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实是没想到他们会在武陵耽搁了一旬有余,左右路上无事,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年关前赶到了扬州治所。
扬州水道通利,地丰物饶,尤其是丹阳,更是繁华不输洛京。
年关将至,城里城外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息,处处可见的红色,彰显着喜气。
谢晀一行人行事低调,但又没有遮掩行踪,因此刚一安定下来,刺史府的帖子便送了进来。
随之一同来的,还有刺史才过继来的儿子韩束之。
燕南熙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何事,左不过是些客套寒暄。
直至有个小丫鬟过来报信,急匆匆地说:“女郎,韩家郎君要约着世子去花船饮酒呢。”
后来的路上,谢晀每每去寻燕南熙,他们都看在眼里。
且自从遇见了燕南熙,谢晀收了性子一样,从未出去寻乐子,众人自然能察觉其中猫腻。
说来今日还是头一次呢。
不等燕南熙说甚么,她快言快语道:“女郎可万万莫要迁怒郎君,全都是韩家郎君起的主意。”
燕南熙愣了愣,一时竟无言。
在心底暗啐了一声谢晀,招呼月艾给了赏银,打发走了喜滋滋的小丫鬟。
一旁的月艾不知内情,眼含担忧。
秋艾面带懊恼,欲言又止。
燕南熙:“”
又给谢晀记了一笔。
不久之后,她们看见一支不知何时斜斜插在窗上的一支红梅时,更沉默了。
今日本该是秋艾值夜,到了晚间却换成了月艾。
燕南熙默了默,让她回去休息了。
月艾心知她将去做甚,瞥了一眼半开的窗,悄然退下了。
燕南熙身上衣衫整齐,抬步将窗关死,才持书卷坐在灯下。
约莫着时间,她轻轻吹灭了灯,静静等待。
未几,窗外传来几不可闻的响声,燕南熙以手支颐,偏头瞧着窗的方向,隐约可见一道黑影。
嘴角缓缓上扬,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进了扬州后,每每谢晀着人在窗前放一支梅花,则代表着他今晚回来找她。
唔,带着面具。
并不作甚,只是谢晀有一次悄然离队,约好三日便归,后来足足拖了六日,急煞人了。
后来见燕南熙冷着脸,便承诺日后也带上她。
一起出去后,燕南熙才知他原是去寻早年丢失的妹妹的踪迹了。
这也是他来扬州的最主要的目的。
秦王世子的身份终究招摇,且这消息是从昭平帝处传出来,八成有诈。
但也有八成为真。
毕竟当年阿暖走失与昭平帝脱不了干系。
他不敢在此事上掉以轻心。
是以暗中亲自探查,明面上再走一遭。
一番耽搁下来,他们进丹阳才晚了些。
今日窗上有红梅,便是约好的时间了。
之前会好心与他留窗,谁知他竟还在暗地里动手脚,让旁人都以为她是泼辣善妒的女子,那她就让他尝尝小心眼的报复!
且他大多时候以世子的身份来见,还让月艾好一阵惋惜,后边却多是夜间来寻她,一走两三天,月、秋和南洛瞧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今日必得捉弄他一番。
只是这等了许久,他怎地没了动静?
莫不是走了?
燕南熙心下一紧。
略定心神,燕南熙又等了等,还是未见那处有何动静。
她悄然起身,放轻动作朝窗而去,原先隐约的黑影也不见了。附耳靠墙,并未听到动静。
燕南熙忙打开窗,探头朝外瞧。
漆黑的夜幕里,偶尔可见几点星子点缀,远处便是树影森森,再无其它。
虽然知晓他应当不会撂下她,但是是她先关的窗,万一他真的走了呢?
正当燕南熙着急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悚然回头,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倏然伸出,又被人嵌住。
燕南熙刚想喊人,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我。”
她松了一口气。
熄灭的烛火重新点燃,一豆灯光随风晃动,惹得映在谢晀脸上光影晃荡,瞧不清他的神色。
燕南熙推开他,狠狠剜了他一眼:“作甚吓我?”
