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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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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南熙是被林间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她眼睛还没睁开,意识稍稍回归,困意仍占据上风。

    此时她觉得鸟叫声刺耳无比,不由自主的怀疑,若是鸟叫声一直这么响亮,她方才是怎么睡得下去的。

    燕南熙不愿睁开眼睛,但是实在是睡不下去了,意识越发清醒。

    这时刺耳的鸟叫声才显得不那么响亮。

    她动了动酸麻的胳膊,却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疼得轻呼了一声。

    闭眼假寐的谢晀睁开眼睛,问道:“阿熙?可是伤口还疼?”

    燕南熙记忆回笼,想起了昨日之事,小幅度地活动着右手,慢慢睁开了眼睛。

    谢晀像是一宿没睡的样子,眼里有着许多红血丝,下巴上也似染了一圈青。他原本整齐的头发这时显得有些凌乱,外袍也脱了下来,搭在她身上。

    因是枕在他的肩头,燕南熙看他须得仰着脖子,不太舒服。

    她右手也能用上些力气了,燕南熙便尝试着用右手撑地,慢慢从他肩头起来。

    谢晀见状,伸手扶了一把。

    燕南熙此时只觉得不止左肩疼痛,整个肩背都在疼。

    但是还能忍受。

    等她坐好了,才又看向他:“你一夜没睡?”

    “不是。”

    谢晀顿了顿,说了实话,“睡不着,不过方才补了会儿觉。”

    燕南熙四处望了望:“惊雪呢?它没事儿吧”

    谢晀担心她扯到伤口,忙按住她:“不必担心惊雪。它昨日引开了刺客,会自己回去的。它识得路。”

    燕南熙稍稍放心,这时才觉得喉咙里干疼干疼的。

    于是眼巴巴地看着谢晀,委委屈屈道:“渴,嗓子疼。”

    谢晀道:“你在此处等着,我出去找些果子来,顺便垫垫肚子。”

    燕南熙应声。

    谢晀站起身,刚要走,又被她喊住。

    “等等,你背上怎么回事儿?”

    燕南熙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圈,不止背上衣裳被划破露出明晃晃地伤口,中衣下摆有撕裂的痕迹,还染上血迹,腿上、胳膊上都有划痕。

    相较而言,背上瞧着更严重。

    谢晀伸手要去摸,又被燕南熙喝住。

    在她谴责的目光中,无奈笑笑:“应当是箭矢被划伤的,约莫破了层皮,无碍的,都不疼。”

    燕南熙瞪了他一眼,吩咐道:“伤药给我,蹲下来一些。”

    谢晀只好乖乖照做,由燕南熙给他早就不在流血的伤口用伤药。

    肩上腿上的,零星几个是被流箭伤到的,不过伤口不深。

    随后又站在燕南熙面前转了一圈,等她确定没有旁的伤口了,才放他出去。

    谢晀回来得很快,用大叶子捧着他洗过的野果,又带了一捆用藤条捆住的树枝。

    现在天还是有些冷,尤其是早上。

    昨晚捡的树枝已经烧完了,他便又带了些回来。

    还是燃着火堆为好,燕南熙有伤在身,山洞里又不见光,偏潮湿,发了热并非好事。

    燕南熙啃完果子,嗓子舒服了许多,又被谢晀哄着劝着吃了些药丸子。

    她听闻是防发热治伤口的,也让谢晀吃了些。

    平日里燕南熙吃药虽说嫌苦,但也很少像这样,须得人哄着劝着才肯吃的。

    应当是受了伤,身体娇气了些。

    她这样想着。

    两人祭奠好了五脏庙,不得不想接下来该如何了。

    “呆在这里,等人过来。”

    谢晀折断树枝,投到火堆里,轻声道。

    燕南熙点点头。

    他们两个一个是弱女子,一个是不务正业的秦王世子,若是走了出去,众人不定怎么怀疑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呆在这,等人过来救他们。

    “外边的人也不知怎么样了。”燕南熙喃喃道。

    “左右不会比咱俩更狼狈了。”

    谢晀耸耸肩,将手上尘灰拍掉,坐回了她身边。

    燕南熙忍不住一笑。

    确实不会有人比他俩更惨了。

    无意间撞见刺客,还被发现,为避免消息泄露,被追杀了大半个山头。

    还搞了一身的伤。

    不管那群人目的达到与否,此时此刻仲台山应当已经戒严了,这般一来,追杀他们的刺客想必不敢轻易在林中露头。

    他们被发现时,身边跟的都有侍卫,哪怕刺客们放弃计划,那些侍卫们定然会察觉不对,进而告知昭平帝。

    毕竟春狩丢了一个藩王一个藩王世子,可不是小事。

    届时昭平帝与其他王侯相互警惕戒备,也定会派重兵来寻他们二人。

    因此他们安心等着便是。

    谢晀摸了摸怀中伤药,扯住燕南熙的腕子,一本正经道:“阿熙,该换药了。”

    燕南熙身体一僵,她昨日里实在是有些撑不住,谢晀给她上药是一直昏昏沉沉的。

    但今日清醒后多多少少回想起了一些伤药的情景,她自醒来便竭力不去想那些。

    现在好不容易忘记一些了,竟然又该换药了!

