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疾医道完喜,却见这家男主子面上好似没多少欢喜,又想起这户人家的古怪来,心下一时暗悔自个儿嘴快。
他站在原处忐忑了会儿,这家男主子才似反应过来似的,面上挂了笑意:“有劳了,一会儿下人自会奉上诊金与喜钱。”
疾医舒了口气,提了告退。
蜀王派人送他回去。
疾医退下后,候在外边的下人极为识趣地送了他回去。
还捧来一个小匣子,分量不轻,说是诊金。
坐在马车里,疾医悄悄掀开了盖子,险些被金子晃了眼。
稳下心神仔细熟了数,足有十两金。
连忙将匣子揣进怀里,沉甸甸的,疾医笑开了花。
他思索片刻,还是掀了帘子,对外边的车夫道:“还请劳烦转告,尊夫人似是头胎,年岁也不小了,还是要多多注意的。”
车夫是个沉闷性子,闻言只是嗯了一声。
私宅里,屋内又剩下蜀王与慧贵妃两人。
蜀王心中犹豫,却又不知该如何同慧贵妃说。
他们二人关系复杂,不伦情理,这孩子实在是要不得。
但见慧贵妃捏着帕子抹眼泪,蜀王又心疼极了,将人用在怀中小意安慰。
慧贵妃抽抽噎噎道:“都是我的错,我此生合该没了做阿娘的命。倒是连累了这孩子,未出世便要被他狠心的阿耶阿娘抛弃!”
蜀王心中所想被戳破,脸色一沉,口不由心地斥道:“瞎说,你我的孩子,自然应当平平安安长大成人的!”
“可是……可是你我的身份,他日后要如何见人呐!”
“难道要他一辈子躲躲藏藏,不能光明磊落地活着?那我宁愿他此刻就没了才好!”
她暗自咬重了“躲躲藏藏”和“光明磊落”这两个词。
蜀王被她一激,立时将心中的七分犹豫换成了四分坚定,脱口而出:“怎么不能光明正大?”
慧贵妃眼睫湿润,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含着期盼:“殿下,您有办法?”
蜀王哪儿来的办法?
但此时被美人用崇拜的眼神儿看着,没办法也得有办法。
“让我想想。”
蜀王在屋内踱步思索良久,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渐渐萌芽。
“阿慧,你那几日与…同房了不曾?”
慧贵妃猛然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珠、带着惊愕,似是气急:“你竟然疑心我骗你?!”
蜀王连忙上前扶住她:“莫生气莫生气。非是怀疑你,而是得给咱们孩子找个归宿啊。”
“你想想,还有比…更合适的人选了吗?”
蜀王越想越觉得这一步走得妙,这孩子来得也太巧了,实在是个聪明灵巧的!
不愧是他的种!
“你是说……”
慧贵妃许久没再往下说,似乎是在理解蜀王的意思。
半晌,似有似无地点点头。
蜀王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亦没有错过这个动作,瞬间大喜。
“这样一来就更好办了!”
他低声诱哄:“阿慧,你瞧,你我之事极为隐秘,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晓这孩子不是皇兄的种呢?”
蜀王一时忘形,将“皇兄”二字说出来了。
“更何况,他不是一直在求子吗?”
“可万一,不是儿子呢?”
慧贵妃愣愣道。
“必然是儿子!”蜀王说得斩钉截铁。
“那我儿怎么办?”
蜀王循循善诱:“你想啊,若是个儿子,皆大欢喜;若是个女儿,那就是双胎之喜,这样如何?”
慧贵妃似乎被说服,呆呆点头。
又忽然像反应过来一样:“可是,现下…属意的是他的幼女啊!”
蜀王眼中笑意冰冷:“那就看那位是何种态度了,若是心不向我儿,拦路石除去不就行了?”
他似乎害怕吓到了慧贵妃腹中胎儿,原先的犹豫皆换成了慈爱,伸手将慧贵妃揽入怀中,轻抚她平坦的小腹,将美梦描绘出来:“届时那位仙去,后宫你就是最大的,前朝亦有我为儿子看着,岂不美哉?”
慧贵妃似乎觉得此法可行,破涕为笑,柔顺地依偎在蜀王怀中。
“殿下真是足智多谋!英武非凡!”
帕子挡住了嘴角的笑意,垂下的眼睫挡住了她眼中冷漠的讥讽。
“殿下,”她声音温柔似水:“你不怕我骗你吗?”
蜀王不以为然道:“那位自从生了幼女之后,再无子嗣消息。不说瓜熟蒂落,但连个谎花都没开过,想来是自身有问题了。”
“他近几年来又找来了诸多方士,折腾来折腾去,不还是毫无动静。”
他撩了缕慧贵妃的青丝在指尖把玩。
“况且……”他嘴角带着不明笑意:“阿慧你这胎来得这样巧,自然只能是我的了。”
蜀王低头凑在慧贵妃耳边,意有所指道:“阿慧不正是清楚我的能力,才哭着跑出宫来寻我的吗?”
