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林柚白下楼的时候，盛英喆早已经等在店外面了，看样子还等了很久。
几名佣人正将装着两人衣服的盒子往车子的后备箱里抬。
盛英喆抱着臂，见林柚白不慌不忙的下楼，脸上立刻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打算嘲讽他几句。
可还没等他张口，就看到林柚白朝他投来一个欲言又止的怜爱的眼神。
“……”
盛英喆被他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但还是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黑着脸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盛英喆的光脑反复亮起。
他在同龄人中是个张扬的性子，仗着优越的家世和天赋，人缘也颇好。
林、盛两家要联姻的事情，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大家耳中，此刻，许多世交好友给他发来消息，祝贺他即将订婚。
盛英喆面无表情的一路回复着消息，看也不看坐在他身旁的林柚白一眼。
林柚白刚好也不太想和他说话，乐的自在，乖乖坐着，偏头看着窗外。
又一条消息进来，盛英喆手指滑动，点进去看了看，脸色顿时沉了一沉。
他按灭光脑，瞥了身旁的小omega一眼，道：“我爸让你回家一起吃个饭。”
“啊？”林柚白愣了愣，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
为了方便试礼服，他今天是穿的便装，并不适合去准公婆家拜访，而且空着手去也不太好，于是道：“现在吗？可是我的衣服还没有换。”
盛英喆脸上又浮现了那种熟悉的不耐烦，挖苦道：“只是吃一顿便饭而已，又不是参加什么晚宴，你怎么这么麻烦？”
林柚白抿起嘴，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角，顿了几秒，道：“好吧，那就去吧。”
虽然自己只是处于社交礼仪考虑才想要换衣服，可盛英喆既然这样说了，那就直接这样去好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盛英喆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反而像是更不高兴了。
他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着眼睛，烦躁的淡道：“这么不乐意那就算了，一顿不吃饿不死。”
林柚白疑惑的眨了眨眼。
此时此刻，他就是再迟钝，也感觉出盛英喆的不对劲了。
虽说盛英喆平时对待自己就很不耐烦，可也不像今天，好像浑身都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怒意。
林柚白思考了一下他这样的原因，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刚才在二楼遇见的段亦棠。
林柚白在心里皱起了眉。
一瞬间，他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只是突然觉得，盛英喆这样，很不应该。
或许盛英喆跟自己一样，没有能力反抗家族定下的联姻，可至少，他作为一个alpha，是不应该让自己喜欢的omega处于那样一个境地的。
他明明有许多种方法，可以让自己喜欢的omega过的更好、更体面一些，而不是让人为了见他一面，去做一些冒着风险的事情。
他突然就不太想跟盛英喆呆在一个空间里了，并且有些生气。
林柚白深吸一口气，转过脸，直视着盛英喆道：“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提前订婚的事情也不是我决定的，请你不要把怨气发泄到我身上好吗？”
盛英喆一怔。
林柚白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你有时间在这里对我发脾气，还不如快一点掉头回去，也许还追得上呢。”
说完，拎着包包就下了车，把一个从没听林柚白说过这么长一段带情绪的话的盛英喆剩在车上发呆。
盛英喆根本没听懂林柚白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也并不妨碍他意识到自己是被那个从来不会大声说话的林柚白甩了脸色。
一口恶气登时堵在他胸口，卡的他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脸色青白一阵，盛英喆抬起手，狠狠的锤了一下车子的复合金属内壁。
a级alpha的力气不可小觑，愤怒时尤其恐怖，饶是这台价值数十万加纶币的复合金属的车身再牢固，此刻也微微颤动了一下。
司机在前面战战兢兢的发问：“小、小少爷，那我们现在……？”
父亲已经发话要他们回去吃饭了，现在林柚白走了，自己也得回去给个交代，盛英喆勉强压下喉间那口恶气，沉声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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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家的这顿晚饭吃的不是很愉快。
偌大的黑梨花木长桌上摆放着无数精致的菜肴和点心，坐在主位和次位上的人却心思都不在吃饭上。
盛父放下筷子，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手，看了一眼儿子，慢条斯理道：“马上就是订婚宴了，你准备的怎么样？”
盛英喆闷头喝了一口香槟，心里还惦记着刚才被林柚白扔下的事情，口气便不太好：“就那样吧，没什么需要我准备的，都有下人去做。”
盛父不赞同的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又问：“让你把柚柚带回来吃晚饭，怎么没看见人？”
盛英喆切牛排的动作一顿。
“父亲。”他抬起头，“为什么要把订婚宴提前？”
这个问题，他在去林家的那天就想问了。
