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柳沟寺
颜圣君这个消息有点打乱了洛云初的计划, 就像是在他头顶安置了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让他不得安心。
洛云初：“雷劫一般会在什么时候到来的？”
颜圣君：“这个不太确定，一般来说你既然有了预感, 那就说明距离到来的时间也不远了，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还不能完全确定。”
洛云初白了他一眼。他这话说了和没说也没什么区别啊。
“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倒是要知道。”颜圣君认真说道，“雷劫的到来肯定会给周围带来不小的破坏，所以这段时间你最好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下来, 等到雷劫结束再回去。”
“没人的地方？”洛云初一愣。
“南山柳沟寺。”颜圣君拿出一把钥匙送到他的手中，“这里早就荒废了，我在那里重新布置了一番, 这段时间先住在那里。”
洛云初握住那枚钥匙, 之前一直存在的疑惑像是被解开一样，他干涩着喉咙问道：“你之前……是去布置这件事情了吗？”
颜圣君说道：“其实花不了多长时间，不过想着某人牙尖嘴利, 又吃不得苦，再加上我也要住在里面, 就在里面添置了东西。”
洛云初感动一消而散，冷哼说道：“牙尖嘴利？我看是你自己想要享受？”
见他又变回原本的模样, 颜圣君反倒心情更好，这才说道：“好好好，是我喜欢享受。”
洛云初不和他辩解了, 这才忆起他刚才的话, 询问道：“你也要和我一起去吗？”
“当然, 雷劫说是不难，却也是要命的东西，我怎么说也得看着你才行。”颜圣君还强调道，“就我们两个, 你那几个姑娘就让他们待在这里别乱跑，平时和宋石互相照应，应该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洛云初心中一动。不知道他故意强调几个姑娘，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兰若寺的事情，不过颜圣君不逼问，他也不会多言，这样对大家都好。
不过也确实该给红芍她们有个安排。
洛云初和颜圣君商量好第二天去柳沟寺的时间，这才拿着那枚钥匙回家。豆梦几个在兰若寺里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悄悄溜回了家里，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红芍。
所以洛云初回去的时候，红芍已经在给他准备去柳沟寺里生活的用品了。
“虽然颜圣君说他都准备好了，但也不能真的全让他安排了。”红芍将装东西的袋子打结，让她放到兰若寺里，这才感慨说道，“我就说你将来肯定和我们不同，没想到已经要度雷劫了。”
她是知道雷劫的。不过雷劫多在于精怪化形的时候，洛云初这样，却是已经一只脚迈进仙途了。和平时里走邪道的妖鬼不一样。红芍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大家日后都能做到。”洛云初说道，“只要不忘本心。”
“没关系。”红芍眼睛发亮，“现在看你一步一步完成目标我就很开心了。”
她欣慰地望着洛云初，不知道为什么让洛云初想到了平时盯着自己孩子，期望孩子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老母亲。
洛云初连忙挥去脑子里奇怪的联想，小心叮嘱她：“我离开以后你们一定要小心，那大鬼还有个兄弟是山魈，我害怕他过来找麻烦的时候我不在。你们真要对付不了他千万不要恋战，将他引到土地庙，亦或者去城隍庙寻求庇佑。”
他和红芍这段时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最起码红芍身上原本淡淡的血气早就已经消失殆尽。显然他们所做的并不是无用功，也不至于一到城隍庙就被当成害人的精怪抓住。
“好好好，知道了，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唠叨。”红芍一边答应一边吐槽。
洛云初别提多冤枉了，他们中间明明红芍更唠叨，结果这名头最后反而落到他身上了。他索性不再说话，用沉默表达不满。
结果红芍快速打包好行李，一把塞到他的怀里，然后摇摇手说道：“那你就先和颜圣君去。”
说着就打开门：“注意平安，早点回来。”
洛云初一脸迷惑地出了门，就看到含笑站在门外的颜圣君。
“你怎么这么快？”
颜圣君开玩笑：“我可没有一位殷殷嘱托的姐姐。”
洛云初知道他这次促狭的话，不想理他，拿着东西走到他面前，这才说道：“我们走。”
下一刻，他就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已经飞到了云端。
洛云初拄着下巴，眼睛转了转，忽然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将之前那个驱使纸人的法术教教我呗？”
他眨了眨眼睛，黑眸水润，像是反射着波光的碧水，配上那张期待的漂亮面容，怎么都让人不忍拒绝。
颜圣君折扇敲敲他脑袋，让他把脸颊偏过去不能哄骗自己，这才故作冷静说道：“我之前仔细思考了一下，这样我着实有些吃亏。我都教了你好几个法术了，怎么也该算你半个师父，来，乖徒儿，叫个师父听听。”