    谢晀瞥见她耳根发红,昨夜的情景忽然浮现在眼前,耳根也忍不住一红。

    他昨日里一心只看到伤口和胎记,竟忽略了其他。

    此刻想起来,不免有些羞赧。

    羞涩归羞涩,不换药总归是不成的,于是谢晀轻咳一声,正色道:“阿熙,药总该要上的。”

    言罢直接将人扯进怀里,依旧让她靠着他的肩头。

    今日有燕南熙清醒着,谢晀也有了经验,肩头上的伤口很快暴露在了他眼前。

    谢晀心中是没有旖旎心思的。

    他仔细瞧了几眼,道:“伤口愈合的不错。我回头着人给你送些归玉膏,不会留下伤疤的。”

    燕南熙羞得不想说话,这时也只是点了点头。

    上完了药,又将布条缠了上去。

    只不过他没有立刻将燕南熙的衣领拉上去,带着些茧子的指腹触及到那极为艳丽的印记上。

    燕南熙察觉到了,当即要起来,被谢晀重新按在了怀里。

    “阿晀?”她显而易见的有些迷茫。

    “无事,阿熙,别怕。”

    燕南熙知道他不会做什么,但又实在摸不清楚他想做什么。

    沉默了会儿,谢晀声音有些飘渺,极轻极微。

    “阿熙,你这胎记当真特别。”

    燕南熙听到了,同时也极其敏锐地察觉到,谢晀有些不对劲儿。

    “我阿耶与姑母都这样说。”

    “我也见过差不多的,但她的是生在右肩。”

    燕南熙呼吸一滞。

    “但是你姑母有一句说的不对。”

    “嗯?什么?”

    “丢了可不容易找,茫茫人海,那么小的孩子,可难找了。”

    燕南熙想起来了,她昨日似睡非睡之间,似乎提到她姑母说过,胎记这样特殊,日后丢了也能找回来。

    她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谢晀将她衣服拢上,动作轻柔体贴,然后轻轻抱住了她。

    “阿熙,我好累啊,我找了她十五年。但是她更苦啊,那么小的年纪,将将会追在我后边跑……”

    谢晀满脸痛苦之色。

    燕南熙瞧不见他的神色,但只听他说,便觉得喉头酸涩。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回抱他。

    “她本来可以在父母庇佑下,平平安安地长大,长成一个骄傲明艳的小女郎。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非要带她去看元宵灯节,她也不会丢。”

    “那些人的目标是我啊,可是我平安无事,她却丢了。”

    谢晀喉间发哽,将头埋进了她右肩头:“我不光害了她,我还连累了阿娘。”

    “阿娘身子本就不好,听闻阿暖走丢之后,阿娘生了场大病,不久后也撒手人寰。”

    燕南熙避开他背上的伤口,轻拍着安抚:“此时不怪你的,你当时也还小,怎么能怪到你头上?怪只能怪那些人心坏得很,你切莫多自责。”

    “可我当时已经七岁了,我丢了还能记得家在哪儿。阿暖只有小小一点儿,阿耶去巡边月余,她就忘了阿耶,怎么记得清……”

    燕南熙感受到肩头微微湿润,心中溢满了心疼。

    是对谢晀的,也是对那未曾谋面的阿暖的。

    “燕宁七年到如今,我已然找了她十五年了。”

    “几年前有传闻说曾在扬州见过当时的那批牙侩,我心知其中极有可能是皇帝诱我雍州的把柄,但是我不能不去啊,万一……万一真的有呢?”

    燕南熙记得这事,当时她还同谢晀一道去了那小村庄,只可惜扑了一场空。

    “我昨日看见你肩上的胎记,甚至开始害怕。我知道你自小被先尊护得好好的,却仍忍不住想,你会不会是她。”

    “会不会是我记错了,她的胎记是不是在左肩?又会不会是当初接生的老媪记错的,进而跟我们说错了?”

    “我知我的想法极为荒唐,也知那是不可能的,但我仍旧忍不住这样想。”

    谢晀眼神空洞,声音几近绝望,“近些年雍州悄悄派了不少人出去找,半点踪迹线索都没有,早都是在漫无目的的找了。可惜运气从来都不怎么好,那么些人,竟无一人找到。”

    “阿熙,你说我有生之年,还能找到阿熙吗?若是找不到,我有何脸面下去见阿娘?”

    “定然会找到的。”

    燕南熙安慰着,但她心知这言语的苍白无力。

    谢晀深深沉默。

    燕南熙也无言,两人紧紧相拥。

    过了许久许久,谢晀都没有再动。

    燕南熙轻声唤了几声,他都没应声。

    耳畔是他平稳的呼吸声,燕南熙心神皆平静。

    睡着了也好,他昨昨日夜间几乎没睡,现在整好补上。

    只是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燕南熙也有些犯困,不知不觉间,跟着睡了过去。

    睡意朦胧间,似乎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沉沦在香甜的睡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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