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亚联盟临时监狱地下三层。
彭穆被电子手铐上猛然加大的电流刺激的醒了过来。
他费力睁开眼睛，昏过去之前不知道从哪儿挨的一下仍然让他的后脑勺隐隐作痛。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上方还剩些许光影，照着站在他身前的一个人影。
是一名个子很高的alpha男人，英俊的面容有几分眼熟，长风衣下是灰色西装，胸口别着个象征着首府官员的银制徽章。
男人的左右还分列着两个身穿军装的年轻alpha。
彭穆瞳孔微微放大。
男人抬抬下巴，示意左右：“收着点，别弄残了。”
下一秒，彭穆就感觉到前胸后背肋骨及小腿都袭来一阵剧痛。
他发出一声惨痛的嚎叫，紧接着开始剧烈的挣扎，可惜手脚都被缚住不能动弹，只好被动的挨打。
彭穆声音发哑，仿佛撕裂的破旧风箱：“咳、咳……老子……他妈的……得罪过你么？”
男人居高临下，并不说话，只有眼神像淬了冰。还没等彭穆再问，就又有人朝他腹部往下的地方踹了一脚，他疼的五脏六腑都缩起来，顿时没办法再说出话来。
彭穆心口呕了一口血，觉得眼下的情况很荒唐。
这种还是他当年在部队时才体会过的每下都冲着要他的命、但又不会真的弄死他的殴打让他觉得迷茫且愤怒。
打他的这几个人明显都训练有素，摆明了的来头不小。
自打他退伍后，就没再有过这样的境地。
可他确认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就算单方面认识，也是决计不可能和这种人物有过什么交集的，更不可能想得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了。
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这人是真的要弄死自己！
又一阵剧痛袭来，彭穆痛苦的弓起背，血自额角流下来，他余光瞥到男人的面无表情的侧脸，觉得自己今天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我说……这位，大哥，”彭穆扭过身子，龇牙咧嘴的对男人挤出个难看又谄媚的笑，“今天我落在您手里了，跑是肯定跑不掉的，您……咳，能不能给个准话，我到底什么时候得罪您了？”
林承赫递了个眼神，他的属下便立即停手。
他盯了彭穆两秒，在他跟前微微俯身。
“听说你当年在谢晁手下当兵的时候就因为骚扰omega军医被踢出来了。”林承赫看着他，“怎么到了现在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彭穆睁大了眼睛。
“但你今天惹错人了。”林承赫直起身，神色极冷：“所以我帮你回忆回忆，在部队里干了这种事情会怎么样。”
说完就要转身。
彭穆却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裤腿，猛然抬起头。
他终于想起来在哪里看过这个男人的脸了。
首府高层，又有军队经历，背景显赫——这样的人，整个a城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再加上彭穆无聊时也偶尔瞟过一两眼娱乐报纸，所以猜出他的身份一点不难。
联想起白天的事情，彭穆一下子就知道了男人的意图。
“哈哈哈哈哈哈，操！”彭穆癫狂的大笑了几声，神色狰狞无比，“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林家大少爷啊？”
彭穆感到十分愤怒。
他今天本来和往常一样，打算四处晃晃，然后找个顺眼的omega过一夜，找不到就直接去地下妓院寻老相好。
可惜出师不利，在酒吧被段亦棠那小杂种触了霉头不说，现在又被omega的家人找上门来。
可他妈的他明明就还没来得及对那两个omega做什么！
他是想睡，但就想想也他妈犯法？！
彭穆越想越暴怒，他本来就不是个会服软的性格，不然也不会当年在部队犯了事之后连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他眼下也顾不得自己还在人手上，只觉得血一股脑的往头上冲，口无遮拦便道：“原来那两个小婊子是你家的？是老婆？还是弟弟啊？”
眼看着林承赫脸色越来越难看，彭穆却只觉得心里痛快，他此刻受制于人，偏偏要多占点嘴上的便宜，恶声恶气道：“a城林家谁不知道哇，竟然养了这么一个爱往贫民窟酒吧乱跑的omega弟弟？”
林承赫抬腿就往他脸上踹了一脚。
同是alpha，彭穆能感觉到林承赫这一脚用了多大的力气。
一阵屈辱浮上心头。
