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意外，承诺
周一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到中午也没停。
井遥去看段乔排练了，赵星一自己拎着饭回去，为了避免踩到水坑，走得小心翼翼的。
因为低着头，伞打得比较低，没看见前面的人，快要走近了才听到有人叫自己。
——是冯萧。
她动作缓慢地抬起伞来，看到他就在眼前，也打着伞。
雨水沿着伞边流下来，他眉眼间也像笼了一层雨雾，有些不太真切。
她一直没回消息，甚至手机到现在也没开机，像另一种形式的鸵鸟行为。
其实今天早上她在校门口看到他了，就像现在这样，打着伞，看起来是在等人的样子。
虽然并不能确定是在等谁，但赵星一远远看着，还是怂了，于是绕了一大圈去北校门，险些迟到。
上午也是。因为下雨，课间操取消了，她和井遥去小卖部买吃的，回来的时候刚好在一楼碰见他。
不是赵星一先看见的。她正喝着刚买的葡萄汁，听到井遥叫他的名字，立刻呛到了。
她呛得直咳嗽，校服前面洒上了葡萄汁也顾不上擦，匆忙抬头，在走廊的人群中认出了他的身影，连忙拉着井遥走了另一边的楼梯。
井遥对此很不理解，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还以为他们吵架了。
赵星一倒宁愿是吵架了。
其实这整件事的重点是，虽然当时是他先开始的，但赵星一并没有推开他。
她没有推开他。
不知道是因为刚喝进去的、带着菠萝味的酒精，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在一闪而过的惊诧之后，她闭上了眼睛。
呼吸交缠，唇舌濡湿。他一只手抚上她脸颊，手指冰凉，却几乎有些灼人。
她后背抵在窗上，微微仰着脸，像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抓着他手臂。脑海里空茫茫一片，没有调频，没有信号，只有闪烁着的雪花白，带点杂音。
这个吻短暂又漫长。可能只有一秒，也可能过了好久，他终于放开她。
两个人仍然离得很近，能看清眼睫毛的程度。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呼吸都有些不稳，她的手还抓着他手臂。
四目相对，赵星一陡然清醒过来。
她松开手，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我回去了。”
冯萧坐着没动，一把拉住了她。
“我送你。”
他的手仍是冰凉的，松松牵着她手腕，像一块带着热度的冰。
“不用。”赵星一小心挣脱，几乎不敢看他，“我出去打车就行！”
回去的出租车上，她把两边的车窗都打开了。风灌进来，把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夜风清凉，她的脸却越来越热，心跳也加快，人晕乎乎的，像刚喝了酒——不对，她就是喝了酒。
于是她把这一切都归因于自己喝的那两瓶菠萝啤。
可现在，站在下着雨的校园里，她看着冯萧，脸又隐隐烧了起来。
为了掩饰尴尬，她转开视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你怎么在这儿？要去吃饭吗？食堂人好多，最好快点去，不然饭都要被他们抢光了，今天有糖醋排骨，我去的时候……”
“赵星一。”
他又叫了她的名字，打断她的长篇大论。
赵星一被迫再次看回他。
他看着她，缓缓笑了。
“你该不会觉得我是那种接了吻就要负责任的人吧？”
“喂！”
赵星一没来得及仔细体会话里的含义，先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他们正站在文体楼后面的小路上，旁边就是高二年级去食堂的必经之路，只隔了一个花坛的距离。
不过这个时间点比较暧昧，她左右张望了一下，都没看到有人经过。
而整个过程中，冯萧就老老实实站在原地，被她捂着嘴，没有反抗，也没再说话。
回过神来，赵星一立刻松了手，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小声点。”
她尴尬地说，把伞往下压了压，挡住自己大半张脸。
“是你应该放松点。”
冯萧抬起她的伞面，直视着她。
“当时我确实喝得有点多，而且——”他顿了顿，“而且当时的情景，不接个吻简直对不起这个世界。”
赵星一拍开他的手：“这叫什么话？”
“就当一个意外吧，我们都忘了。”
他耸了耸肩，脸上是那种一贯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一个意外。
听了这话，她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总归是松了口气。
于是笑了笑：“你还说自己不会醉呢。”
“那你醉了吗？”
“我当然没有啊。”赵星一立刻回答，“我喝的又不是酒。”
他收起笑容，正色道：“那，我们还是朋友，还像以前一样？”
