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虫]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叶楚楚跟叶之衡在树屋斗嘴后不欢而散, 姐弟俩一个直奔于果果家的船屋，一个拐道竹屋，拉着季淮去寻柳晴雪。
今天学采莲小调时, 叶楚楚就对果果的状态很担忧，她原本就是一个胆小害羞的小姑娘, 相当内向，连对人说几句重话都不敢, 上午学小调时还差点儿吓哭。
乖乖软软的小姑娘实在太招人疼了, 可果果除了乖软外，明显有些过分胆怯, 也不知那摇摇晃晃的船屋她住不住的惯。
叶楚楚心里惦记着这茬儿, 走路速度便加快了许多, 连跟在身后的摄制组都有些惊讶。
好在于絮母女俩居住的船屋并不远，恰好停在江南小筑附近的河里, 离树屋走路也只需要十五分钟。
穿过镇子的这条小河，河道并不算宽，也因此船屋里的空间显得格外狭小, 只有二十多平, 比起旁边的江南小筑, 简直是一个豪宅一个茅屋。
船屋斜停在岸边，被架上了简易的码头以方便节目录制, 另一侧近水, 船舷很低, 低头就能看到鱼儿隐约的身影，以及水底微微晃动的水草, 别有一番雅致。
叶楚楚走过来时, 于絮正在船屋里收拾, 于果果趴在船边，低着头看河里各种颜色的鱼儿，时不时的抛下几粒鱼食，十分安静。
“果果！”叶楚楚在岸边喊道，于果果连忙回头，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她正要跑过去，就听叶楚楚说道：“你别动啦，我过去，让我瞧瞧你们的船屋多漂亮。”
“好呀，楚楚姐姐。”于果果顿时停下，扬起手里的鱼食给她看，“楚楚姐姐，我们可以一起喂鱼，它们吃得可香啦。”
叶楚楚踩上船屋，身后的摄像组也连忙跟上，但她一个小姑娘还好，可身后几个摄像大叔踩上来时，本就不大的船屋跟着晃了晃，许久才稳住。
“王叔叔，船身没有固定在河道上吗？”叶楚楚扶着船舱问道。
哪怕刚才晃动的幅度并不是很大，可如果人再多一些，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让整只船受到影响，极其不平衡。
“放心，检查过了，我们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专门测试过，十几个人都没问题，”王乐山改口道，“那船上只需要两个摄像跟着，其他摄像暂且在外面，拍几处外景方便后期剪辑。”
《超能妈妈》这档综艺有直播环节，配备的摄像师也远超其他综艺，几乎每一个嘉宾都有两个摄像跟着，以备不时之需，但也因如此，导播切镜头的任务量会非常大，偶尔有些特殊情况未必会注意到，比如上一期的恶犬事件。
王乐山微微有些忧心，当初选择船屋一方面是考虑到房屋结构的特殊性，另一方面是想尽可能多的推广民宿，可在河道上录制，到底是有些不方便。
几个跟来的摄像大叔一个接一个的下船，随着船身微微晃动，叶楚楚也看向一旁的于果果，询问道：“果果晕船吗？”
“楚楚姐姐，晕船是什么呀？”于果果好奇的问道。
“就是有些人坐在船上的时候，偶尔会头晕，身体不舒服，”叶楚楚没发现小姑娘露出异样，微微松了口气，“如果身体不舒服，果果一定要跟大家说哦。”
于果果乖巧的点头，小脸上带着一丝骄傲：“楚楚姐姐，果果不晕船的。”
叶楚楚笑笑，随手帮小姑娘戴上一只白色的珍珠发卡：“这是给果果的奖励哦，今天果果唱歌很好听，也很勇敢，还没有晕船呢，真棒。”
“谢谢楚楚姐姐。”于果果下意识的摸向头发上的发卡，凑到船边往下看，浑浊的河水中倒影着小姑娘的脸庞，还有柔软乌黑的发丝，并不是很清晰。
这时于絮刚好走了出来，于果果仰起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她，于絮笑道：“真好看，房间里有镜子。”
小姑娘笑了下，丢下鱼食跑向船屋内，一个摄像大叔连忙跟进去。
于絮把自己做的饼干拿给叶楚楚，笑着说道：“尝尝看，不过我也是刚开始学，味道可能不会太好。”
“谢谢于阿姨……”叶楚楚刚接到手中，还没拿起来尝，就听船屋里传出一声惊呼，紧接着于果果和摄像师都慌不择路的跑了出来：“蛇，有蛇！”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神一跳，几个工作人员连忙跳上船帮忙，谁知于果果在慌乱间不断往后退，脚下一个不留神踩空，小身子向后仰，翻过低矮的船舷，控制不住的向河里摔去。