洛云初揭露他的狼子野心：“什么仔细思考，明明才过了不到半天！”颜圣君这点口头上的便宜居然也占，一点都符合他修为高深的修道者身份。
“我可从来不是什么修为高深、德高望重的修道者，叫不叫，不叫我今日以后可就没有授业的想法了。”颜圣君油盐不进。
洛云初在心里权衡半晌，最后还是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平时相处没什么规矩的原因，他对着颜圣君那张脸实在叫不出来师父这种称呼。
颜圣君等了半天就看到他拒绝地摇摇头，哭笑不得：“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找人学习还态度这么强硬的呢？这算什么，软饭硬吃？”
洛云初上下打量他一眼，不忍直视地摇摇头：“你全身上和软有一丝联系吗？”
颜圣君发现自己还真拿他没办法，他也不可能真的不教洛云初，只能摇摇头感慨一番，这才说道：“好了，之前逗你玩的，指挥的时候要这么念咒，记清楚了。”
他执起洛云初的手掌，食指在他手心勾画。洛云初手心有点痒，连带得那痒意似乎要勾到他心里。他下意识想要缩手，可是颜圣君垂眸写咒的动作又极为认真，洛云初不自觉也停手，出神地看到他低垂下眼睛时落下的睫毛以及半张极为优越的脸颊。
总感觉要是挣脱了，就是一种极为大的罪过。
等到颜圣君干完，就看到他一脸出神地盯着自己。颜圣君心里一动，口中却开玩笑：“怎么，我这么好看，都让你看得出神了？”
他也只是开玩笑，却不想听到这话洛云初的耳朵居然蔓延起一小片红晕，在白瓷般的肌肤上越发显眼。
颜圣君一怔，本来话到嘴边的调侃却又说不出口了。
洛云初调整表情，装作满不在乎说道：“你脸皮可真厚，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颜圣君顺口说道：“是这样，我下次就改。”
洛云初奇怪地盯着他，颜圣君这模样，怎么倒像是突然改性子了，忽然这么一下还真让他有些不适应。
两人顺势揭过这个话题，洛云初盯着自己手心。那里是刚才颜圣君写咒的地方，此时关于驱使纸人的法门就在上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是用手指书写，洛云初的掌心却出现了一道金色的符文。咒语以及方法全都在上面。只待洛云初跟着练习。
洛云初立即忘了刚才的不自在，对着符文仔细学习起来。
他从袖中装模作样掏出一沓纸，其实是从兰若寺里拿出来的。抬头就看到颜圣君似笑非笑盯着自己，也不知道看出什么没有。洛云初埋头，假装不知情，毫不心虚地练习起来。
纸兵豆马，仙家法术。算是各种故事里比较常见的东西了。撒豆成兵更是极为出名，洛云初初初接触，还没有触及法门，却对学会之后的场景更加期待起来。
刚学习他也没敢练习太难的。
洛云初按照小时候折纸的办法，分别折了纸鹤，青蛙。
按照符文上教导的，洛云初心中默念咒语，继而对着纸鹤吹了一口气。原本冷冰冰，木呆呆的纸鹤就像是被注入了生机一样，在洛云初指尖动弹了一下。先是抖了下翅膀，微微扇动，继而纸鹤乘风而起，在洛云初面前盘旋起来，仿佛一只真正的鸟。
“大。”洛云初指尖轻点纸鹤，灵力注入其中。纸鹤瞬间胀大数倍。看起来已经有了鹰般大小。
“再大。”洛云初继续注入灵气。
头顶飞出一片阴影，纸鹤瞬间变大，犹如一辆车马。微微扇动翅膀，便在洛云初头顶刮出一道风。下一刻，这纸鹤便碎裂成一块块纸片，纷纷扬扬落了下来，不少还落在了洛云初的乌发上。
洛云初愣住了，没明白怎么回事。
“我们现在所在高度，这种纸片已经承受不住了。越往上灵压越强，一般人类的身体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人类制作出的轻薄纸片？”颜圣君靠近给他捡着头发上的纸片，宽大的衣袖摩擦着洛云初的脸颊。
不疼，但痒痒的。
洛云初奇怪：“那为什么刚才没事，而且我暂时也不能来这里？”
颜圣君笑着说道：“你摸摸上面。”
洛云初奇怪，伸出手向头顶摸了摸，却发现距离脑袋有一掌的位置，似乎有一道薄膜，洛云初伸出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手指突破了薄膜，而薄膜外的空间，似乎在刮着极为刺骨的罡风。
他连忙将手指伸回来，果然看到指尖已经略微有些泛红。显然刚才感到的疼痛并不是错觉。
颜圣君在他指尖一点，洛云初便看到手指的红意已经消掉，疼痛也早早消失了。
“记住这种痛感，假如以后遇到同样的情况，没有相应实力的话，就暂时先停下来。”
洛云初握着指尖，低喃：“你说得对，不过其实也不是不能忍受，偶尔也有需要有一股冲劲的时候，总不能因为害怕就停止不前啊。”
说完这话洛云初去看颜圣君，本来以为他应该会生气？没想到颜圣君脸上挂着笑容，反而有种因为他刚才的回答高兴的模样。
“你笑什么？”洛云初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难道我的回答很好笑吗？”
颜圣君像是泄气，脸上表情收起，摇摇头说道：“你这是又在拿我寻开心？”
洛云初和他打机锋：“谁让你刚才试探我。”
“这也是为了让你在雷劫里有个准备。”颜圣君说道，“雷劫不单单是□□上要遭受磨炼，同样对心性等也要经过考验。”
洛云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新奇不已：“比如说？”
“你听过七试赵升吗？”
