑意添了一丝玩味，绾绾靠近她，却是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只是下一刻，苏晚吟微觉下巴一凉，竟控制不住大声尖叫起来：“苏晚柠，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绾绾袖中的短小匕首突然抵向她的脖颈，吓得苏晚吟大气都不敢出，面无人色。
瞅她这样子，绾绾只觉心中畅快，冷冷道：“都说兔子极了还咬人，更何况是杀人这种事。”
苏晚吟分明从她眼中看出一抹浓烈的杀机来，紧接着瞳孔皱缩，却看到苏晚柠忽然抬了手，下意识抱头闭上眼睛，颤声道：“别杀我！别杀我……”
绾绾轻讽，手中的匕首瞄准某处狠狠落下，一旁的春桃眼见这即将发生的血淋淋一幕，竟吓得晕了过去。
“铮……”锋利的匕首没入坚硬的什物，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洞穿割裂，细长的匕首因大力震颤不已。
榻上的苏晚吟已经吓晕倒在榻上，可是在她的身上没有一处伤口，更遑论一丝鲜血了。
“真是没用！”绾绾瞅着这对主仆，忍不住一阵讽笑。
她将细长的匕首从床上拔下来，正好就在苏晚吟腿边的位置。
上好的紫檀架子床上，锦被割裂开露出里面轻如羽毛的鹅绒，四散纷飞，床木上硬生生凿开一个洞，可见匕首的主人用了不少力气。
将匕首收拾好，绾绾便推门出去，仿佛不曾来过一样。
……
第二日，绾绾便出府去找步如烟。
只是芳华阁中却未见步如烟的身影，问了店铺中伙计才知，步如烟今日归家去了。
起初，绾绾还未多想，只当她今日家中有事，便打道回府了。
第三日，绾绾可算见着了人。
只是，区区两日不见，眼前这个明艳女子似乎脸色不大好，眼下浮起一圈淡淡青黑，即便再怎么用脂粉去遮盖，还是被她给看到。
绾绾关切地问她：“可是最近有些累？”
“不，没有。”步如烟心头一慌，急着答道。
只是，这样急切的应答终究有几分不自然，绾绾知道她有事瞒着她，不过既然是她不愿说的私事，她又何必去问。
当下也没有拆穿她，只是道：“若是累了，便休息几日吧。”
步如烟如何能提累，二小姐待她已经这样好，她是绝没有脸面纵容自己去歇息的。
是以恳切道:“二姑娘，我只是咋日熬夜研制了新的妆粉，今日有些困倦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好，你注意身体。”
“二姑娘，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罢，绾绾便跟着她上了楼。
待坐定，便见步如烟自妆台取过一个方寸锦盒，递给了她。
绾绾接过，好奇问：“这里头究竟是什么？”
“二姑娘打开看看便知。”步如烟提醒道。
绾绾依言打开锦盒，却见盒中放着一个小巧锦囊，一眼看不出来是什么，可看这妥帖程度，应当是什么要紧的什物。
直到打开紫色锦囊，才看到里面装着一方大拇指粗细宽的白玉印章，因是羊脂玉质地触手温润，印章底下清晰刻着四个字，却是“芳华阁主”。
步如烟道：“二姑娘，这是芳华阁阁主的印信，阁中不论是人手或是物品钱账均可调用，还请你收下此物。”
绾绾面露犹豫刚想推辞，可就在这时，忽听得楼下一阵嘈杂吵嚷，绾绾便率先下了楼，步如烟随后跟上。
“步如烟，你给我出来！”
此时的芳华阁前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等绾绾二人出来时，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领着几个人扯着嗓子叫喊。他们手中皆拿了手腕粗的棍棒，若是细看还能瞅见上面沾染的血迹。
看这架势，来者不善。
那领头的中年男子看着倒是个暴发户，见出来人，不善的目光似毒蛇般粘腻，只来回在她二人身上打转，却是嘿嘿一笑，眼睛一眯，“你们哪个是步如烟？”
这时的步如烟站了出来，回道：“我就是。”
那男人腆着肚子，油腻腻的大笑出声：“我找的就是你。”
说罢，那滑腻的大手便攀上了步如烟的肩膀，眼瞅着便要将人拉进怀里。
步如烟惊呼一声，已然来不及反应，一旁的绾绾如何能坐视不管，侧目之际抄起地上的一截木头便往那男人手腕上抡去。
“哐啷”一声，木头碎成两截，巨大的力道震得绾绾虎口发麻。
到底也是血肉之躯，那男人疼得呲牙咧嘴，另一只手握着伤手，凶神恶煞地盯着绾绾：“小娘们儿，想找死吗？”
绾绾将步如烟护到身后，眸光没有丝毫惧色，“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此时芳华阁的人闻声出来，机灵些的正打算去报官，不过刚跑出去却被男人的同伙拦住。
绾绾暗自咬牙，胸臆中郁气暴涨，却听得男人的笑声陡然抬高:“王法？”
“哈哈哈……”
“前些日子她的哥哥借了我的高利贷，如今到了日子还不上钱，那个窝囊废便同我说，他还有一个妹妹……”
步如烟听清楚了，只觉得脑中轰地炸开，难以置信道：“你胡说！”
她不信，她的哥哥即便再混账，也不会……
绾绾也不敢信这件事就是真的，可是她一瞬间却明白这几天步如烟为何失魂落魄。
当即便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今日你也休想带走她。”
“你这个小臭娘们儿，非要多管闲事，今日本大爷便连你也一块儿收了。”
说罢便朝绾绾扑过来，起初围观的人还有人上来阻拦，可是却生生讨了一顿打，如此众人再不敢轻举妄动。人群中，有人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绾绾看着他朝自己过来，急忙将步如烟推到身后，抄起身边能拿到的所有东西朝男人砸过去。可惜这一下两下便是挠痒痒一般，起初男人还有耐心陪她玩，后来却指使手下直接上去抓人。
“瞧着这里的漂亮姑娘还不少，你们随便挑。”
一听这话，芳华阁的姑娘们更是惊得花容失色，纷纷四散逃开。为避免引人注意，男人更是动用武力将观看的众人轰了回去，如此再没有人敢管这件事。
到底对方是男人，而且人多势众，绾绾很快就招架不住了，一侧眸却发现步如烟已经被两个男子架住。
她大喊一声：“如烟！”
“二姑娘！”步如烟还在挣扎，可惜力气终究不敌。
绾绾眼看那只油爪子便要朝自己伸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忽地想起腰间那柄短匕首来。
大不了，破釜沉舟！
就在那匕首寒光乍现，刀刃立时要饮血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温润却掷地有声的声音。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