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口技
很快, 大门便被撞破。愤怒的病人家属鱼贯而入，不一会就从院子来到李娥的房间，将门一把推开。
李娥匆匆将包袱藏到柜子里,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脸色不好看地训斥道：“你们私自闯入我家究竟是想干什么，再这样我就要报官了！”
“报官？”吴县令从人群后面走上前，身后跟着几个差役, “你要报谁，抓谁，尽管告诉本官, 本官为你做主。”
看到吴县令以后, 李娥面色已经如雪般苍白。她背在身后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不自然说道：“您是？”
“这是吴县令。”里长在一旁解释，“李娘子, 今日咱们过来，就是要和你讨个说法的。”
“说法, 什么说法？”李娥故作不解。
胡母站出来，将那一沓药方撒到了李娥的脸上：“当然是你这个杀千刀的骗子骗我们村里人的事情。说什么仙姑给你的药方, 这药方分明就是普普通通的补血方子，就这你也敢要二十两，你这个黑心肝的毒妇！”
纷纷扬扬的纸像雪花一样飘落, 其中一张落到了李娥的手上, 她打开一看, 上面果然写着她的方子。
李娥脸色苍白，却还在为自己辩解：“胡婶，这就是你不懂了，怎么是我的方子有问题呢？仙人那天亲自给的方子, 我是按照仙人的指示来办的，难道您这是在质疑仙人吗？”
以往她这么说的时候，那些怀疑的病人总会忌惮一下，害怕得罪李娥背后的仙人。毕竟她卖药的方式众人都有所耳闻，怪力乱神的事情，还是足以让许多人忌惮的。
却不想这个时候人群中走出一个红衣少年，轻声问道：“真的有仙人吗？既然如此，不如你再当着大家的面，为我们请仙下凡，让我们开开眼。”
少年十八九岁的年纪，面容是人类仿佛不能拥有的美丽，然而对上那张面容，李娥心里却变得极为慌乱，就像她所有的谎言早就已经被对方看破。
尤其是在少年出现以后，就连吴县令都为他让了位置，更让李娥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这才说道：“仙人岂是想见就见的？就算是我，也得虔诚跪拜才行。若是太多人在这里，仙人觉得被惊扰，生了气，定然是不会下凡的。”
“装得还挺像。”经历过大儿子的事情，胡母早就不信任她，这会冷嘲热讽。
李娥不理会她，只是看着少年。她知道对方在这些人里权力很大。
“既然如此，好啊，我们在外面看着的，你在里面请仙，就看看你能请到什么。”洛云初仿佛很好说话。
李娥一喜。
胡母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小洛大师，你可不要被这个骗子给哄了，她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的。不敢让我们看就是心里有鬼。”
小洛大师？
李娥眼皮一跳，大概知道洛云初为什么这么受人簇拥了。原来是同行啊。
这些年李娥走南闯北的，这种骗子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人和她差不多，就是靠着一张嘴和一些戏术装神弄鬼忽悠人。这个少年估计也是其中之一。
之前她也有听闻水远村有个大师，能力很强，帮了水远村很多忙，所以非常受人尊敬。李娥对此一直不置可否，本以为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这人居然今天找她麻烦了。
就让姑奶奶给你长长见识。
李娥心中不屑，面上却笑得温和：“既然如此，那请诸位先出去。”
“不急。”洛云初和旁边的差役说道，“未免这位趁大家离开的时候逃跑，在周围撒上香灰，一旦人跑了，我们也能找到脚印。”
这话当着李娥的面说完，李娥的脸色又青又紫，冷哼一声说道：“随便，就希望诸位之后向我道歉！”
她这理直气壮的模样让众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难不成李娥还真有什么奇怪的本事不成？
洛云初倒是一直气定神闲，和众人到了院子里，悠闲地等着李娥请仙。
差役将香灰洒在周围，又在四周把守。
洛云初坐在院子里说道：“天气最近凉了很多。”
“小洛大师也该给家里置办些冬衣了。”吴县令笑着说道，“听说你们在看县里的房子？”
洛云初点头：“打算年后搬到县里。”
吴县令了然点头。洛云初当年决定暂居水远村的时候，他就知道少年不会蜗居在一个小小的水远村，果不其然。在名声大噪以后，他就已经准备去县里了。
按照吴县令的想法，若是洛云初可能变得更强的话，估计阳山县也留不住对方。
他是这么想的，可是水远村其他人都不知道。听到洛云初要走，他们先是震惊，继而又是不舍。可是他们又没有立场让洛云初一直留在水远村，是以心中都有些不舍。
里长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所以也没有多少震惊，又怕村里人不明事的人说些让洛云初为难的话，连忙转移话题：“李娥快要请仙了。”
