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零碎
毕业典礼后每个班的班长都自发组织了同学聚会去唱歌，陶思蕴刚进包间就傻眼了，呆愣愣的看着几对在学校从没露出过破绽的小情侣，小声八卦道：“我真没想过这些人居然是一对？？？？”
卓可盈也十分讶异，这几对情侣有的还是跨班的同学，隔了两层楼居然也能谈上？一开始还觉得几个班混在一起聚会有些奇怪，这下才明白是怎么个意思，方便情侣们一起玩儿。
秦哲刚坐下夹了根烟在手里摸索着打火机，孟言川不由分说一把拍掉他手里的烟：“别抽，我最近咳嗽，闻得难受。”
“喔唷！什么时候那么娇贵了？还有你闻不了烟味的时候呢？”
孟言川也不搭理他的阴阳怪气，揣着手臂坐在沙发上默默瞥着角落里的卓可盈。她只和身旁的陶思蕴说话，完全没有其他的举动。李崇明一个个开着啤酒瓶分给要喝酒的同学，秦哲灵机一动拿着两瓶啤酒就跑到卓可盈身旁坐下。
“喝酒不？”
卓可盈因为他的靠近瞬间紧张起来，赶忙摇头拒绝：“我不喝酒。”
秦哲不依不饶，一定要借此机会好好跟她拉近距离：“哎呀～啤酒喝不醉的！喝一点呗？”
孟言川眯了眯眼看着秦哲眉飞色舞的像是在劝她喝酒，卓可盈推三阻四一脸的为难尴尬。孟言川那叫一个火大，她还没成年吧？秦哲是不是脑子被水泡过？就算成年了，人不想喝还非要逼着喝酒？他没有一丝犹疑，起身走到秦哲身旁不管他同不同意拎起他后颈往回拖。
“你他妈干啥呢？？我要陪我女神！”
孟言川耐心到头了，不说点狠话刺激刺激他，真还没完没了纠缠不清了。目光巷冷，神色不明瞥着秦哲：“人家根本就不想搭理你，你还非得舔？想喝酒？我陪你喝。”
陶思蕴知道卓可盈还没过十八岁生日，专门点了几瓶旺仔牛奶给她，全程她小口抿着牛奶安静的坐在那里不社交。8班班长突然跑到卓可盈身旁把话筒塞到她怀里，捧住她的脸强硬要求她为班级争光：“可盈！快唱首歌！不能让他们几个公鸭嗓当麦霸！”
“啊？”卓可盈好端端的莫名被拉出来有点懵，她歪了歪脑袋看到屏幕上滚动着的曲目列表又打眼扫了一圈在场的几十号人有些难为情：“不…………不了吧…………让他们唱呗？”
“快快快！你要唱什么告诉我！我马上去帮你切歌！”
陶思蕴特别喜欢听卓可盈唱歌，已经完全晋升为她的铁杆粉了，推着班长去点歌：“她最近唱了《匿名的好友》给我听，特好听！快去点！”
卓可盈讪笑着不知该如何自处，偷偷瞄着沉浸在游戏和酒精里的同学们，好像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听歌上。但她还是有点退缩，陶思蕴就知道她害羞半威胁半装可怜：“都要毕业了！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出来听你唱歌呢！你就当唱给我听的好不好？”
卓可盈最看不得陶思蕴可怜巴巴的求她，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做了心理建设，握紧了话筒默等前奏过去。
【杜松混合茉莉的风
回忆里被爱那股悸动
天色好红
温柔好浓
在胸口浮现你的面容】
她的歌声就像少女在呢喃低吟着心事，纯净恬淡，会让一切浮躁虚华通通淡去。孟言川没停下手里摇骰子的动作，但是耳朵和思绪被这冰块撞击般的清呤声音抓住了。
【不能握的手
从此匿名的朋友
其实我的执著
依然执著
与你无关泪
自行吸收
不能握的手
却比亲人更亲厚
当所有如果
都没有如果
只有失去的温柔
最温柔】
他们以后也会变成匿名的好友吧。曾经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九个月，却连一张合照都没有。甚至连微信都没加过，连她的手机号，都是问郑姨要到的。这样看来，连好友都算不上，更像是合租的舍友。房租到期了，就该分道扬镳各自珍重了。
孟言川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晦涩难懂的情绪，心里堵得慌又无从发泄。可这一切都是作茧自缚、咎由自取罢了，她毫不知情他的态度变化，更不会与他的苦涩矛盾共鸣。可能以后她回想起自己，只会记得他是个玩世不恭的恶霸。跟她一开始就约法三章，还把她赶出家门过了一夜。动不动问她要作业抄，每每对她的态度也强硬不容置喙。最不能原谅的是，他还拿她的病诱因素故意吓唬过她。
想到这里，孟言川的心七零八落捡都捡不起来。所以他有什么资格能得到她的目光呢？这样一个坏事做尽的讨厌鬼，做再多的弥补都无法把伤害填补上，这不是什么等量代换，而是不可能挽回的事实。
秦哲看着孟言川拧着眉头眼神呆滞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哎哎哎！哥们儿干嘛呢？喝酒了。”
