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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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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大家魏叔明的真迹?”

    南洛凑了过来,围着谢晀送来的画,惊叹出声。

    这画送的巧妙,正正好送到燕南熙的心坎上。

    魏叔明传世作品并不多,燕王府存着一幅《寒江望山图》,能够在这里遇上《松下品茗图》,也是意外之喜。若让她送回去,她是会惋惜一阵的。

    燕南熙叹了口气,卷起了画轴。

    但不管多么惋惜,这般重礼,实在是受不得。

    南洛又去看了她的见面礼。一些小玩意不必提,刚刚在燕南熙这里看过了。

    她拆开锦盒,里边放着一本书,下意识放轻了动作,甚至将手在新衣裳上蹭了蹭,才取了书出来。

    是一册兵法孤本。

    “阿姐”

    南洛深吸了一口气,连翻了几页。合上书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燕南熙,小心又小心地摸了摸它浓色泛黄的封皮,依依不舍地将它放回了锦盒中。

    燕南熙见状,又将魏叔明的画展开细细观赏,末了将画放下,点了点南洛白皙的额头:“拿人手短,下次可别说人家坏话了。”

    这是让她留下这本书了。

    她忙不迭点头,复而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他不再欺负阿姐的话。”

    “混说!”

    南洛俏皮地做了个鬼脸,抱着装兵书的锦盒跑了。

    燕南熙将真迹铺到书案上,又吩咐侍女搬来一个小几,净手磨墨,开始临摹。

    可遇不可求的孤品,她也舍不得。

    次日再见时,南洛难得给了谢晀笑脸:“多谢表兄割爱。”

    “无事,放我那里又没甚用处,不如送了你。”

    “不知那见面礼,阿熙满意否?”

    燕南熙盈盈一礼:“多谢表兄成全。”

    谢晀故意逗她:“我成全你甚了?”

    燕南熙笑笑,没再说话。

    正巧郑仪上来了,笑着同他们问好。

    郑仪年纪不大,亦是年少出名的人物,是荥阳郑氏的嫡子,未来的郑氏家主。

    郑氏底蕴深厚,这些年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了些,但依旧是雄踞一方的霸主。

    这郑仪,她们也曾听过,自小就是神童一样的人物。

    三岁识字,五岁练棋,书画更不必说。如今年将及冠,更是学识非凡,单单从昨日的一讲便可看出。

    听闻郑仪十七岁时,声名传满大临。曾有人慕名前去请教,说是请教,实则是不相信郑仪的本事,最终无一不叹服而归。

    众人等着他在官场上扶摇直上,重振郑氏威望,他却销声匿迹,再无音信。

    郑氏人称他年纪尚小,担不得大任,于是外出游历增长见识,没想到竟在秦王府教导不务正业的世子十月朝之礼。

    多少是大材小用了。

    这番却是便宜了南洛。

    昨日她回去时还在赞郑仪,今日还将新得的兵书带了来。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南洛才会表现出她的好学。

    她不喜读书,但喜欢读兵书。

    不但读,还会想着用,入迷的时候连和燕南熙对弈时都要试试新看的兵法。

    原先时,柳和昶虽亦能指导她,但柳和昶更善政,不善用兵。教导她们时,传授的多是为君为主之道。

    而郑仪,想来是对上了她的胃口。

    谢晀虽然平日里不着调,但自小在秦王府长大,礼仪规矩方面是没得说的。让郑仪特地过来,也是以防万一。

    今日南洛依旧留了下来,还小心地取出了兵书,指着上边的疑问询问郑仪。

    “阿洛表妹这般喜欢兵书?”谢晀瞧见了她的动作,问道。

    “是呢,兵书最有趣了。”

    南洛说得认真,谢晀愣了下。

    “怎么?表兄是觉得女子不能喜欢读兵书了吗?”

    不是南洛敏感尖锐,而是大多数人都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更别说看男子的兵书了。

    这也是南洛极喜欢兖州的原因,兖州民风并不拘束,山阳公主和燕南熙日后都是掌权一州的,是以兖州的女儿家们要更无拘一些。

    但甚少无拘到南洛这种想上阵打仗的。

    “并未,”谢晀缓缓一笑:“我还有许多这样的书,你若是喜欢,可去前院书房去取,请青簪陪着或是请郑郎君皆可。”

    寻常书籍取走就取走了,但是这种贵重的孤本古籍都是需要凭证的,有人领着自然是最好的。

    南洛惊喜:“多谢表兄。”

    “无妨。”

    小舟在碧波上浮起,薄雾随行。

    “阿洛表妹喜欢读兵书,阿熙呢?阿熙喜欢什么?”

    他言语真挚。

    “我两个妹妹了,一个得了好处,自然要给另一个补回来。可不能偏颇了哪一个。”

    燕南熙细细想了下,确实没什么必须想要的。

    有了最喜欢的魏叔明的真迹这个意外之喜,已经很满足了。

    但她也不会白拿的,等到回了兖州,她会将同等价值的礼物奉回。

    “不如去瞧瞧我的马儿?名唤惊雪,毛发雪白,想来你们小娘子也是喜欢的。”

    燕南熙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正巧将计划有变的信儿传回去。

    两人下了小舟,走了一段路。

    “表兄,近期可想远行?”