“果果！”于絮神色焦急，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工作人员向前扑去，船身控制不住的晃动，场面一时更加混乱。
叶楚楚身形更灵活些，又离得最近，她直接穿过狭小的空隙，翻过船舷，一把抓住胡乱扑腾的小姑娘，与此同时，两名工作人员也跳下水，稳稳的托住两个小姑娘，努力往岸边带。
直播不得不暂停。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齐齐围了上来，跟随拍摄的医生紧跟着抵达，王乐山颇有些焦躁，不安的询问进度：“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他根本没想到录制节目的过程中，会出现这种意外，影响了直播事小，但如果两个小朋友因此而受伤，节目组恐怕会陷入被动之中。
“是一条水蛇，已经抓到了，”有个工作人员说道，“无毒的水蛇，这种蛇平常很少离开水，爬上船完全是一个意外。”
王乐山稍稍松了口气，低喃道：“无毒就好……楚楚呢？楚楚你怎么能直接跳下去，你才多大年纪，有我们在哪用得着你？你没受伤吧？”
叶楚楚摇摇头，一时格外心虚，当时情况紧急，她哪儿还记得自己是一个小学生该捂紧马甲，只觉得落水的小姑娘太可怜，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不会踏实。
“我没事，王叔叔别担心，我有分寸的，正是因为你们都在，我才敢下去。”
她倒没什么大碍，除了翻过船舷时磕到了小腿，并无其他不妥，但于果果年纪小，先被水蛇吓到，又不小心落水，明显受到了惊吓，小脸煞白的缩成一团，连衣服都不肯换。
于絮紧紧地抱着小姑娘，协助女医生帮她检查，但不论她问什么，于果果都一言不发，只垂着小脑袋，缩在妈妈怀里。
女医生颇有些为难，低声道：“还是要问问，哪怕水蛇无毒，也要及时处理伤口，就是不知道小姑娘有没有被咬到……”
“我……我……”一同跑出来的摄像师支支吾吾，脸色通红的想要辩解，最后颇有些无力，“我没看清，对不起王导，那条水蛇当时都爬到我脚上了，果果她……应该没事。”
船屋中也安装了几只摄像头，但当时果果所处的位置特殊，身子刚好挡住了大半，隐约只能看到蛇身从她身前划过。
“对不起果果，是妈妈的错，妈妈没及时发现，是妈妈的错……”于絮脸色苍白，眼眶泛红，一下一下的轻轻拍打着小姑娘的背，想要尽可能的安抚她，但于果果依旧一声不吭，埋在她怀中，神色发木。
叶楚楚心头蓦然浮现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她正想上前帮忙安抚，一个小家伙却挤过人群，匆匆跑到她面前，气鼓鼓的站定。
“楚楚真笨！笨死了！”
又笨又坏，吓了他一跳，还害他跑太快摔了一跤。
叶之衡望着她身上湿漉漉的小裙子，脸上的表情更加嫌弃入神，甚至还忍不住生出一丝丝幸灾乐祸，这下看她还怎么给于果果当姐姐。
船屋这么危险，一点儿都不好玩，还是他的树屋好。
“楚楚，你的小裙子湿了，额头上的小疤也露出来啦，”小反派好心提醒，稚嫩的童音听上去无邪，却让人莫名想揍他，“丑！好丑哦！”
刚刚生出的一丝丝感动，被叶楚楚强硬的按死在摇篮里，她下意识的捂上额头和碎刘海，待想起直播已暂停后，她才没好气的瞥了眼臭弟弟。
很好，故意嫌她丑，她记上了。
叶之衡的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寒意，但很快就被他压制下去，理直气壮的邀请道：“楚楚，你要回树屋吗？换小裙子，扎头发……”
“待会儿再回去，不着急。”叶楚楚裹着厚厚的毯子，看向于絮，“于阿姨，果果她……我能跟果果说几句话吗？”
于絮恍惚间回过神，抱着雨果果的手微微收紧，轻轻点了下头，但却并没指望叶楚楚能改变些什么。
她花费了那么久的时间，才将女儿从黑暗阴霾中拽出来，没想到参加节目会发生这种意外，这让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