赵星一愣了愣，蓦地笑了。
“你终于承认我们是朋友啦？”
“是朋友。”他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总比你不回消息，见到我就绕道走要好。”
“……”
她抬眼望天，假装没有听到。
雨下得越来越急了，两个人往回走，赵星一脚步拖拖拉拉的，还是有点不自在。
结果没走多远，她看到前面两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把冯萧拖到一边，躲了起来。
手里拿着雨伞不太方便，但她还是贴着潮湿的墙，小心探出头偷看。
冯萧在她身后，不明所以地问道：“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她回头，比了个嘘的手势，让他小声点。
然后又继续转回去偷看了。
等到那两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才回过身来。
“是井遥啦，还有段乔。”
“那你躲什么？”
“我也不知道。”赵星一诚实地告诉他，“下意识的反应。”
“你的下意识还真奇特。”
“我可不想当电灯泡。”她停顿了一下，“而且说实话，我不太喜欢段乔。”
“又不是你和他谈恋爱。”冯萧阴阳怪气的，“干吗要你喜欢他？”
“我说的又不是那种喜欢！”赵星一瞪他，“我是在说他这个人！”
“他这个人怎么了？”
“他人还不错啦，话是少了点，但也不算难相处。可我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感觉他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好像藏了什么事。很像一个定｜时｜炸｜弹，而且不知道会炸出什么花样来。”
“你还会看这个呢？”
“也不是，算是一种……直觉吧？”她叹了口气，“可井遥喜欢他，很喜欢。那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冯萧看着她，似笑非笑的。
“你对别人倒挺关心。”
“井遥又不是别人，她可是我朋友！”
这话实在太脱口而出了，她说完就有些后悔，再回想起两个人刚才的对话，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冯萧倒没再说什么，甚至还主动转换了话题。
“你暑假要做什么？”
话题转换太过跳跃，赵星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而且这问题非常耳熟。
她皱眉回忆：“去年你是不是也这么问来着？”
“不错啊。”冯萧转头看她，“还记得呢？”
“我还记得因为你的放手教学法，我摔了好多次，腿都淤青了！”她坚定表示，“虽然今年暑假也没什么事，但我可不想再学滑板了！”
“那要一起学习吗？”
“……啊？”
赵星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学习？你要学习？”
认识这么久以来，也许她对冯萧别的方面了解还不够深，但关于学习这个问题，她早就已经得出了结论。
那就是——有些人，是真的不用努力也可以考第一。
这种人，大家通常称他们为天才。
虽然罗阅也是永远的第一名，但在赵星一看来，这两个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至少罗阅还会上晚自习，在家里也是经常看书做题的，有在认真对待自己的学业。
而冯萧，别的都不说了，在分班之前，他甚至总是抄赵星一的作业。
上了高二之后，他连晚自习也不上了。
对此，赵星一还问过他，他的回答很简单——“太吵了”。
他应该是第一个嫌理科实验班吵的人。
不过也很好理解，理科实验班肯定不会那么随意，估计有很多人留下来上自习，那自习课对他唯一的吸引力也就没有了。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不怎么学习也能随便拿第一的人，竟然主动提出暑假要和她一起学习。
大概是赵星一的表情太惊讶，冯萧转回头去，又补充了一句。
“因为我会留下来参加高考。”
他语气很平淡，不由让她想起一年前的夏天，自己问过他这个问题。
当时他说还没有做决定，而这次，听起来却更像是一个承诺。
“你不是说还没想那么远吗？”
她想了想，从记忆中翻出了他的原话。
“你傻吗。”冯萧瞥了她一眼，“暑假后就要高三了，还远吗？”
“也对哦。”
她笑了笑，靠到了潮湿的墙上。
只一会儿的工夫，雨又大了些，四下只剩雨声。雨水砸在伞上，又密又急，像是打在她头顶。
“早知道就给你也要一个御守了。”
她说，仰着头看伞顶的雨水。
浅绿的伞，和旁边伸过来的一枝深绿，在雨水中带着点氤氲的色泽。
“御守？”
上次她只说了遇到大师的事，没提御守，所以冯萧不知道。
“金榜题名。”
她笑了笑，转头看他。
“等高考前我送你一个，看灵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