只是盛父在盛家向来拥有绝对的权威，他不敢，也没有机会。
可如果不是因为突然提前的订婚宴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他也不会这么被动，连找个机会当面跟段亦棠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盛英喆很纠结。
他当然是知道自家为什么要跟林家联姻的——豪门之间为了利益互补而结亲实在稀松平常，自己家也无非是看中了林家在军界的人脉，以及那些产业。
可让他不明白的是，那完全上不了台面的契合度一出，林承赫解除婚约的意愿都写到脸上了，父亲为什么还要上赶着前去拜访，甚至提出提前订婚？！
两家地位明明差不多，为什么他们家就非得这么捧着林家不可？
盛父不以为然的道：“你跟柚柚迟早是要订婚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盛英喆深吸了一口气。
又是这种话。
林承赫要求他去做契合度检测的时候也是这种口气，好像他盛英喆的意见是这场联姻里最不重要的一部分。
一股愤怒和委屈浮上盛英喆的心头。
“大哥结婚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这样？”盛英喆直视着父亲，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给大哥挑了十几个omega，问他自己喜欢哪个，就去跟哪个相处，为什么到了我，就非林柚白不可？！”
他声音有些大，连厨房忙碌的佣人都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生怕两位主人之间起什么冲突。
“那是因为汝南成家的时候才二十三，林家小孩刚满十四！”盛父气厉声道：“要是那时候就知道了人家是s+级omega，你以为还轮得到你！”
儿子都胆敢给老子脸色看了，盛父气的把叉子一摔，吹胡子瞪眼：“现在是什么意思，不想结婚？你知不知道你老子为了让林家签订婚约，给出去多少间市中心的商铺？！整整二十间！”
盛英喆满目愕然，他才从初级军校毕业，不太管家里的生意，也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这是，为什么……？”
a市是亚联盟首都国最繁华的城市，市中心的商铺自然寸土寸金，一共二十间，这么大手笔的钱，就因为林柚白是个s+级的omega？
s+级的omega的确珍稀，不然当初消息一传出来，也不会那么多世家都抢着去林家提亲。
可在盛英喆眼里，s+级omega也不过就是比一般omega要好看、娇气一些，一个精致的花瓶而已，这也值得父亲这样吗？
盛父用手指着小儿子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为什么？因为就算只有35％的契合度，s+级的omega信息素也照样能让你儿子、我未来孙子、咱们盛家后代有更高级别的信息素！你以为盛家做到今天这个地位靠的是什么？你以为和平年代信息素压制就不存在？太天真了！”
看着父亲满面怒容，盛英喆已经完完全全的怔住了。
这些他哪里是不知道。他只是不太在意。
新历799年，自人类进化出第二性别以来已过了快八百年。对高等级信息素的狂热那都是上上个世纪的事情了，现代文明社会的氛围根本就不允许推崇这种对基因的盲目崇拜，认为那跟现今的社会理念相悖。
现在父亲却告诉他，根本不是这样的。
尽管被刻意淡化，食物链却依然存在。
惊讶又烦乱间，盛英喆想起段亦棠，心里猛然划过一个念头。
说不定他跟段亦棠的契合度有80％以上呢？毕竟自己那么迷恋他……
生理课对军校alpha来说不是必修项，但盛英喆也知道，如果跟一个omega的契合度达到80％，后代也可以有更高级的信息素。
只要能找到一个契合度80％的omega，父亲是不是就不会迷信林柚白的s+级信息素了？
再说了，段亦棠长得那么漂亮，谁知道信息素等级会不会也是s+级呢？
再加上段亦棠让他去“想想办法”……
盛英喆越想越激动，一股热血涌上脑门，脱口就道：“父亲！其实我已经有一个喜欢的omega了，我、我特别喜欢他！如果我去跟他做契合度检测，有80％以上的话，是不是，是不是就——”
盛父忍无可忍，抬手就甩了盛英喆一个巴掌。
“混账！”盛父胸口起伏，“你在外面怎么样我不管，也懒得管，但你要是敢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回家里来，看我不打死你！”
盛父也是从他这个年纪过来的，小儿子心里在想什么，私下里做了些什么，他一清二楚，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只要不把这些拿到台面上来说，他可以一辈子把另一只眼睛闭着。
这一巴掌一点儿力气也没收着，盛英喆脸上很快浮现五道红痕。
盛英喆长到这么大，不是第一次挨父亲的巴掌，但是是第一次挨这么狠的巴掌。
他一下子就被打蒙了。
半晌，盛英喆伸手摸了摸脸，又看了看父亲，一言不发的起身，大步就出了家门。
一直到坐上了车，吩咐司机将车开到郊外去，盛英喆才略微冷静了一些下来。
唯有一个念头还在脑中盘旋。
静坐一会儿后，盛英喆摸出光脑，拨出了一个号码。
漫长的等待，那头终于接通，听到熟悉的声望音，盛英喆心神一荡，稳了稳情绪，开口道：“棠…亦棠，是你吗？嗯……不是。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找你商量……”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种事情！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人吗？”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盛英喆急了，声音顿时拔高了起来，“只是一个很小的请求，对你来说很容易，不会很为难。行么？”
一分钟后，盛英喆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看向了车窗外面，他眼神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手掌缓缓捏紧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