洛云初摇头。赵升这个名字听起来蛮普通的，而且他真的不一定关注过。
“张道陵有三个弟子，其中一个就是赵升。为了观察赵升心性，他对他做过七次考验，其中第七试他从山上一跃而下，想看看哪个弟子会跟随他一起下来。最后只有赵升和王长下去。其他人畏惧崖底危机，没有勇气跟着他一起跳下。
“既然决定攀登仙途，那便要不畏危机，总有一天，你便能踏到这天上。”颜圣君说得风轻云淡，洛云初听得却心跳不已。
等到他说完，洛云初问道：“你刚才说这种话，也不怕天上的人听到责罚你？”
“不说他们不会，就是会的话，也大可以过来试试。”颜圣君说得轻松。
洛云初若有所思。颜圣君不是个喜欢说大话的人，他既然这么说了，他就说明他很可能真的能够做到。
看起来颜圣君的实力应该比他想象中还要再强一些。
莫名其妙洛云初就想到洞渊主那个笔记。
难不成，颜圣君也和洞渊主一样，是个喜欢摸鱼的？所以从天上下凡摸鱼了？
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颜圣君，半晌摇摇头。
怎么看这人都没有一点仙人的模样啊。不像洞渊主，实力高深，还很幽默。
不知道洛云初的想法，颜圣君松了一下领口，忽略刚才洛云初看过来的时候那点不自在。
洛云初还有些好奇刚才的故事：“那剩下的几次试炼呢？”
“这种睡前故事当然是每天讲一个才有吸引力，要是一次性讲完了，之后几天岂不是就很没有乐趣了？”颜圣君故意吊胃口。
洛云初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千零一夜呢？”
“一千零一夜？那是什么？”颜圣君好奇。
终于遇到他不知道的了，洛云初当然也不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解释起来也很麻烦，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解释了。”
颜圣君看出他那点小心思，却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对于洛云初得意洋洋表情也只能无奈摇摇头。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倒也没有太过无聊。很快就到了柳沟寺。钥匙在洛云初手里，他去开门。
不同于兰若寺的金碧辉煌，柳沟寺因为早就没有人居住，就连鬼也没有两个，所以院子很是荒芜，草都有人小腿那么高了。
颜圣君挥袖，那野草就像是被性能最优秀的锄草机锄过一样，变得极为平整。
洛云初在颜圣君后面盯着他的背影思考半晌，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不会说话的话，那么颜圣君简直就是居家旅行的必备神器。
可惜好好的一个人偏生长了张嘴，平时就会逗人玩。
洛云初深感可惜，等到颜圣君转身的时候却立即将自己表情收起，仿佛非常无辜。
颜圣君狐疑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完毕，确定他刚才没起什么“坏心思”以后，这才说道：“这里不用多待，我们去住处。”
洛云初也有些好奇他的布置。和他进了后院，发现这里和外面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不说装潢一新的房屋，就连院里那颗大槐树都透露着不一样的生机。
“这颗槐树也有百年了。”颜圣君说道，“你有时间可以在下面修炼，它周边的灵气更加充裕一些。”
洛云初连连点头。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一旦靠近那里，就会感到非常舒服，估计就是因为槐树的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槐树属阴，民间就常说不能在住宅旁边种植槐树。因为槐树阴气极重，甚至可能招致鬼魂附体。
反之来说，这里就是洛云初修炼的天堂。
换成这个世界的说法，那就是修炼的福地。
至于房间的布置颜圣君也极为用心。除了必要的柔软云床，就连家具什么的也全都换了新的，光是看着就极为舒服，更不要说住进去了。
这房间可比他自己的舒服多了。
洛云初感慨：“知道的我是过来渡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来度假呢？”
这次就算他不解释，颜圣君大概也能听出他是什么意思了。
好笑说道：“就是因为要渡劫了，才更应该享受一番，不是吗？”
他这话虽然是歪理，却也让人不由得想要点头赞同。
洛云初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这段时间该不会修炼上没有进展，然后沉迷在各种享乐事件了？
颜圣君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先一步堵住他的话头：“要是这点小事就让你沉迷其中，那修炼对你来说怕不是难若登天。”
洛云初遗憾地收回自己想要说得话。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暗处正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注视着洛云初的视线满是仇恨。
颜圣君注意到了，却只是微微看了一眼，没做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