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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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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事情闹到了昭平帝面前,谁的面子都过不去。

    先前昌乐伯信誓旦旦,言下之意是手中有燕王府的把柄,劝慰京兆尹不必小心翼翼,掐准了燕王府不敢声张。京兆尹这才敢带着人上门,好杀杀燕王府的威风。

    哪曾料到燕南熙行事这般刚烈,竟要直接将事情捅到明面上去!

    京兆尹心中有苦难言,一边追着燕南熙进了宫,一边唤人将昌乐伯请进宫。心中暗悔不该趟这趟浑水,今天这一出闹下来,不仅没能在昭平帝面前讨了巧,反而还惹得一身腥臊!

    当真是晦气!

    他急巴巴地进了宫后,正巧燕南熙已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昭平帝。

    昭平帝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道:“燕王之言,你可有异议?”

    京兆尹一噎,满腔的言语对上了昭平帝的眼神,尽数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燕王所言,句句属实。”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京兆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连声喊着:“微臣知罪。”

    昭平帝连斥带罚地数落了一通京兆尹,又温声安抚着一旁气愤至极的燕南熙。

    面子活做好了,昭平帝才开始追根溯源,听京兆尹提到了昌乐伯,指尖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轻微滑动,侧了头问陈侍:“昌乐伯?”

    似乎不怎么记得这号人。

    陈侍简单提了两句,昭平帝便想了起来,不禁道:“老昌乐伯忠肝义胆,子孙后代怎地这般不知上进?!”

    言语之间是不信昌乐伯的话的样子。

    燕南熙抬头望向高坐在龙椅之上的昭平帝,只见他肌肤白净面色红润,全然不像是丧妻之后大病初愈的模样,浑似年轻了好多岁。

    略略垂眸,视线落在他案几之上的手掌处,皮肉紧致,不见皱纹斑点。

    燕南熙心中升起古怪之感。

    昭平帝自上次昏迷醒来之后见了众人一面,燕南熙冷眼瞧着,昭平帝分明生出了垂暮之相。

    便是宫中疾医手段高超,能使大病之后的昭平帝不伤根基,也不能使人返老还童,照现在来看,昭平帝再活个一二十年不成问题。

    但若真能再活一二十年,他怎会匆匆借着过寿的机会将诸藩王齐聚京中,立了谢映为太女呢?

    燕南熙忽而忆起昭平帝三年前因求子而养在宫中的方士。

    若真能使多年不孕之人有了子嗣,那么寻延年益寿之法,也不是不可能!

    燕南熙免不得联想到了读史时前朝皇帝为求长生举国之力求仙问道而致灭国的惨事,再看向昭平帝的眼神中不由得带上了些许探究。

    昭平帝浑然不觉,似是有些为难一般,轻声细语地问向燕南熙:“京兆尹所言有理,凡事均无空穴来风,朕知晓燕王忠心耿耿,但若小人有心挑拨,却是不能忍的。”

    燕南熙骤然回神,理了理他方才所说的话。

    这是要追究到底呢!

    这事儿谢晀不好插手,从旁站着,一副吊儿郎当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谢映默了默,深深地看了燕南熙一眼,突兀开了口:“阿耶,儿瞧着燕王不像是有二心的人。此事因昌乐伯所起,不如将昌乐伯唤来对峙?也好辨清究竟是谁有意挑拨燕王对阿耶的忠心。”

    她骤然开口,引来了众人视线。虽说言语间有所保留,但仍能瞧得出,她是旗帜鲜明站在燕南熙这边的。

    昭平帝笑道:“阿映所言甚是。陈侍,派人去唤昌乐伯。”

    陈侍低了低头,敏锐地察觉出了昭平帝的不悦,心中暗暗着急。

    这话陛下可以说,旁人可以说,唯独谢映不能说。

    陛下嘴上不说,心中却恨极了兖州那位,近年来多次出手。可如今他的女儿却站在了兖州一方,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落在了昭平帝眼里,都是刺。

    且以殿下的性子,所言多半是真心实意的。

    陈侍叹了口气。

    昌乐伯原本就在路上,很快就到了众人面前。

    燕南熙第一次见到昌乐伯,只见他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袍子,模样生得也好,颇有些落拓不羁的名士风范,难怪能引得姜岸之女心心念念。

    昭平帝问起,昌乐伯惶恐至极,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

    “家父家母陵墓在灵照山旁,因此微臣常常去灵照山祭奠,偶然招惹了一名女子。臣已有妻室,不欲多与她纠缠,谁知那女子仿佛痴狂一样,口称只要臣愿以妻礼迎之,她就告知臣前燕皇室藏宝所在。”

    “臣本以为此女是胡乱言语,本不欲相信。哪知前些日子那女子却告诉臣,她家世世代代为前燕做事,阿耶看不惯老燕王拱手让江山之事不愿投奔,亦不愿告知藏宝之事。但近来燕王回京,见了燕王风采,改了主意,要带着前朝藏宝和无数前朝豢养的死士投奔燕王。”

    “且……”

    昌乐伯吞吞吐吐,不敢往下说。

    “况且什么?”