彭穆的脸被踹的歪到一边，顿了几秒，咬牙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看向林承赫。
“亲弟弟不检点也就算了，你弟弟未来的老公，也是烂人一个，”彭穆嗤嗤笑着，想起一些不知靠不靠谱的传闻，此刻也懒得管真假，只要能刺到林承赫就行，“有了未婚妻还每天往贫民窟跑，私会情人？哦？看来你弟弟魅力还是不够大啊？”
两名属下抬手又要揍他，林承赫制止住了。
彭穆得意一笑。
他的下巴被掰起来，他听到上方那个男人冷冷的声音：“让他说。”
-
演唱会没看成，林柚白就被关了禁闭。
说是关禁闭，实际上也只是暂时没收了光脑，让他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
林柚白到家的时候，浴室的水已经放好，上面漂浮着一层鲜嫩的花瓣，他叹了口气，脱掉衣服泡进去。
舒舒服服的泡完澡出来，佣人准备好的牛奶立刻被端上来，还是温的。
他接过喝了两口，就看到睡眼惺忪的林夫人披着睡袍从楼上走下来。
“柚柚。”林夫人打了个呵欠，走过来，用额头贴了贴小儿子的面颊，温柔的道：“派对玩的开心吗？”
“啊。”林柚白差点都忘了自己撒的这个谎了，小小的结巴了一下，说：“还，还不错啦，甜点很好吃。”
到底还是心虚，说完，又想了想，问：“对了妈妈，哥哥他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嗯？他要说什么？”林夫人有点好奇，又想起大儿子今天那么早就走掉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家，蹙了蹙眉，道：“你哥哥真是越大越不乖了，成天的夜不归宿。”
也只有亲生母亲会用乖形容自己的儿子了，尽管林承赫从小到大都貌似和这个词扯不上什么关系。
林柚白想起一小时前还凶神恶煞的让自己别想着再乱跑的哥哥，又想想这个“乖”，忍不住笑了一下，颊边挤出一枚小小的酒窝。
林夫人拉着林柚白的手，端详了半晌他柔滑白腻的脸颊，心里是无尽的怜爱。
“柚柚，今天和妈妈睡吧？”
林柚白怔了一秒，随即乖乖的应了一声“好”。
林柚白跟林承赫的年纪相差有五岁。林承赫出生的时候，林父还是亚联盟有名的铁腕政治家兼军事家，对待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就像所有的alpha父亲一般，疼爱总是少过苛责的。
到了第二个儿子出生，心境却又有不同。
林柚白生的玉雪可爱，又乖乖的不怕人，谁逗他都笑，脸颊粉嫩绵软，一笑露出几颗小小的奶牙，任谁看了都心软。
就那样一路宠大了。
林父出事的时候，林柚白才十三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亲哥哥赶回来处理所有事情，林夫人每天哭红了眼，晚上却依然擦干眼泪，哄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儿子睡觉。
全家人都爱他，恨不得把最好的拿到他面前，让他生活在玻璃罩里，舍不得他受一点伤害。
林柚白也在这样一个温室里一路长成了一朵脆弱但绝顶娇艳的花朵，如今要订婚了，很快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林夫人怎么想，都还是觉得不舍得。
漆黑的夜晚十分寂静。
林柚白跟妈妈各盖一床被子，他听到妈妈的呼吸声，闻着妈妈身上浅浅的兰花味儿的信息素，觉得又温暖，又安心。
母子两人都没有立刻睡着。
“玉清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呀？”林夫人轻轻的开口。
林柚白说：“下个月。”
“玉清是个好孩子，”林夫人说，想起什么，又问，“他跟卓家那孩子检测过契合度了吧？”
林柚白说“嗯”，然后把检测结果告诉了妈妈。
林夫人点点头，感叹道：“挺好的。”
自人类进化几百年以来，ao之间的契合度检测早已发展成了一项成熟的技术，目前也已经作为婚前检查的一项被免费列入医疗保险。
不止贵族，就连平民百姓在结婚前也会去做这项检查，以确保婚后顺利孕育后代的可能性。
裴玉清和他的未婚夫卓睿铭之间的契合度有55％，这在上流社会的商业联姻里已经算挺不错的了。
这个契合度足以让他们顺利的生下健康后代，并保证alpha在不遇到更高契合度的omega的情况下一辈子对他忠诚。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裴玉清将和他的alpha丈夫度过一段安稳的人生。
“安稳”一词，看似平平无奇，但已经是许多人羡慕不来的了。
毕竟总有一些不那么美满的联姻案例——alpha和omega在结婚前甚至都没有见过面，到了婚前检查的时候才知道彼此契合度不足30％，尽管这样，也无法阻止两个大家族之间为了利益而结亲。