陶思蕴一想到要和卓可盈分别情绪涌上了心头，加上两瓶啤酒的催化，泪腺控制不住爆发，抱着她痛哭流涕断断续续的讨要保证：“你…………你去了北海后也要每天给我发微信！汇报日常！有人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连夜坐高铁去揍他！”
卓可盈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好～我会每天找你的，你别嫌我烦就行了。放假了我可以来应天找你玩啊，或者你来北海，我带你好好逛逛。”
“嗯！”卓可盈越哄她，她哭的越汹涌，紧紧搂住她生怕她会跑了似的：“我们可以一起约了出去旅游！等我回去好好策划下！”
孟言川举起眼前的酒杯跟他们碰了杯一饮而尽，他刚放下酒杯抬眼就看到陶嘉之开了瓶旺仔牛奶递给了卓可盈。她接过后笑着和他说话，陶嘉之顺势坐在了她身旁，陶思蕴把手机递到他们俩面前，三人围着头捧腹大笑。卓可盈的发丝不小心甩到陶嘉之的脸上，他勾着她的发丝小心翼翼的抚了两下她的头发。卓可盈不知道是默许了他的行为还是未曾发觉，没有一丝一毫的的反应，继续垂下头盯着陶思蕴的手机屏幕傻笑。
孟言川一整个心气不顺，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整个身体都像是被绑了一个混水泥沙袋，拖着他无尽坠落。10班的周丹默默观察孟言川很久了，从进包间开始就一直坐着心理建设，她蹑手蹑脚的挪到他身旁借着毕业上头的情绪表白心迹：“孟言川，我暗恋了你三年了！”
李崇明正在点歌，一听到周丹的表白立马按下了暂停键，全场喧嚣的音乐声瞬时消停了，玩闹的同学听到音乐停了纷纷投去迷惑的目光。
卓可盈正在和陶思蕴逛小红书，不知所以抬头望向点歌台处。孟言川就坐在点歌台旁的沙发上，他额前略长的碎发半遮在睫毛上，哪怕看不清他的双眸都能感觉出他透着淡漠疏离的不羁态度。
周丹瞄着沉默不语紧抿着嘴唇的他，鼓足勇气再次表白：“我从高一军训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我知道你要上陵大，我准备报考陵大附近的中南医大，你可以考虑下接受我吗？”
这是卓可盈第一次亲眼目睹当场表白，始料不及也很不可思议，瞪了瞪眼直直的盯着孟言川。他抬了抬眼皮快速扫了一眼隔着超远距离坐在他对面的卓可盈，侧了侧头瞥向身旁的周丹，冷冷淡淡的目光，眸底郁结着深不见底的幽暗，完全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和周丹一样紧张，迫切期待着孟言川的回应。而他再次出乎意料的站起了身，拿过放在桌上的手机一句话没留下一个眼神也没给径直离开了包间。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望着早就没了人影空荡荡的大门，陶思蕴瞬间被这个惊天场面给炸的酒醒了一半：“就？？！就这么走了？？？？”
卓可盈更是一头雾水，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他这么一走是拒绝的意思还是怎么着？缓了几秒后她后知后觉有些心疼周丹，孟言川这个行为也太决绝了，好歹人家是个女孩子一点面子都不给？哪怕体面的拒绝也好过直接离场啊。
孟言川心里的酸楚泛滥成灾，全身麻木得发僵，他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企图让自己平复下情绪，可舌底传来苦涩的滋味更添了几分怅然。他放缓了脚步靠在巷角的墙壁边，把半个身子藏匿在阴影处，松懈下所有过度紧绷的肌肉，把身后硌人的墙砖当作唯一支撑点。仰头看着月朗星稀的夜空，放逐混乱如麻的思绪，任由它乱飘。
“哟？这不是孟大公子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抽烟呢？”
孟言川闻声微微转了下眼神瞥到何鸣和上次找卓可盈麻烦的那帮子小混混，他们一个个挂着不怀好意的眼神和捕到稀有猎物压抑不住想提前庆祝的喜悦嘴角。
“嘁…………”孟言川原本好看的微笑唇勾出了冷冽的弧度，一点都没有平常的痞坏，带着一丝疲惫倦怠和骨子里一贯的高高在上。明明处于被单抓的弱势方，可他眼角眉梢里的不屑瞬间挑怒了对方。
卓可盈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了，和同学们告别后拒绝了陶嘉之和秦哲想送她回家的请求，独自走出了ktv。虽然包间里没有人吸烟，但还是感觉闷得慌，她不自觉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低下头滑着屏幕准备喊个车回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找你们算账就该乖乖在家烧高香，还送上门了？”
