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本命年的殇

    “妈妈，有什么话，您比划给我，我能明白您的意思，我是您女儿呀！”

    “妈妈，您别走，我不要您走，不要抛下我，我是您的萌萌呀……”

    “喃喃，你放心去吧，萌萌有大姐呢。我会把她当毛豆的亲妹妹对待，放心吧。”

    “喃喃，喃喃，你别走，让妈妈代替你走，好吗？”

    “菩萨保佑我的喃喃，保佑喃喃平安！”

    呼唤声，祈祷声，哭泣声，忙碌的脚步声……

    妮喃静静地躺在床上。女儿的哭声，大姐的叮嘱，妈妈的撕心裂肺，都听在心里，可她无法表达。

    自从年前诊断为白血病以来，她经历了开始的恐怖，化疗的痛苦，骨髓移植的期待，也经历了戴上大呼吸机的生死时刻，最后又因为血栓脑梗与白血病的治疗方案相左，无法治疗血栓，导致她左边半身不遂，无法说话。

    作为医生的大姐夫，深知化疗的痛苦，当骨髓移植的方案无法实施后，更清楚妮喃的病已无力回天。

    在征得妮喃及家人的同意后，放弃了化疗，将她接回了网巾市的家。

    坚强的妮喃回家后，有妈妈的陪伴，有学护理的女儿悉心照料，日渐消瘦的妮喃，凭着顽强的生命力，平淡从容的心态，安安静静地在家生活了两年。

    终究病魔无情，两年后的冬天，削瘦的脸，乌黑的短发，紧闭的双眼，还有眼角的泪水定格成永恒。

    妮喃走了，走的很平静，她什么也没留下，只留下一句口头禅：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他。

    这一天是她48岁的生日。

    这一天，送她的人中，就有她决不嫁的男人。

    这一天，盛放在梦中惊醒，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天，清湖格外的冷。

    ……

    人走了，生前说过的过头话，往往会一语成谶。

    美丽的江南水乡，百花盛开，莺歌燕舞，一派祥和平静。

    妮喃像往常一样，闹钟一响就立刻起床，侧身吻了吻六子的脸颊，轻轻地掀起棉被，穿上淡蓝色的睡衣，给老公和女儿准备早餐。

    结婚七年来，她一直保持在家做早餐的习惯，雷打不动，天天如此。

    今天是妮喃的早班，她必须赶在婆婆到来前，将三个人的衣服洗好。不然婆婆会以为妮喃故意将衣服留给她洗。

    还有婆婆总喜欢将衣服一起扔进洗衣机，妮喃很不喜欢。特别是女儿的小衣服，还有老公的臭袜子。

    妮喃和女儿的内衣，她都是自己手洗。有一次没来得及洗，婆婆将所有的衣服都丢进洗衣机，害得她将自己心爱的粉色内裤和女儿的小内内都扔了。

    从此以后，不管怎么忙，她都会将自己和女儿的内衣内裤用手洗好，晾在阳台采光最好的东边头。

    妮喃用手搓洗自己的内裤，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不觉脸红心跳加速。

    妮喃是一个生活很讲究的女人，她不仅生活上有洁癖，精神上更有洁癖。

    妮喃就这样漫不经心的搓洗着内衣，当他开始洗老公淡蓝色的衬衣时，一张白色的纸条呈现在衬衣的口袋中，在洗衣水的浸泡下，非常显眼。

    女人天生的敏感与好奇让她警觉起来。她细心的将泡烂的纸条从口袋中翻出来，慢慢地摊开，上面写着《莫愁男科医院化验单》，妮喃突然担心六子的身体来，她害怕六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瞒着自己。

    一想到有什么毛病，妮喃不觉神经兮兮起来。

    于是，她悄悄地将化验单晾在阳台隐蔽的角落里，她想等这张白色的纸条晾干后，拿去给大姐夫看看，看看六子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大姐夫金和平是清湖有名的肛肠科主任。他是妮喃心目中的男神，恋爱的时候，金大夫就是她找男朋友的标准，虽然她在大姐面前总喜欢调皮地喊“金屁股医生”。

    恍惚中，妮喃晾好衣服，伺候老公和女儿用过早餐后，六子哼着小曲，骑上他那拉风的幸福250去上班了，婆婆过来将女儿萌萌送去上幼儿园后，妮喃将那张纸条细心的折叠好，放进呢绒外套里面的口袋里，骑着她的自行车赶去上班。

    当她急匆匆赶到单位门口时，主任佟阳已经在检查劳动纪律了，妮喃看了看手表，距离上班还有两分钟，她不觉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佟主任本想提醒妮喃不要踩点上班，因为交接班需要提前一刻钟的，但见气喘吁吁的妮喃在阳光的照射下满脸绯红，美丽的大眼睛羞羞的看着他，就像犯错的学生等待班主任开始长篇大论的批评似的，老主任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只是淡淡地对妮喃说：“赶紧换工作服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