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佛愿，眉雪初遇
“袁小凡悟性不俗，在九光佛石面前一坐便是一夜，佛石绽光，佛缘深厚呐。”
“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会成为我佛门又一尊后起佛子，成就非凡。”
法空边走边说，冬雪听得认真，知晓他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对于自己即将和袁小凡见面的事情终究还是有些不情愿。
陈延也是听出来了。
翻译过来就是袁小凡有一个很好的前程呐。
姑娘要是懂事，理应不去打扰才对。
“冬雪姑娘，小凡就在那沐佛殿内，凡入我佛寺，需要沐浴佛光洗涤红尘七七四十九日，今日正好是最后一日。”
冬雪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那座似搭在云雾之上的阶梯，走向阳光满地的沐佛殿。
白泉他们没有再跟随了。
是立地成佛，还是执子之手，是缘分未了，还是有缘无份，全在他们两人自己。
缘这东西说来奇妙。
徐老说。
缘为因果之一。
随心而起，随心而灭。
而人心，往往又是最复杂的东西。
嗡——
嗡——
嗡——
钟声伴耳，千年古寺的点点滴滴让这样的钟声也变得极有韵味，它似岁月，鸣鸣中述尽往昔。
在这一声声悠扬的钟声里，冬雪一步步走向那座披霞金殿。
过往，历历在目。
泪水从眼角流出，在山风中飞向远方。
她抬头望着那缕缕从云层上透下的光芒，像极了八岁那年在漆黑船舱里看到的缝隙微光。
从船上下来，她就走入了人间地狱……
那段岁月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你杀我我杀你的狰狞，杀手教习在耳边的怒叱，犬舍里那些满嘴獠牙的吃人恶犬……
身边的小伙伴很危险，说不定半夜会突然一跃而起，刺死自己。
残忍至极的训练，每一天都好像在地狱里爬行。
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任何情绪都是无用的，唯一需要的就是服从，只要一丁点的反抗以及懦弱，都会迎来无情的斩杀。
这就是她十六岁前的生活。
一段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走过来的黑暗时光。
他，如缝隙里照进来的微光，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心跳。
“姑娘，雨夜山林，难以赶路，进庙躲躲雨，若有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冬雪不明白，破庙又不是自己的，要进来就进来，还要和自己说什么。
“姑娘，莫怕！几头山野猛兽而已！”
冬雪不明白，明明他都快尿裤子了，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护在身后，就不怕那些恶狼把他给吃了吗？
“姑娘，小生袁小凡，是前去书院赶考的书生，不知姑娘芳名？”
冬雪不明白，两人萍水相逢，为什么他可以和自己喋喋不休的说那么多话。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不一走了之，还听了许久。
“姑娘，你没事吧！我这就带你去见医馆！”
“不必去医馆，带我去附近的一处山洞！”
……
“不行，你身受重伤，小生怎可就此离去！”
“你不是要去兰若书院赶考吗？错过了时间，可要再等三年。”
“姑娘不必挂心，小生知晓。”
……
“姑娘……”
“我叫冬雪。”
“冬雪，这名字真好听！”
……
“冬雪姑娘，元宵节放花灯，可寄心愿于明灯~”
“冬雪姑娘，你这花灯上怎么不写心愿？”
“没什么心愿可写。”
“你呢，写的什么心愿。”
“希望冬雪姑娘可以笑一笑~”
“这算什么愿望。”
“不算吗？从未见你笑过。”
“你若从这跳入河中，我便笑一个。”
噗通！
“冬雪姑娘，笑一个~”
……
山洞。
“三年过去了，你怎么还不去若兰书院？”
“你又受伤了，需要照顾。”
“一点皮外伤而已。”
“那也是伤。”
……
“冬雪姑娘，这两年你受伤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要不换一种生活？”
冬雪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刀。
慢了。
刀慢了。
……
满地尸首，血染庭院。
哇哇哭声回荡在死静的院子里。
戴着冬血鬼面的身影持刀走向房间，轻轻挑开一个箱子，看着里头面露惊恐的稚嫩孩童。
