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因果如织，如果你不曾出现
鸡鸣破晓，天色渐明。
幕水城南门郊外，几匹高头大马在前，一辆马车在后，朝着九光山方向而去。
“陈延，别说，这月老红衫穿在你身上还挺有味道的，哈哈！”
从月老庙到这里，周天奇一直笑个没完，原因是陈延穿上了月老庙的统一制服—月老衫。
款式倒是和儒家书生的长衫相似，问题是这喜庆的大红色……
按理说，即便是大红色也没什么。
然而，或许当初设计这衣服时，设计者参考了月老门徒队伍的形象——大部分女子，少部分缺少阳刚之气的男子。
而今，如此款式气质的衣服套在一个武道猛男身上，冲突感挺严重的，难怪周天奇能笑一路。
“笑死你个小瘪三！”
“哈，不笑了不笑了~”
昨夜，他们去镇妖司说明情况后，司里立马为他们调遣人手，当时正巧碰到迎面走来的周天奇，在他下意识和陈延打了个招呼后，也就有了带队人选。
好歹他也是小旗，完全可以胜任这份差事。
“天奇，不闹了，问你一些事。”
“说。”
“这大商王朝还有律法规定，不能无故将生灵的魂魄打得散不得超生吗？”
周天奇点头：“有的，这条律法可以说是专门针对修行之人所定。”
“为什么？”
“你还真问对人了，一般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是生灵之魂奥妙非常，不仅是构成这个世界的最小基石，更是无数横竖穿插之因果网上的一个个节点，这玩意要是……”
说到一半时，周天奇发觉陈延听得不太明白，于是想了想，猛地一拍手：“有了！”
“织布懂不懂？”
没等陈延说话，周天奇又是摆手：“不需要你懂，只需明白这因果网就跟一张布一样，一条条布丝纵横交错，形成了完整的布料。”
“在道门因果说里，每个人的命理就跟那一条条布丝一样，相互交叉，聚散分离，如此便形成了一条从不知处而来，延伸向不知处的因果大河……”
“你若将生灵打得魂飞魄散，彻底消失，那么有一条因果线就彻底断绝消失。”
“一件衣服，断去一两条布丝无伤大雅，可若是断去成千上万条的话，那么整件布衣就会彻底报废。”
“长久以往，就会演变成不可收拾之局。”
“你说，一件衣服若是坏了，如何？”
陈延：“缝缝补补？”
“因果长河可不兴缝缝补补……”周天奇摇了摇头，猛地靠近陈延，严肃道：“因果秩序一旦崩盘，那么就会引发无量大劫，天地自修，到那时便是生灵涂炭，牵连无数，于破灭后重生！”
听完这些，陈延算是彻底明白了。
“邪魔歪道，魑魅魍魉，这些个东西之所以被各大修行势力围剿，乃至还有我们镇妖司日夜缉拿，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它们的修行可损生灵魂魄，或吸食、或摄取，扰乱因果秩序。”
“哦哦，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周天奇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
走入山林里后，周天奇又是策马靠近陈延：“喂喂，听说马车里坐着一个血雨楼杀手？”
陈延点头：“嗯，说是血雨楼的。”
“奇闻，奇闻……血雨楼的杀手竟然也会到月老庙求姻缘，还得到了回应，啧啧。”周天奇连连感慨。
“这有啥好奇怪的，哪怕是路边的乞丐也拥有爱的权利~”陈延扯了一句人权话语。
周天奇直皱眉，在他心中显然没有人权这种概念：“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可是血雨楼的杀手！”
“血雨楼很厉害吗？连你也害怕？”
“又胡说了，我堂堂镇妖司小旗主，会怕他一个小小的血雨楼？开什么玩笑！”
“哈哈，吹牛！苏楠说了，血雨楼可是一个号称‘只要出得起价，谁都敢杀’的存在！”
听到这话的周天奇又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幕水城北街那家武大烧饼，人还号称大商第一烧饼呢，这种自吹自擂拉生意的话你也信，真是够天真的。”
“呃，既是不怕， 你一听人是血雨楼的惊讶个屁啊。”
“我惊讶的不是那个，而是血雨楼的杀手也会有喜欢的男子，还是真心实意感动月老那种，就这种对感情如此坚定的人，便是寻常人都不一定有，她一个血雨楼的杀手反倒是有了。”
陈延算是被吊起了胃口：“哦，说说看。”
说话时，周天奇回望一眼身后的马车，恰有一阵微风将车帘吹起，让里头那位盘腿而坐的冷漠女子如昙花般一闪而过。
“血雨楼在大商几大杀手组织里算不上头马，但他们却是行事最严密，手段最凶狠，击杀率最高的。”
“据说，他们从不招收外人进入组织成为杀手，而是只会寻来许多小孩，亲自培养。”
“这些小孩一旦被选中，带到血雨楼里，就会接受一段极其残忍的非人训练，抹去他们的情感，使得他们蜕变成名副其实的人形兵器，哪怕主上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挥刀自绝。”
“所以我才惊讶，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人，怎么心中还会有情呢。”
尽管周天奇的话语很简单，一句话就说完了冬雪此前一二十年的非人经历。
然而，作为一个在前世华夏那样媒体发达世界生活过的人，陈延却能从许多类似影片里找到与她生活相似的残忍片段。
那种绝望、痛苦，对于她来说恐怕比最严寒的冬日还要难熬。
“或许……”
“或许什么？”周天奇看向神色有异的陈延。
“或许那些生处于绝望黑暗中的人，比我们更加珍惜那一缕落在掌心里的微光吧。”
周天奇眨了眨眼睛，欢脱的性子让他下意识的想要调侃一句陈延，可话到嘴边却停下了，不想去亵渎这句话里所蕴含的深沉。
风吹起车帘。
冬雪注视着陈延。
感觉到视线的他扭头，露出一抹微笑。
见状，冬雪又是扭过头，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恍惚间，天边浮现出了那个温和如春的笑脸。
“袁小凡，如果你不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那我便不会渴望七彩斑斓……”
山风吹拂下的山岗。
一群左肩绣着血雨符号的人影静静伫立。
“大人，红冬就在那马车里，有四名镇妖司跟随，其中一人乃是小旗主，炼气修为。”
暗金鬼面下，一双冷漠的眼眸远眺那如蚂蚁般的黑点。
“不可与镇妖司发生剧烈冲突。”
“你们几个引开镇妖司之人，我们对付红冬。”
“是！”
一阵山风吹过，山岗之上哪里还有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