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彩绘
夜里窗边偶尔飞过萤火虫，宋皎月拢了拢灯，回身看着手边的画稿。
宋皎月如今正在为这寻芳殿外型改造忙活。动手的事情大都不需要她，她所需要做的多数是设计指挥。
东明皇宫的朝向均为坐北朝南，这般可以保证在冬至日的时候，宫殿里能够得到充足的日照时长。
现如今寻芳殿的缺陷是不够明艳。而红与绿这一对对比色恰好可以在颜色的碰撞之中，给予视觉一种足够的刺激。
【人们寻常穿衣时不太爱选择红搭绿，因为很难穿的好看。宿主觉得，这红配绿应当怎么搭配合适呢？】美颜咔嚓好奇地探出脑袋来。
【你相信光吗？】宋皎月手迎着古灯具光来的方向，影子落在画稿书页上，【这红与绿的搭配就要迎合着光影的变化。】
【立柱、门窗之类迎着光的，就合适用朱红色。朱红色为暖色，颜色在东明意寓里颇为大气尊贵。而檐下的斗拱、额枋这类光常常是照不到的地方，就应该搭配青绿色这般的冷色调。青绿色象征生机，意寓上而言也不会出错。
红配绿，冷暖相撞，对于人们的视觉而言是一种碰撞的平衡，阴阳调和。于人们的情绪而言，红绿二色兴许能给人们带来明艳的好心情。不过具体的效果还是得看最终的搭配。】
【明度、色相和饱和度之类的，也是要细细调和讲究。】
小咔嚓趴着看着宿主落笔画稿。
“殿下？”阿七探出了个脑袋，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何事？”
“我方才探听到冯家人进宫面圣了。”阿七眨了眨眼，“许是因着今日选嗣子一事。”
“选嗣子？”宋皎月有所耳闻，“是不是今日几个世家带着宋家几个宗室孩子入宫那事儿？”
这事情也不算是什么秘密。自陛下这一放出来过继孩子的信号以来，宋家宗室那边便格外活跃地去接触世家。
而此次被带进宫的孩童年纪大都是四五六岁那些不太记事的年纪。要宋皎月说，谢冯梁三个世家恐怕更希望东明帝过继已成年的嗣子。
毕竟宋齐已经上了年纪，谁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驾崩。小孩子又是非常容易夭折的，世家也没有这个精力长时间地从小扶持下一个帝王，培养小孩子变数委实过多。
这些孩童算得上是世家们准备好的预备选项。万一被宋齐看中过继，指不定就能辅佐出下一个帝王。
“殿下，你是不知道陛下选嗣子是多有意思。”阿七一笑，开始模仿了起来。
宋家几个精挑细选的小孩子在今日被领进了宫里，交由宋齐选择。
几个小孩子都是宋家一等一聪明懂事的，由此才能被从众多宋家人之中挑选出来。
几个小孩子各个粉雕玉琢，宋齐见到了也是非常欢喜。
他先去摸了摸第一个孩子的脑袋：“这孩子瞧起来真聪明。”
然后去看了看第二个孩子:“这孩子长得当真是好看。”
接着第三个：“这孩子长得真壮实。”
第四个：“我幼时和你祖父玩的不错。”
眼见宋齐这么一圈摸下来，宋氏长者也有些急了，忙去问宋齐：“陛下可是有看中的嗣子？”
只见宋齐慢悠悠地环顾四周，开始点了起来：“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都不要。”
宋氏长者：“……”
阿七表演了一副由期待到失望的神色转变：“殿下，想来陛下并不想要过继别的嗣子呀。”
阿七一想到这个便心生欢喜。只要殿下是东明唯一的皇女殿下，想来以后便不会像在西明宋家里那般战战兢兢了。
宋皎月摸了摸阿七的脑袋，拨开了阿七的掌心看了看她的伤势，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继续去完成寻芳殿的设计稿。
-
而与此同时的宋家。
“陛下居然一个孩子都没有选择吗？”宋夕雩皱了皱眉头。
“我瞧着陛下根本没有想过继的意思。”宋画晴有些气恼，“那那个西明的宋皎月，岂不是陛下如今唯一的嗣子？”
“西明宋家何德何能……”宋夕雩思量了几许，“画晴莫急，陛下一心只惦记着花翩然，而如今花翩然还未曾回到京中，想来陛下并不想如此快地作出决断。”
“陛下莫非是要在等花家那妖妃的意见？”宋画晴听着烦躁，“陛下怎么这心里只有情情爱爱，若是连过继嗣子的事情都要得到那妖妃的许可，这未来将置世家于何地？”
宋画晴与宋夕雩那一脉接的是冯家的橄榄枝，也难怪焦躁不安。
“画晴，莫要焦躁。”宋夕雩呵斥道，“王氏此时占上风也只会是此时。冯氏那边已经有计划在捧出一个嗣子了。”