    燕南熙状似不经意地问。

    谢晀眼里带了疑惑:“远行作甚?”

    “还是阿熙想回家了?想让我送?”

    燕南熙愣了下:“没有吗?”

    谢晀摇了摇头。

    燕南熙掩住惊讶,决定再观望几天。

    她突然又想起,谢晀从未提起过青衣的事情。

    初见时那般脏污的处境,谢晀蒙着眼都能挑中她,若说现在能被她这脂粉瞒过眼睛,是真是假?

    而且面容能用脂粉掩盖,声音她却没变多少。

    难不成是当青衣的时候,她故意哑着嗓子的缘故?

    其中必有蹊跷。

    疑惑的种子悄然种下,只待春雨至,破土而出。

    世子要看惊雪,马厩的小厮们麻利的将这里重新收拾了,由曹老六将惊雪牵到跑马场,等候两位主子的到来。

    “惊雪性情温顺,你不要害怕。”

    谢晀此时成了一个极力安抚表妹的好好兄长。

    燕南熙有点儿好笑:“在家中曾学过骑马的。”

    “学过啊?”

    她仿佛从谢晀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失落,“我还没教过妹妹骑马呢。”

    “晚女郎呢?”

    谢晀正色道:“那不一样。”

    “我只有一个妹妹,最是活泼善良,只是幼时走丢了,若是还在王府,此时应当和你们一般大了吧。”

    谢晀神情微黯。

    “表兄,那就是惊雪吗?”

    燕南熙远远看到一抹白,有意转移话题。

    谢晀抬头望去,“是惊雪,是不是很漂亮?”

    “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马儿了。”

    燕南熙用力点头。

    谢晀一扫黯然,哈哈一笑:“谁伺候的,赏!”

    曹老六连忙谢恩:“多谢郎君。”

    谢晀亲自去牵了马,将之牵到燕南熙面前,好生安抚了一番。

    燕南熙记得它,当日在人市上,她还想过这马儿是和主子一个模样的高傲。

    惊雪喷了个响鼻,在主子面前确实是温顺了很多。

    “阿熙,”谢晀招呼燕南熙:“你来轻轻地,轻轻地摸下惊雪。”

    银白的马儿毛发光洁,四肢修长有力,燕南熙初见时就很喜欢,却没想到现在能碰一碰。

    她试着伸出手,惊雪不耐地动了动,马蹄落在地上,敲出沉闷的声响。

    燕南熙不得不收回手。

    像这种名贵的马儿,性子烈,她也不愿意因着自己的开心非要碰它。

    谢晀却隔着宽大的袖摆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一次,或许是有了熟悉的气息,惊雪明显没有那么抗拒了。

    手下偏硬的马鬃挠得掌心发痒,她用上了适当的力道抚过。

    惊雪似是哼了一声,明显是愉悦的。还不经意间轻轻蹭了她的掌心。

    燕南熙惊喜地看向谢晀,这才发现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回去了。

    谢晀桃花眼微弯:“我说过的,惊雪最是温顺。”

    惊雪又蹭了蹭谢晀,似乎是听懂了谢晀正在夸它。

    燕南熙心满意足,收回了手。

    谢晀拍了拍惊雪,有些跃跃欲试,“表妹,让他带着你去挑匹性情温顺的马儿,今日跑跑马如何?”

    “不了。”燕南熙拒绝了,“表兄自己去便是,我在这儿看着,正好瞧一瞧惊雪。”

    谢晀看了一眼她的裙子,确实是不适合跑马,叮嘱了几句,又吩咐小厮丫鬟端上茶水糕点,才跨上马。

    兴许是有人看着,一人一马都比平常更兴奋了些。

    燕南熙的视线跟在场下的那一抹白上,随口问道:“何处产出的马最好?”

    “自然是西域,惊雪便是西域来的。”

    “大临朝可有适宜养马的?”

    曹老六听着她的声音熟悉,但是不敢抬头,细细给她讲了。

    “兖州如何?”

    曹老六心里一紧。

    丫鬟小厮站的不远不近,燕南熙压低了声音道:“是我。”

    “您怎会?”

    “说来话长,你且回去传信,计划有变,主子现在安然无恙,暂且留在秦王府。”

    “是。”

    几句话的功夫,谢晀已然又跑了一圈回来。

    夕阳渐落,染红了周边晚云,烧红了半边天空。

    燕南熙放下茶盏时,正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阿熙——”

    银白毫无杂色的马上,竹青衣衫的少年坐于其上,双手握紧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扬起,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定格。

    天穹之上漫天的红霞,艳丽多姿,竟比不上白马上少年的笑容灿烂。

    燕南熙永远忘不掉这一幕。

    也永远忘不掉这个少年。

    至死方休,或许便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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