    昭平帝沉声道。

    “皇后崩逝前夜,燕王出城见了她阿耶。”昌乐伯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此事确凿无疑,臣亲眼所见啊!”

    燕南熙倒是没想到她竟连此事都知晓,还带着昌乐伯一起去看了。

    不过她当晚见的不是姜岸,而是张培。

    昌乐伯继续道:“亲眼所见之事,容不得臣不相信。但此事无凭无据,臣自知人微言轻,不敢贸然惊扰圣驾,亦怕误会了燕王。只好暂时哄住了那女子,得知今日就是她阿耶带着手下去找燕王献宝的日子。臣将此事告知京兆尹,请京兆尹前去查探。”

    “可查出什么了?”燕南熙淡声开口。

    昌乐伯噎住。

    京兆尹也不敢对上燕南熙的目光。

    燕南熙清透的眸子中泛起泪光:“昌乐伯之言句句似真,若不是我乃你口中的人,真真是打心底认同你说的话了。若非今日一时兴起邀殿下过府小聚,届时让你们来了个捉贼拿脏,我是不是今日就要吃了这个哑巴亏,认下这个谋反的罪名?”

    昌乐伯方才磕头磕得狠了,头上淤青一片,“燕王是否有罪臣不敢妄言,只等陛下决断。臣平日里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双亲在世时,常常教导臣须得奉行忠义,不可行越轨之事。”

    燕南熙不理他,转而对昭平帝道:“陛下,我阿耶生前所作所为,您与先帝皆看在眼中。我燕氏社稷之功,更是天下皆知。若当真我燕氏有何想法,说句不好听的,当年我阿耶便不会拱手让江山。”

    “再者昌乐伯所言,灵照山之人,是看不惯我阿耶之举,才龟缩灵照山多年。既然如此,又为何能看上我呢?我比之阿耶,一成尚且不足。且这等妄自背主之人,为何我会再次收留呢?”

    昌乐伯动了动唇,想说死士一事。

    燕南熙仿佛猜到了什么一样道:“若是昌乐伯想说灵照山豢养死士一事,还是莫开口了。那些人养出来的死士,敢问陛下,换做是您,可会放在身边?”

    昭平帝心知肚明,他自然是不敢用的。

    是以看向昌乐伯,眸光威严:“昌乐伯,你还有何话想说?”

    昌乐伯咬咬牙:“臣将那女子带来了,陛下一审可知!”

    谢映轻笑一声。

    自从皇后去世之后,谢映沉默许久,今日却多番为燕南熙出头。

    昭平帝不由向她看去。

    “巧了不是。”她目光从跪伏在地的昌乐伯与京兆尹身上划过,最终看向了昭平帝:“今日儿在燕王府,也看了一桩好戏。”

    “阿映快说呀。”谢晀催促。

    “今日在燕王府,儿正与燕王一同晾晒古书,恰有几人不甚闯了进来,说……”

    谢映顿了顿,扭头问燕南熙:“我记得是胡言乱语了一番,似是提到了灵照山?”

    燕南熙点点头,“殿下说我才想起来,那些人胡言乱语说了一通,我听不懂他吵闹什么,将人赶了出去。”

    “陛下若是快些派人去,想必还能将人追回来,正好查查那些人的底细!”

    燕南熙边说着,边瞥了一眼昌乐伯。

    京兆尹却跳了出来,对昭平帝恭声道:“臣一直派人盯着燕王府,未曾见有人被赶出来啊!”

    他匆匆抬眸瞧了眼谢映的脸色,到底没敢说出来谢映悄没声地就进了燕王府,他的人也未曾看到。

    燕南熙挪了两三步,一副不愿与京兆尹多接触的模样。

    京兆尹看见她的动作,敢怒不敢言。

    谢晀却道:“原来你不仅无令、无故带衙役闯了燕王府,还擅自窥视王府?”

    京兆尹哑口无言。

    谢晀骤然厉声:“谁给你的胆子?!今日是燕王府,明日是秦王府,后日是不是敢窥视宫闱了?!”

    昭平帝的视线从京兆尹身上转到谢晀身上。

    谢晀收了声,不再说话。

    昭平帝蹙了蹙眉,不再深究,轻描淡写罚了京兆尹半年俸禄。

    处理了京兆尹,昭平帝又吩咐人去将昌乐伯说的女子带进来,又命人将那一群闯了燕王府的人带来。

    谁知那女子一见到那群人,讶然惊声道:“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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