礼仪学院三年级的生理课上曾对ao之间的契合度做了详细注解。
书上说，ao之间的契合度需要达到30％，才可以顺利生育健康的alpha或omega后代，如果达不到，omega就有一定难产几率，难产几率会随着契合度的降低而增加，严重时甚至会危及生命。
而与此相反的是，如果alpha与omega之间的契合度达到80％以上，生育出更高质量的后代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有时候两个信息素等级平平无奇的ao，会仅仅因为彼此契合度足够高而孕育出更加优秀的后代。
不过那是堪比中大奖一般的存在了。
因为高契合度，本来就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是大多数人生命里都没办法遇到的奇迹。
就跟遇到喜欢一辈子的人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林柚白脑海里又突然闪过今天在黑天鹅酒吧里遇到的那个人。
他回忆起那张艳丽到让自己自惭形秽的脸，又想起那个人跟盛英喆的关系，不由得心情低落了起来。
“妈妈。”林柚白突然问，“您跟父亲的契合度是多少呀？”
林夫人一愣，随即笑起来，侧过脸看了一眼林柚白，“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觉得爸爸和妈妈很幸福，”黑暗里，林柚白的声音显得有些孤零零的：“爸爸很爱您，您也爱着爸爸。”
“是啊。”林夫人回忆起亡夫，温柔的笑了笑，“我很爱他。”
林柚白不说话了，大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像一只安静的小动物。
“妈妈，那这个世界上真的有100％的契合度吗？”他问。
可还没等林夫人回答，又很快的自己否决了这个问题，“应该没有吧，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说着，林柚白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只有星网原创区的爱情小说里才存在这个数字，现实里是没有的吧。”
小儿子今晚的反常太明显，林夫人察觉到了，却没有立即戳穿他。
“其实妈妈小时候也很爱看言情小说的。”见儿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林夫人俏皮的眨了眨眼，继续道：“二十年前最风靡的小说作家叫迷鹿，我还去过她的签售会，现在还收藏着她的全套签名书呢。”
“言情小说太好看了，许多人都沉迷在里面，哪个omega小时候没有做过找到自己契合度100％的alpha的梦呢？”林夫人循循善诱的说，“可是宝贝，你要知道，过的是否幸福，契合度绝不是全部。”
林柚白安安静静的听着。
“其实我跟你父亲的契合度才不到60％，”林夫人感慨的说，“可是你父亲他为人正直，对家庭又很有责任感，最重要的是，他对我很好很好，一辈子都只有我一个omega。所以你看，爸爸妈妈不也一样过的很幸福吗？”
“还生了你这样可爱的孩子。”林夫人温柔的拉住他的手。
林柚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觉得有些被说服了。
可心底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不是这样的。
他跟盛英喆，不是爸爸跟妈妈这样的。
尽管爸爸和妈妈的契合度没有80％，但两人心里从来只有彼此，且互相尊重，而盛英喆……
林柚白甚至怀疑自己跟他的契合度连20％都没有，毕竟他看自己那么不顺眼。
“好了柚柚，早点睡吧。”林夫人打了个哈欠，拍拍他的背，“明天一早还要起来招待客人。”
林柚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闻言，下意识的问：“客人是谁呀？”
“英喆呀。”林夫人已经困了，迷迷糊糊的道：“你毕业那天他没有时间去现场看典礼，所以明天特意上门来祝贺你毕业……好了，早点睡吧，熬夜就不漂亮了。”
说完，身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林柚白原本也很困了，可听了这话，却又有些睡不着了。
他躺在床上，一会儿想明天要招待准未婚夫，一会儿又想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找他“算账”，一会儿又想到段亦棠，脑子里面乱乱的。
他头一次觉得脑子里面被许多东西塞满了，都觉得思绪有些不够用了，又累又困，没再想多久，就睡着了。