谢晀无辜,嘟囔道:“是你先”
后边的到底没说下去。
谢晀识趣地闭了嘴,讨巧似地笑笑:“怎么突然生气了?”
“你还好意思说?”燕南熙才想起来这一茬,瞪着他:“你要同韩束之去花船饮酒?”
“怎会?”
等下的她眸光流转,俏生生的。
谢晀含笑望着她,忽然明白了她生气的点儿,但还是故作不知:“你不想我去?”
“爱去不去。”
她忽地扭过头来:“你还想去?!”
“不敢不敢!”
燕南熙更气了。
“乖啦。”谢晀揉揉她顺滑的发,低声安抚着:“辛苦阿熙啦。”
“以前我没认识阿熙,怎样都无所谓,可是我现在有了阿熙,怎能继续与旁人虚以委蛇呢?”
他极认真地说:“我不想让我的阿熙乱想。”
话锋一转:“因此只能辛苦阿熙啦。”
燕南熙原本被他哄得心生感动,听到后一句,感动瞬间没了。
她面无表情道:“原来我就是一个挡箭牌?”
“怎会?谁敢让阿熙当挡箭牌?我这就去找他算账。”谢晀故作惊讶。
除了他还有谁?
不仅是现在,恐怕昭平帝更是这样想的。
譬如武陵郡的事情,她敢确信,传到昭平帝耳朵里的绝对是秦王世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因此才整治了沅南县令,顺带收拾了武陵郡守,且好玩成性,奢靡成风,千金的脏财尽数散向百姓,只为替美人出气。
虽则其中有她出的一份力,但是不影响她小心眼,将帐算到谢晀头上。
毕竟她不算是冤枉了他。
向前追溯,恐怕在雍州时,他就没少让她背锅,比如那个莫名其妙因她被罚去洒扫的青青什么来着。
她想了想,还是没想到名字,算了,不重要。
燕南熙没好气地推开他,嗔道:“走吧,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谢晀静静看着她带上与他同样式样的面具,等着她走到他面前。
他冲她一笑,揽着她的腰从窗口消失。
轻微的破空声响起,烛光倏然熄灭。
丹阳在扬州偏东,已然是谢晀收到的消息中最后一个地点了,也是当年人贩子销声匿迹的地方。
是丹阳下属的一个县,路途不远,半天的时间足以到达。
谢晀捏了捏她穿了厚衣服仍旧单薄的肩膀,絮絮叨叨:“自己不晓得冷吗?”
话是这样说,手上倒没闲着,从马侧取出一个厚重的大氅,密密实实地将她裹入其中,只露出一个脑袋。
燕南熙坐在前边,险些被他团成了一个球。颇有些费力地扭过头:“你作甚?”
谢晀面上带笑,手上动作毫不含糊,又把她的脑袋扭了回去:“坐好,小心着凉。”
去的自然不只是他们两个,还有他的下属。
只不过此事都安静垂着头,谁敢看主子的热闹?
夜黑风高,正是赶路的好时节。
原本便以耽搁了许久,这时也没空多在废话,纵马疾驰。
凛冽的风犹如裹了冰的寒刃,刮在身上生疼。
燕南熙挣扎着侧过头,扬高了声音问他:“阿晀,你冷不冷?”
谢晀却不需要这般艰难,略略低了头,冰凉的气息被厚重的大氅隔绝,只透过了他爽朗的笑声,“不冷!”
燕南熙将身子靠在他身上,试图将温暖传过去。
傻瓜,怎会不冷?
次日清晨,天还是雾蒙蒙的,一行人便到了地方。
谢晀特意让属下放轻了声音,控制着马儿,悠悠然行在小路上。
怀里是睡得安宁的燕南熙。
直至天大亮,他才叫醒了燕南熙。
随意找了个小摊用了朝食,他们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可惜的是,又是一个幌子。
谢晀眼疾手快地将燕南熙扯到身后,一剑劈开急射而来的箭矢,手腕一转,拽起身边的长刀,朝着那人方向刺去。
几日来,他们苦苦探查,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子,迎来的却是冰冷的箭矢。
显见是昭平帝布下的圈套。
谢晀戾气上来,冷声吩咐道:“留一活口,其余全部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