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梯玛大会
巴山界有七个大寨。
蛮王寨、白涯寨、木余寨、火烧寨、屏山寨、麻阳寨，偏寨。
七寨以蛮王寨为首。
在西南每个部落都有着自己的信仰，用以统一思想，团结部落，巴蛮人也一样。
巴蛮人有梯玛，意为敬神的人，不得了的人，大家都会听他的话。
梯玛是与天最接近的人，能与神沟通的人。
巴山界所有的大大小小的祭祀活动，占卜问卦，甚至代代相传的巫医，都会找梯玛。
自从苏乐来了巴山界以后，梯玛得到了启发，也开始了一个月一次的思想沟通大会。
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后，蛮王寨最古老的大杉树下，敲响了大钟。
大钟的声音通过一山又一山传出去很远。
大杉树的前方，升起篝火，篝火两侧以扇形铺开，立起了很多竹竿，每到月底梯玛大会时，都会在竹竿上挂上风灯用以照明。
这一刻，在风灯的照明下，梯玛背靠大树，前方火光照耀，如佛一般，极富神圣感。
梯玛对此十分满意。
所有人从四周不同的方向聚拢而来，手里拿着小板凳，苏乐也不例外。
不多时，以大树为中心的地方坐满了人，一圈又一圈。
梯玛头戴花冠插羽毛，身穿红底五彩织锦镶宽边上衣，下身着青、蓝、红、白、黄五色八幅罗裙，每幅裙边吊上一颗小钱，走路时叮当有声。
腰间挂着法事的各种物件，端坐于大树底下，手里拿着苏乐做的扩音器。
“今天第一项，感谢上天赐给我们安稳的生活，赐给我们食物，仪式开始。”
大杉树前所有人离开小凳子匍匐在地，虔诚感谢，感谢上天让他们种出了庄稼，河里有鱼，山上有动物，没有山崩，没有地裂，没有干旱也没有大雨。
一番虔诚的祈祷过后，梯玛举着扩音器又说道，“第二项，感谢辛勤劳作的自己，今天有谁上来说一说。”
“我”，一个小伙子站起来，高举着手，脸上红光满面，穿过人群走上前。
这么快就积极响应，让梯玛满意地点点头，将扩音器交给他。
“我……我……”，两个字说出来没了下文，嘴里不断吞咽口水，一只手在裤腿上擦着汗。
“我紧张，等哈儿。”
下面的人哈哈大笑。
小伙子顺了两口气，看向梯玛，得到鼓励的眼神，开始说道，“我是白涯寨的，我今天好早就来了。”
“我，我是今年开春的时候向村官说，我想养猪，村官说那你就养啊，我说我想养40头，把村官黑了一跳。”
下面又是一阵哄笑，梯玛抬起手向往下压了压，瞬间安静了下来，小伙子接着说。
“村官到我家去看，看到我自己垒的猪圈，他说不行，让我到蛮王寨的综合院里去找养殖部的人问一问，学一学。
我去了之后，他们也跟我回了一趟家，说我的圈不行，教我怎么垒圈，帮我买了猪，公母搭配好，让我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去找他们。
到现在，我圈里的猪已经有70多只了，我的猪咱们巴山界七个寨都说好，我希望猪生猪，达到100只，要过年了，你们要年猪就找我，谢谢综合院，谢谢梯玛，谢谢大家。”
小伙子将扩音器丢给梯玛就跑了下去。
梯玛继续说道，“你们只要敢想，就有人帮你想办法，要有胆量，有勇气，上天只照顾愿意付出的人，还有没有？”
又一个小伙子上前接过扩音器，“我是木余寨的，今年村民帮我挖鱼塘，综合院教我养鱼，村里还开山修了路，现在我的鱼可以卖出去了，卖去了黔州，忠州的酒肆里，咱们清江河里的鱼走出了巴山界。
小小姐上次去看了我的鱼塘，她说还能养虾，我抓了虾苗苗，下一步，希望能让大家吃上虾。”
底下掌声雷动，伴随着口哨声，梯玛接过扩音器，抬手往下压了压，才说道，“有的人已经开始做了，有的人还在看，看什么？看就能得到了？不是，要去做，做了才知道能不能做好，问题出在哪里。