或许她不该接下这档综艺，不该期待果果能跟其他小朋友一样快乐勇敢。
“果果，”叶楚楚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姑娘的头发，摘下那只白珍珠发卡，轻声说道，“果果喜欢这只发卡吗？现在发卡已经脏了，姐姐帮果果洗干净再戴上，好不好？”
小姑娘瑟缩在于絮怀里，听到她的声音稍稍回神，但依旧埋着头没吭声，叶楚楚接着说道：“果果身上也脏了，先去洗澡换身漂亮的小裙子，待会儿姐姐帮你扎辫子好不好？果果忘了吗？我们还要一起去吃炒酸奶呢。”
她尽量放软了声音安抚小朋友，但于果果依旧没有反应，叶楚楚不由得有些失望，于絮眼中好不容易生出的希望又破灭，脸色瞬间颓败许多。
“楚楚，你先去换衣服吧，别着凉了，”于絮轻声说道，“我现在就给果果的医生打电话。”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叶楚楚转身离开，湿漉漉的衣角却被一只小手攥住，果果小心翼翼的朝她看来，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不走，楚楚姐姐不走。”
“果果！”于絮眼中划过晶莹，紧紧地抱着小姑娘，“对不起，果果，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好，姐姐不走，那果果陪姐姐一起洗澡，换漂亮的小裙子怎么样？”叶楚楚小声提议道，“不洗澡会生病哦，果果也不想生病吧。”
小姑娘乖乖点了头，跟着叶楚楚去洗澡换衣服，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唯有叶之衡耷拉着小脑袋，乌黑的眸子里泛起一层水光。
小反派委屈得想哭，却又觉得很丢脸。
楚楚她，终于还是要去给果果做姐姐了吗？可是他们的拼图还差好多好多，一起追的动画片也没有看完。
他不想让楚楚走。
“之衡弟弟，你怎么了？”季淮吓了一跳，连忙安慰道，“你别怕，楚楚姐她没事，只是去换身衣服，待会儿就回来啦。”
叶之衡摇摇头，小声说道：“不是的，楚楚肯定是要去给于果果做姐姐了……”
“可是楚楚姐本来就是果果的姐姐呀，我也叫楚楚姐呢，还有你，之衡弟弟，楚楚是我们所有小朋友的姐姐呀。”季淮茫然的说道。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叫姐姐吗？之衡弟弟，你今天好奇怪呀。”
“就是，就是不一样。”
“好吧……”
叶之衡忧伤地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蹲在地上，扒拉着地上的落叶，虽然有时候楚楚的确很讨厌，可他还是不想让她离开。
季淮见不得他这样难过，绞尽脑汁儿帮着想办法，最后索性道：“之衡弟弟，我们去问楚楚吧，如果她以后不给你当姐姐，我给你当哥哥呀，当小舅舅也行。”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可亲口问楚楚这些话，让小男子汉叶之衡感到格外别扭。
当两个小男子汉鼓足勇气，手拉手找到叶楚楚想问个明白时，她正在忙着给果果扎辫子。小姑娘的头发柔软纤细，她根本不敢用力，听到季淮转述的话时手中一松，刚抓好的发丝再次散落。
就因为这个？
叶楚楚不由得诧异，什么时候开始，叶之衡也对她有了占有欲，这让她有些满足，可紧接着就差点儿给气笑了，为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就跟她赌了一上午的气，还敢直接说她长得丑？！
说她长得丑！！！
当众说她长得丑！！！
叶楚楚面无表情的盯着叶之衡，只把他看得头皮发麻，才朝他勾勾手，小家伙忐忑的向前走了一步，瘪瘪嘴，满脸的不高兴。
“你看着我叶之衡，我丑吗？”叶楚楚见他不敢吭声，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去给我写三百、不，五百字的彩虹屁小作文，一个字都不能少！”
“你放心，就算你脑子坏了不好使，我照样认你这个臭弟弟，但如果晚上我没看到小作文，呵——”
“好好当心你的小脑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