众人视线这才移到李娥那里。就见房间里传来李娥叽叽咕咕不知道念叨什么的声音，过了一会，李娥轻呵一声，房间里出现一道屏风，然后就听到李娥说道：“九姑来了吗？”
房间里因为有道屏风，所以看不出里面的影子，但是过了一会，却听到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说道：“来了。”
又过了一会，屋内传来门帘掀动的声音，仿佛是上面的串珠一个个碰到一起，极为清脆响亮，接着又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过了半晌，女人的地方又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再加上其中还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声音碰撞在一起，听起来极乱，仿佛真的有好多人在屋子里，李娥口中的仙姑也真的下了凡。
“这……”大家面面相觑，原本笃定李娥骗人的想法也有些松动。
要真的是骗人，可这仙姑也真的出现了啊。
里长是不怀疑洛云初的，他悄悄打量洛云初的表情，发现他手指慢悠悠在胳膊上打着拍子，看起来气定神闲，就知道他早就有了眉头，于是心中的大石头一落——放心下来了。
过了半晌，屋内忽然传来李娥的声音：“九姑，今天他们来了一堆人，说是不相信你给我准备的方子，难不成那药方真的不是仙药吗？”
大家屏息凝神，就听见九姑不悦回道：“仙家术法，凡人又怎么会懂，莫要被他们伤了心，大不了咱们离开便是，你受委屈了，我定然会为你做主的。”
不少人听得有些害怕。要是这九姑要惩罚他们怎么办？
可又看到洛云初、吴县令还有里长都没有走，他们也不敢离开，只是心里对于李娥的身份更加猜疑不定。
半晌，李娥开始送九姑等人离开。众人也安静等着，等到李娥送仙结束，众人便看到李娥从里面走了出来，模样也趾高气昂，冲着他们说道：“你们也看到了，九姑说了，这药物自然是凡人看不出来的，你们污蔑仙家术法，九姑定然会为我做主的。”
“原来你就是用这个法子请仙的吗？”洛云初笑容讽刺。
李娥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弄烟，出来。”洛云初说道。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白衣姑娘，容貌美丽，面色看起来却有些苍白。
她对着洛云初点点头，这才说道：“屋子里的情况我已经全部看到了，李娥请仙的方法我也同样清楚。”说罢，她开口，学着李娥将她刚才的行为表演了一番。
很快，大家都发现李娥口中的九姑、腊梅等人在弄烟口中同样出现，就连脚步声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善口技，所以能模仿出许多声音，平时你便是用口技来哄骗病人，让他们更信任你，我说得对吗？”
“对什么对？”李娥神情心虚，却还是勉强反驳，“我就是仙家术法。”
洛云初没有说话。行动的是弄烟，下一刻，她仿佛真的如同名字一般，化作一道烟雾来到李娥身边。
“鬼啊！”李娥吓得哇哇大叫。因为害怕她逃跑得慌不择路。
看到这里众人哪里还不知道她就是在骗人。要是真的见识过仙家术法，岂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感到惧怕。
差役受了命令，上前将李娥押住，待到之后细细审问。
其他人的目光却小心放到了弄烟的身上。刚才那一幕同样让他们有些震惊，不知道弄烟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却见下一刻，弄烟忽然变小消失，最后落到了洛云初的手心。
洛云初展开右手，里面躺着一个纸片。他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这才说道：“一点点小术法罢了。”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个姑娘是纸人变得。听说纸人是仙家术法，小洛大师居然能掌握纸人变幻的办法，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
洛云初看到解释过去了，也就不再言语。
他手里的纸片当然不是弄烟，而是他一早就放在手心里的。真正的弄烟早就在刚才进入了兰若寺，也就是众人眼中消失了。
这样也算是上了一层保险。就算以后真的有人察觉到弄烟他们突然出现有问题，有了今天这一遭，也可以用这个说法糊弄过去。
不过李娥确切无疑是个骗子了，吴县令来的时候特意带了差役，就是因为他知道洛云初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十之八九李娥就是有问题的。没想到还真让他给猜对了。
这会他也不敢留，先带着人将李娥家搜查完毕，然后就将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