片刻后，孩子哭声消失了。
人影走出房间，脚步猛地一顿，手里长刀险些握不稳。
眼前，一个熟悉的书生浑身颤抖地站在尸骨之间，神情悲愤。
没等他说完，人影拔地而起，飞也似的消失在夜色下。
原地，袁小凡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伫立许久。
之后，他走到房间里，看着蓄满鲜血的箱子里，那个只当了自己一天学生的孩子歪着脑袋，不知世事。
……
山洞。
袁小凡浑身是血的回来了。
看到冬雪时，他抬头说了一句：“我不读书了。”
“嗯。”
“我去出家。”
“嗯。”
说完，袁小凡转身离去，从此再没有回来。
数月后，冬雪叛逃出血雨楼，只为心底那道怎么也忘不去的身影。
哒。
脚步停下，大殿就在眼前。
和煦阳光下的微风中，一道人影站在了沐佛殿前的台阶之上，望着眼前长发飞扬的女子，四目相对，时光荏苒。
“冬雪姑娘，四年不见，近来可好。”
“袁小凡，你曾问我想不想换一种生活，现在我回答你，想，我想去尝试另一种生活，你愿意带我去吗？”
袁小凡沉默片刻，说道：“你我今生缘分已尽，强求不得。”
此话一出，冬雪激动的上前迈出一步，喊道：“没有！我们的缘分才刚刚开始！月老庙你知道吧，我和你还有姻缘线呢！”
“缘起缘灭，一念之间。”
“是啊，缘起缘灭一念之间，所以，袁小凡，今日来此，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袁小凡没有说话。
“六年，山洞六年，你做了所有那句话所要做的事，却始终没有将它说出，今日，你能说吗？”
冬雪屏住呼吸，凝视袁小凡。
她是如此的紧张。
紧张到飘荡在身边的山风似都停止了。
许久，许久，许久……
嗡——
钟声响起，久久回荡。
袁小凡终于开口了。
“冬雪姑娘，回去吧。”
“不杀了！我再也不杀人了！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愿放下屠刀，只望你能留在我身边！”
“小凡！”
“袁小凡！！！”
砰！
厚重殿门缓缓关上，一股柔和佛力涌出，将想要追上那道身影的冬雪推了出去。
门缝处，袁小凡双手合十，轻声呢喃：“阿弥陀佛。”
抬头望了一眼从阳光。
冬雪闭上眼睛感受良久。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也是不做停留，转身走下石梯。
云雾之下。
当陈延等人看到冬雪一个人下来时就知道结果了。
冬雪径直走到周天奇身边，说道：“我是血雨楼地字号杀手冬血，满手人命，霍乱大商，你抓我回去治罪吧。”
周天奇看了看陈延，随后又看向冬雪，轻声道：“我会为你求情的。”
“不必，我罪有应得，呵呵。”
回去路上，在陈延几人和周天奇分开之后，三人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苏楠：“白泉姐，你们说冬雪明明知道镇妖司会拿下她，为什么还来找我们，并且让镇妖司压阵，自投罗网？”
白泉看了一眼车内那把属于冬雪的长刀。
“一个满手鲜血，身立浮屠，一个心地善良，佛缘深厚，或许她心里早就明白，与他……注定有缘无份吧。”
一个月后。
镇妖司刑台。
手脚被锁、真气被封的冬雪面无表情的走向斩台，跪在斩刀之下，将脑袋摆在刀锋之下。
整个过程她一言未发。
“袁小凡……”
斩刀落下，鲜血染成一朵花。
……
“世间因果相连，轮回不可灭。”
“今生因，来世果。”
“无辜生灵，杀伐过盛，怨孽缠身，轮回之下，必受焚魂，往世畜生，不可为人。”
一位书生怔怔地看着手中圣人所撰之书，思绪纷乱。
……
九佛山，佛像之下。
一佛性高深的老者看着蒲团上的袁小凡，问道：“你真考虑清楚了，修行佛愿一道？”
“是。”
佛愿一道，又被称作宏愿一道。
曾有古佛发下宏愿，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自此永落地狱，似佛似鬼。
“你之佛愿？”
“护一人轮回。”
老者轻叹一声：“因果相随，你若为一人发下佛愿，那便要承受她所造之因果，承其罪孽，想清楚了？”
佛前寺下，白雪飘零。
袁小凡望着天边。
因果轮回，杀孽业力。
轮回功过，六道畜生。
冬雪，我愿为你佛前诵经，消除业力，护之轮回。
抬手，一朵雪花落于掌间。
双唇轻颤，低语寒山。
“若有相逢时，白雪落眉间。”
……
时光荏苒，喧嚣市集。
一画摊前，一位少女拿起一卷书画，越看越是喜欢。
画中白雪纷纷，石桥耸立。
一名书生不小心撞掉了一位女子手中的花伞。
刹那间，白雪落眉，明亮了书生的整个世界……
“老板，这幅‘眉雪初遇’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