慧贵妃耳朵发痒,骂了一句,咯咯笑着躲开了。
昭平帝千秋节前夕,蓄养的无数方士中,有一个姓杨的方士于早朝时,请旨觐见了昭平帝。
旁人问,皆不答。
甚至对来劝他的陈侍道:“事关国运,小道愿以命相抵,只求觐见陛下。”
陈侍劝不动,只好道:“非要此时?”
“非要此时。”
陈侍只好折身回到殿上,耳语告知昭平帝。
昭平帝原本有些恼那方士不识趣,此刻听后反被挑起了好奇心,挥手道:“让他上殿来。”
群臣一时哗然。
本有人欲上前谏言,昭平帝眼风一扫,立时又默默退了回去。
昭平帝为人强势多疑,从不允有人忤逆违背他。
朝堂之事更是掌握得死死的。
这点子事情,昭平帝来了兴趣,既然开了口,怎会容许有人拂了他的意愿。
于是任由一方士踏足朝堂之上。
杨方士听闻传召,正了正衣冠,不慌不忙地朝远处宏伟巍峨的大殿走去。
他上了殿,也不跪,向昭平帝行了个道士礼。
昭平帝问:“杨道人,听闻你所言之事事关国运,此话怎讲?”
杨方士扬声恭贺:“乃大喜!昨日夜间三清祖师托梦于弟子,道今上明日定有大喜。”
明日?
臣子中有人嗤笑,声音不大不小恰恰能让殿里众人都听到。
“明日乃是陛下千秋,怎不是大喜?”
又有人说:“莫不是连天上神君,也要托梦贺陛下千秋,以讨帝王欢心?”
这话昭平帝爱听,因此他没有喝止众人,反而对杨方士道:“今日朕就不与你计较了,且先退下吧。”
杨方士巍然不动,朗声道:“陛下千秋是大喜,但另一种大喜,却是有关大临国运的。祖师爷并未多吩咐,小道醒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观天象后才发现原本紫薇无光,天魁远弱与天钺,如今天魁不知为何死而复生,连带着帝星闪烁,竟渐渐有了向生之意。岂不是大喜?”
说得似乎有些道理,但此刻昭平帝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近些年虽说招揽了许多方士,但是常常用些丹药。
方士们也心知陛下留着他们的用意,因此不曾用那一套来糊弄昭平帝。
最多是吉利日子说点儿好听的话儿,讨个好意头。
如杨方士这般的,还是头一回。
饶是如此,昭平帝这时也当他是来哗众取宠的。
“事关国运,小道不敢轻忽,因此才斗胆上殿,宁死也要告知陛下这一喜讯。”
昭平帝道:“左右你也是为国着想,别提那些晦气字眼了,今日朕不罚你,且快快退下吧。”
杨方士自然知晓会有这一出,不过这时候他说完了想说的,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且等明日,自见分晓。
他仍旧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不过朝堂上关注他的人,都在瞧笑话。
杨方士闹了一通,随后平安离开的事情不久就传遍了洛京。
连带着他于朝堂上报的大喜也传开了。
燕南熙仍旧窝在院子里办公看书。
秋艾与人谈天说地时提及了此事,第一时间回来绘声绘色地讲给燕南熙听。
末了感叹:“这人胆子挺大。”
燕南熙关注到了另外一点:“现在是何时辰了?”
月艾瞧了眼天色,回道:“女郎,未时初了。”
“问时辰做甚?”秋艾疑惑又好奇。
“短短三四个时辰,这事情就传的人尽皆知,正常吗?”
秋艾摇了摇头。
“女郎是说,此事背后有推手?”月艾正给她添茶,闻言插了一句。
燕南熙颔首。
秋艾懊恼地一拍脑瓜子,苦着脸很是沮丧:“女郎真真是聪慧,可惜了我这榆木疙瘩,跟在女郎身边多年,始终没有沾染女郎的半分灵光。”
燕南熙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多看、多听、少言语。”
秋艾鼓了鼓腮帮子,闷闷道:“那想来是做不到了。”
话音刚落,旋即展颜:“不过女郎不也喜欢我这活泼开朗的性子吗?我只要逗女郎开心就好啦。”
月艾嗔她:“净是说些不中用的话。”
“月艾姐姐不喜欢吗?”秋艾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月艾绷不住,脸上露出了笑意。
秋艾得意洋洋。
“女郎,瞧,月艾口是心非呢。”
燕南熙含笑看着他们闹。
两人闹够了,秋艾才好奇地问:“女郎,此事可要派人去查查?”
“不用,”燕南熙摇摇头:“只需静观他们接下来要做甚么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