下一项，新品试种，早在半个月前，每个寨子的告示牌上就贴了，朝夕院又为我们找来了新的种子，有愿意试种的，可以去村官那里报上名。
今天在这里说，是为了那些不去上夜课识字，看不懂告示又来闹为什么没有他的份，不去识字，你连寨子里有什么大事都不晓得，抢不了先机怪不得别人。”
消息一出，底下的村民议论纷纷。
“去年是种的红薯，第一批种得好的都得了蛮王府的赏赐呢。”
“那去年也有种得不好的，地也荒了，收成也没有，你怎么不说。”
“切，你说的是火烧寨的那个吧，游手好闲，三天浇不上一遍水，能怪谁。”
“人家说了，不想用自己种粮的地可以去登记荒地种，一亩二亩都行，头三年荒地还不用上税呢。”
“我反正要去报名，我们家添了个小子，又要多一口人吃饭。”
“我再想想。”
议论声不停，各个村的村官在底下笔不停，记录着村民说的问题。
“安静安静，下一项，批评，今天要重点说一下麻阳寨。”梯玛沙哑的嗓音一出，下面瞬间安静了。
麻阳寨的人背脊都坐直了，丢脸丢大发了，让梯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批评。
“女子生产在每个部落都是大事，每生一个孩子就是为巴山界多增加一份力量，人多才力量大，壮大巴山界是每一户的责任，女子生产不易，送了命的比比皆是。”
坐在下面的女人频频点头，谁说不是呢，从怀孕到生产，稍有不甚命就没了。
“巴山界对待产妇独一份，只要是产婆接生并登记过的，就可以领两斤肉、一只鸡、一条鱼、一斗上好白米、一罐蜂蜜、50个鸡蛋，这是给产妇的！”
说这到里梯玛的语气开始截然不同，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尖锐。
“麻阳寨里有些人自己吃了，不给产妇，让刚生产完的女人下地干活，还有火烧寨，让不满十五岁的女娃娃生孩子，岂有此理！十五岁都没长好，那能生？那是在要人命！
火烧寨的人为什么越来越少？村官在做什么？他们这是在耽误巴山界的壮大！”
“男人不懂妇人生产的苦，综合院医部的人每个月去村里讲一次，都听过没有？那些为难儿媳的婆婆呢？你也需要听吗？你不是从女子做起的？”
有些人低下了头，有些女子则抹起了眼泪。
村官们赶紧看看抹眼泪的有没有自己村的，又低下头不停地在纸上写着，这是大事，回村了还要再继续做工作，鼓励产妇卧床休息一个月，扼制婆婆的不当行为，教导丈夫的责任心。
最重要的是十八岁以后才能生孩子！这是蛮王寨下了命令的。
尤其是麻阳寨和火烧寨的村官，一脑门子汗。
梯玛却不想停，“不要以为现在的生活好了就忘了以前的苦，以前男人都保家卫国去了，只剩下女人在家里照顾老的，养护小的，死了男人的还要去赚钱养家！”
“巴山界还能有现在的样子都是因为女人的付出，是她们保住了火种，你们不善待她们，迟早有一天会火种就没了，不知所谓，要遭天谴的！”
梯玛越说越生气，一挥手，“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取消赐福，都散了吧。”
说完就大步离开，留下议论纷纷的村民。
苏乐见人走得差不多了也拎起小板凳回府，她也听说了这件事，火烧寨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娃没生出来自己还没了命，知识宣讲的路任重而道远啊。
刚回府，墨来火急火燎地找了过来，迎面就是一句，“涪州的铺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