“知道了。”宋画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心里此刻神游到了今日与宋皎月的交锋。
她倒是要看看红配绿能搞出个什么名堂来。宋画晴这般想着，心里却有些不安起来。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陛下如今名下只有宋皎月一人。但若是这宋皎月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呢？
宋画晴忽然兴奋了起来。
“殿下，东西都已经备好了。”
宋皎月看着寻芳殿点了点头，把画好的图纸递给了负责涂刷的领头。
【这般便好了吗？】小咔嚓问。
【哪里有那么快，等铺好底色后，我们还要去研究彩绘纹样。】宋皎月跟小咔嚓说道，【现代那些纹路兴许不太适合这里，不过清朝时期的彩绘倒是可以参考参考。譬如说旋子彩绘、和玺彩绘和苏式彩绘是颇为出名的几种。】
宋皎月招呼人拿了座椅，再唤阿七拿出来了先前备好的简易画板。
由于常用毛笔，东明如今绘画多是在桌案平面上起笔，也因此宋皎月没能找到斜面的画板画架，便姑且拿了个平面画板凑数。
这简陋画板支倒是能支起来，就是木板底端硌着宋皎月的腿。兴许她得去找木匠打造一个斜面画架，想来应该不太难。
想通了这些，宋皎月一边观察着寻芳殿，一边用炭笔开始凭借记忆画起额枋间的彩绘。
“枋心为花鸟异兽，如同花蕊，周边层层叠叠的花瓣绽开，又如烟云退散。藻头部分为青地，配用香色硬卡子，当真有意思。”
直到有一人出声，宋皎月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一瞧，原来是冯太妃。
只见冯太妃今日一身竟是红搭绿，大胆的撞色竟是衬托得自身愈发好看了起来亮眼却不刺目。哪怕冯太妃如今红颜已逝，今日这般搭配也能让人把她联系上“美”这一字来。
“你可曾是自己想的？”冯太妃指着画纸上的彩绘草稿问道。
“太妃娘娘，这是我在西明民间偶然见到的。”宋皎月哪里会随意揽功，“这个是叫苏式彩绘。”
“苏氏彩绘？”冯太妃帕子掩口咳了咳，“这是哪家姓苏的名家，我竟是从未听闻过。”
自然是不会有听闻过的。毕竟这苏氏彩绘源于她穿越前的江浙一带，据说原先的时候这彩绘是多用于民间园林的。
可这个时候的东明哪里有什么江浙一带。
“太妃娘娘未曾听闻实属正常，苏大师隐世已久，我也是碰巧有这个机会见识到苏大师的作品。”
“这个彩绘确实有意思极了，皇女殿下可曾有见到过除此以外的彩绘？不知这藻头若是绿地，搭配火红紫色的软卡子可曾合适？”
宋皎月这倒是惊讶了，穿越前老祖宗留下来的口诀里面就有这个常用搭配，没想到这冯太妃琢磨几番，就能琢磨出个点来。
“自是合适的。”这个几乎是再合适不过了，宋皎月看向冯太妃的眼神几乎是要闪闪发光了。
如果不是冯家实属对家，宋皎月几乎是恨不得抱着冯太妃大腿就开始求教学了。
不过既然冯太妃主动与她搭话，宋皎月也不会放弃这个白来的机会。
“我确实是见过苏大师绘制的一些彩画，旁的不说，纹样确实还是记着一些。”
冯太妃果真是眼眸一亮。
宋皎月开始绘制了起来，龙、凤、锦、旋子、和玺、西蕃莲、夔花、卷草、流云……总之只要是能够想起来的，宋皎月都大略画了个示范。
冯太妃看的意犹未尽，甚至自己也上手来绘制东明的传统纹样，端的是如痴如醉。
“不知皇女殿下可还有旁的？”
有是有。宋皎月心底划过笑来，只是这些得压箱底，不然还怎么抱大腿。
“啊，我依稀还记得一些彩绘，只是这个绘画难度较高，我复原苏大师的画作兴许是需要不少的时间。”
“这样啊。”冯太妃有些遗憾地直起身来，眼里怎么看那些纹样都觉得可惜。
冯太妃回头看了又看，依依不舍之余目光扫到宋皎月，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皇女殿下的色泽搭配相当有天赋，只是这寻芳殿随我一般命途多舛，怕是在这涂画之中，皇女殿下要多加注意。”
“多谢太妃娘娘。”宋皎月笑着，眼里却划过思量。
【听起来像是要有人按捺不住要干坏事了，来，小咔嚓，我记得我们是早就已经解锁了“抠图”是吧。】宋皎月目光落在颜料桶里，勾唇一笑，【这个“抠图”我还没怎么用过，现在我已经开始期待起新玩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