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敲打
“娘！我回来了。”冯念玉背着沉甸甸的背篓，走进自家小院。
冯氏看见自家闺女进门，忙过去接过背篓，看看天色：“今日怎回的这么早，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思及此，面上顿时染上一抹忧愁。
“没有，娘，你想什么呢。”冯念玉见母亲又要乱想，忙将人拉到一边，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塞过去。
“今日生意好，所以收摊早了些罢。”
“哎，你收着就好，娘留着也没用。”冯氏见状，忙推了推荷包。
却被冯念玉强硬的塞到怀里。
她从来不是个强硬的人，以前丈夫在的时候，便听丈夫的，现在那死鬼不在了，便听女儿的。
好在她这个闺女一直都是个有主意的。
欣慰的同时，冯氏不免又觉得有些心酸。
看看自家孩子，明明已经十五了，却还像十二三的女娃般大小，干瘦干瘦的。
身上又背着那多的债，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冯念玉可不知道冯氏的心思。
将背篓里的东西放到一边，袖子往上撸了撸，就动手收拾起院子来。
将冯氏扫了一半的扫帚接了过来，又喂了鸡，才径直去了灶房。
掀开米缸，看到里面的粟米，顿时皱了皱眉头。
前两日刚买的粟米，怎么就剩下这些了。
余光突然扫到身后的一个身影。
冯念玉猛地回头，却见那黑影倏的消失在门后。
是她奶的房间。
冯念玉目光顿了顿。
转身，淘水。
将粥饭焖上，涮了涮陶罐，将提前捞出泡好的咸菜，改了改刀子，想了想，又挖了好大一勺荤油。
刺啦，一股咸香扑鼻而来。
“娘，吃饭了。”
“哎，这咸菜可真香。”冯氏笑着进了灶房，将饭菜端出来。
冯念玉笑了笑：“那娘你就多吃些，配上粟饭，还是这个最是下饭。”
要不是还在孝期，割块肉回来，稍稍放些在里面，还能更香。
娘亲之前劳累坏了，但一时半会却不能给她好好补补，只好变着法儿的将饭菜做的好吃些了。
“哼！”这时，边上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冷哼。
冯念玉抬眸，老太太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横了她们母女一眼。
“败家玩意儿，放这么多油，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说着一双筷子却在菜盘子里来回搅了搅，倒是半点没客气的给自己夹了好大一筷子。
“娘，玉儿也是想做好吃些，这咸菜啊，就是得多些油才香的。”冯氏懦懦的盛了一碗粥饭，奉了过去。
怕老太太再说些难听的，忙又递了个饼子过去，末了拉拉冯念玉的袖子，要她坐。
“哼！一个个猫嫌狗厌的玩意儿，吃着我儿子的肉，喝着我儿子的血，也不怕遭报应！”
老太太往嘴里扒拉了口粥，指天咒地，看向母女俩的眼神，满是厌恶。
这样的目光似乎已经看了许多年了，可冯念玉还是没能适应。
她直接冷笑一声，劈手夺了老太太手里的饭碗。
惹的对方哇哇直叫。
气得指着她说不出话。
冯念玉理了理袖口，瞥了她一眼，轻哼：“奶，我唤你一声奶，便会孝敬你一天，这是应该的。
但要放在以前，您估计也是不稀罕我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孝敬的，毕竟……”
她说到这，语气顿了顿，目光在老太太身上打量一圈，竟带上了一丝古怪的笑。
“毕竟您是有儿子的人。”一句话，直接让老太太浑身冰凉。
是了，她是有儿子的人，可她的儿子没了，给她养老送终的人也没了。
这老冯家，似乎就真的只剩下这一个丫头片子了。
她想说，她还有孙子！可看着孙女的凉凉的目光，心底一阵发寒。
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厉害。
冯念玉将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粥，重新递了过去。
轻声道：“奶，我是冯家唯一的孙女，可女孩子总要外嫁的，若是待我出嫁，您和弟弟，要靠什么过活呢？而且……”
“也没听过，哪个外嫁女，还要回头养着娘家的。”
老太太的脸色猛的一变，尖声道：“你不能嫁人！你…”你怎么能嫁人呢！
她想说，你要是嫁出去，谁还管她这个老婆子，她一个老婆子可怎么把小孙孙拉着大哟。
看着才两岁大的小孙子，老太太蓦的反应过来，这个家，现在竟要靠着这个不大的小丫头片子来撑！
至于冯氏，她根本没将这个儿媳放在眼里，懦弱成这样，出去不得被欺负死。
她想说，那你就别嫁了，留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姑娘，伺候她。
但话未出口，她便看到了这个孙女似笑非笑的眼神。
脸上顿时一阵赤白，想起了她给这个孙女定的一门‘好亲事’。
只觉腹中一阵火烧火燎。
“奶，放心好了，家里就剩下我跟弟弟了，我现在在外面找活做，以后还了姓王的聘礼，再招个婿回来，等弟弟长大。”
她的目光垂了垂：“到时冯家自然不会断了香火，也自然会给您养老送终。”
“只是您这脾气要改一改了。”她的声音很轻，却让老太太浑身发抖。
想骂人，张嘴，却半个字也发不出。
然而，这顿饭吃的安静极了！
冯氏脑子木讷，最直白的感受就是，平时少不得阴阳怪气的老太太，竟然老老实实的吃完溜进自己屋子里头了。
也没在骂人？
“娘，快吃。”冯念玉夹了一筷子菜，落到母亲碗里，并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