她一怔，好像是孟言川的声音？卓可盈抬头看到离得最近的一盏街灯下，一个露着半个身子穿着黑色短袖和黑色长裤的少年，那只垂落在裤边的手里夹着忽明忽灭的烟，而他面前乌泱泱站着五六个人半围着他。
卓可盈有不好的预感闪过，她提了一口气缓缓走近借着微弱的灯光一下就认出了当时拖着她施暴未遂的那个纹身男。卓可盈被像是泼了一盆冰锥般从头凉到脚，脸色骤然煞白，不自觉咬紧了嘴唇浑身筋骨都拧紧了。她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到后果，毫不犹豫的冲到巷子里。
孟言川拿舌尖舔了舔自己的腮帮子内壁，随手扔掉了烟头准备一个个解决掉这些不知死活的蝼蚁。他扭了扭脊椎刚张开唇想要恶意挑衅，身前突然冒出了一个纤瘦的身影挡在了他和何鸣之间。
“你们想干嘛？”卓可盈浑身上下止不住的打颤，惊慌害怕值飙升到从未有过的高度，她攥紧了拳头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弱小。虽然她那副琉璃般易碎又柔弱楚楚的长相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可她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锋利倔强。
孟言川被她毫无预兆的出现打懵了，他垂眼盯着她的后脑勺，明明她都害怕到微微发抖了，怎么还有勇气来保护自己？
“呵～这不是卓可盈吗？我上次问你要微信你说没带手机，这会儿能加个微信不？”何鸣奸佞的笑容让卓可盈浑身发毛，他伸手想摸她的下巴，被她侧头一躲。
卓可盈一改以往温柔恬静的态度，沉静坚韧的面对霸凌：“你们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吗？”
何鸣和纹身男相视而笑，她倔强倨傲的样子更提起了他们想征服猎物的兴趣：“嘿～我们是粗人，当然只会用拳头说话了。”
卓可盈戏谑一笑，拿看垃圾的眼神扫了一眼纹身男，反过来质问他：“我看出来你们是粗人了，正常人谁会以多欺少？”
她出乎意料的用言语打击人让孟言川很是意外，不禁勾了勾唇角想笑。虽然她软绵绵的控诉回击杀伤力不高，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棱角，居然是为了袒护自己？孟言川有些恍惚，半是难以置信又半是欣喜。
他对何鸣挑了挑眉，补刀挑衅道：“问你话呢。”言语间满满的有恃无恐，像是得到了人撑腰的骄傲妄为。
何鸣嘴本来就笨也懒得跟这么一个柔弱女孩浪费口舌，一把拉开挡在中间的卓可盈。抡起胳膊想给孟言川一拳，对方眼疾手快及时握住何鸣的手腕抬腿不知情重的一脚把他踹到身旁小弟的身上。何鸣没料到他会还手，一个踉跄带着身旁的人摔倒在地。
“槽！”两人捂着腹部吃痛哼鸣着。
孟言川不给他们反应时间对着纹身男挥拳而出，猛然轰向他的鼻梁。纹身男连连后退，手忙脚乱的回击了几拳，身旁的人加入了围殴乱成一团。孟言川丝毫不管有多少拳头砸到了自己身上，捶着纹身男的拳头一击比一击狠厉，就想把他那副猥琐的嘴脸给打烂。
卓可盈看着眼前的情形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她根本顾不上畏惧了也想不到可能会被误伤，冲上前扒开不知道是谁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啊！槽！松口啊松口啊！”
无论他怎么哀嚎，她就是不松口反而咬的更死了。这人急了眼反手给了卓可盈一巴掌，她本就瘦弱不是他们的对手被大力甩到了地上。孟言川看到她趴在地上被人拎起，蕴藏着的嗜血野兽彻底挣开了束缚，眼底骤然燃起猩红写满了失控疯狂。他拼尽全力推开挡在他身前的人，趁着他们倒地仅有的时间缝隙一脚踹开拎着卓可盈的混混，伸手握紧了她的胳膊带着她飞奔在这黑暗幽深的巷子里。
卓可盈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凭借着巷子尽头的昏黄灯光看到眼前高大修长的黑色剪影，发丝张扬肆意随风飘扬。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指紧绷用力，跑过的风都带着淡淡的杜松香。孟言川的身影挑开了黑暗，引着她逃向灯火通明的另一端。她的心跳怦然无序，这一刻忘掉了所有的惊恐慌乱，只有绵长的悸动荡漾无限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